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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354 字 1個月前

一堆兵器裡挑出一杆長槍遞給娘,邀請她一起對付他那個偉大的爹。

蘭傾旖臉色古怪,一幅想笑不敢笑的樣子,出於沒心沒肺的本性,她選擇站在兒子這邊。

聞人嵐崢很無奈。兒子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就是在報複大前天早上我把你晾在外頭吧!

他扔給妻子一個“回去再收拾你”的眼神,拎著兒子去培養感情。

蘭傾旖臉上的笑容還沒消散,便遠遠看見護衛小跑而來。

她微微蹙眉。

護衛知道輕重,一般消息不會拿來打擾他們全家相處,莫非是朝中有什麼急事?

然而她猜錯了。

事情不是朝中的,是她娘家的。

“大小姐,老爺病危。”

第九十六章 告知

大小姐,老爺病危。

這個消息在腦海中過了兩遍,蘭傾旖才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

已有好幾年沒人叫過她“大小姐”,她對這個稱呼已有些陌生,怔半晌才想明白是在叫自己。

明明距上次聽見這個稱呼相隔的時間不遠,她卻覺得久遠得像上輩子發生。

病危?

居然是病危嗎?

她以為自己會急切傷心會害怕擔憂,但問出口的聲音平靜得連她自己都嚇一跳。

“老爺和夫人不是雲遊天下去了嗎?”

“是……他們不久前剛回燕都。”來人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答。

蘭傾旖沉默。

她有點茫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做什麼。

她一直在等對方的出手,想從中抓破綻,為防自己這方受損,她重重保護小心防守,確認每個地方都有顧及,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還是讓自己的父%e4%ba%b2出了事。

那照這個思路推算,她最近的異常狀況也是有人做過手腳,可她小心防備處處謹慎,自以為沒有任何破綻,如果真的有人下黑手,是怎麼辦到的呢?

她可以輸,但不能連自己是怎麼輸的為什麼會輸都不知道。

其實這件事想都不用想,下手的人算來算去也就是那麼幾個,肯定還是那些老對手乾的好事。

她不得不承認對方深諳人性,把她的心思琢磨得很透徹。

如果赫連徹死了,她還真不會管。人都死了,管他乾嘛?她回去他就能活過來?可弄成病危,她卻不得不管。

計劃很簡單很顯而易見,估計對方也懶得彎彎繞,知道計劃複雜也沒用,隻要達到目的就行,根本不怕她看穿,沒準還是故意讓她看穿的。

將她爹弄成重傷,又留他一口氣,就等著自己的反應。

如果自己回去,等待自己的必然是半路上無窮無儘的追殺。如果不回……其實也不用考慮,她肯定會回去的。

她轉頭看看聞人既明,又看看聞人嵐崢,心裡有鈍鈍的痛如帶毒的鐵蒺藜般一點點拉扯內心軟刀子割肉,她深呼吸好幾次,勉強平定下心緒。

她絕對不相信這件事是巧合,世上事哪有這麼巧?

“陸航呢?”她揉著自己的手腕,麵無表情,看不出喜怒悲歡。

聞人嵐崢握住她的手,知道她此時沒心情顧及其他,替她問道:“陸航可有對若水采取行動?”

護衛搖頭,“陸航至今沒有任何反應。”

“他倒是變得沉得住氣。”蘭傾旖冷笑。

這是算準自己不會置父%e4%ba%b2的生死於不顧,所以以逸待勞,等著自己上鉤對不對?

算計得真精準,她怎麼不知道陸航的腦子有這麼好使?

她凝視聞人嵐崢,她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想到,兩人對視的眼底都有幾分了然。

原來沒想通的蛛絲馬跡此刻全部明白,也正是明白才覺得棘手。

她腦子裡各種衡量和猶豫糾結在一起,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連反應都有幾分遲鈍。

知道她內心翻江倒海,聞人嵐崢揮退護衛,拉著她坐下,問都不想問。

不用說,她肯定會回去的。

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麼做安全防護,讓她帶多少人回去才足夠自保。

他並不放心讓她單獨回雲國,陸航和楊婉卉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難保他們不會為守住秘密殺了她以絕後患,還有顧家也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這一路的危險,可想而知。

可她不得不去。

他又抽不開身陪她回去。

分彆在所難免。

“故意對我爹下手,又留他一口氣,就是想給我個時間讓我回去聽遺願?”蘭傾旖笑意充滿嘲諷。

聞人嵐崢揉揉她的發,知道發生這種事她肯定沒心情再玩鬨,“回去再慢慢商議,這裡畢竟人多眼雜。”

蘭傾旖點頭,收拾好心情,勉強撐起笑容看向兒子,招手溫柔詢問,“既明,玩好了嗎?咱們回去好不好?”

聞人既明大步而來,小短%e8%85%bf一陣風似的衝進她懷裡,抱著她的脖子不放。

蘭傾旖摸摸他軟滑的發,心裡充滿不舍和憂傷。

那是不想離彆卻不得不離彆的憂傷。

師父來信中說得很清楚,要她回去仔細檢查養病。而有些東西是世外門派獨有,即使皇宮是天底下的富貴窩,代表人間權力和榮耀的巔峰,也得不到那些東西。

不是得不到,而是不具備那得天獨厚的天時地利,那是無法培養的。

師父也說,如果她舍不得,可以帶兒子一起去,正好可以借此機會給聞人既明洗筋伐髓打好基礎,以後學武功也可以少走些彎路。

可她怎麼敢?

此去山高水長千裡迢迢,她一人前往就已覺得危機重重,再帶上孩子,她如何能保證他的安全?

哪怕隻有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會對他造成傷害,她也舍不得拿他冒險,何況帶走他又能保全他的可能不到一半。

況且她即使能保全他,太後也未必會讓她帶走心尖上的孫子。

聞人既明突然安靜下來,這個敏[gǎn]的孩子,也感受到她難得的情緒波動,小鼻子在她臉上嗅了嗅,奶聲奶氣地問:“娘,你不開心嗎?”

蘭傾旖摸了摸他的臉,並不想哄騙他。“娘剛剛聽到不好的消息,一時有些走神,沒事。”

聞人既明愛嬌地靠在她頸側,心情輕快飛揚,笑得眉眼花花,奶聲奶氣地追問:“什麼不好的消息?”

先前護衛來稟報的時候他沒聽見,隻下意識追問一句,壓根沒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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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傾旖沉默半晌,看聞人嵐崢點頭,她答:“你外公病危。”

她並不避諱和兒子講起母族的%e4%ba%b2人,她希望他知道,即使他和他們很少見麵,但他母族的%e4%ba%b2人同樣愛他,每年四時八節送來的禮物都是精挑細選,代表著他們滿滿的愛和寄托。

聞人既明雖沒見過赫連徹,對他卻不算陌生,抬起頭直視她的眼睛。

蘭傾旖能感受到他的身子瞬間僵住,看她的眼神裡滿是驚慌。

孩子的敏銳和惶恐,如此直擊人心。

她突然很想哭。

這世間多少風雨苦難,都是要學著去麵對的。她從來沒瞞過孩子什麼消息,心機手段也用深入淺出的方式慢慢地一點點地教給他。即使以後她有其他兒子,和他也是不同的,所以他要經曆的事也注定要更多。

不管孩子能不能聽懂,也不管她的離開是不是必須,她都必須告訴他,尊重他的感受,讓他知道他的意見被重視,他才能找到自信,不受傷。

她的孩子的確聰慧,不用她說出來,他已明白她必須離開。

這個孩子受父母教導用人識人,如今也學會直視他人眼睛看人內心的習慣。

她沒有退避,安靜地等他消化事實。她也不急著回宮,乾脆抱著他在椅子上坐下,把他放在膝蓋上,對著他的眼睛。

她的孩子還是迅速長大,記得她第一次試探性地和他說起離開的話題時,他拚命撒潑鬨事哇哇大哭踹她的肚子,如今他甚至不哭。

她不知道自己該欣喜還是該心酸,隻心裡滿滿的都是冰冷的水,沉甸甸的壓得心口疼。

做父母的對孩子的心理都是複雜的。既希望他乾淨純粹如一張白紙,又把心機手段一點點教給他。

“娘。”聞人既明看她的眼睛半晌,仿佛終於得出讓他安心的結論,也沒原先那麼激烈的情緒,將臉貼在她心口,聲音沉悶,“不能不走嗎?”

蘭傾旖大力仰起頭。

沉默已是最好的答案。

聞人既明眼裡的光微微黯淡,其實他也知道答案,還是忍不住抱著希望問。

他還小,不知道各國之間的明爭暗鬥,卻已若有若無地覺察到這一趟旅途的危險,更加不想離開母%e4%ba%b2身邊,也畏懼彆離。

因為知道彆離短暫而漫長。

他咬著她的扣子,嘎嘣嘎嘣的聲音清脆似有仇恨。

沉默中僵滯的氣氛不斷蔓延。

良久,聞人既明從她懷裡抬起頭,看著她仰高的臉,癡癡地咬著手指發了陣呆,忽然若有所悟,笑嘻嘻地道:“娘你哭了嗎?沒關係喲,你想哭就哭吧!我不會笑話你的。”

蘭傾旖用力深吸一口氣。

她這些年教導他雖儘量注意方式,但有些教導對他這年齡來說依然顯得苛刻,可他很少哭。她拚命想讓他學會堅強,也欣慰自己把他教得很好。如今他終於堅強有擔當,為什麼她會覺得這麼心酸?

就該讓他做個沒心沒肺的傻孩子,在該哭的時候哭,該笑的時候笑,痛痛快快地享受這段難得的童年。

她垂下臉,眼眶中晶瑩閃動,聞人既明果然沒笑,小臉嚴肅地對著她,手指輕輕地擦過她的眼角。他睜大水盈盈黑嗔嗔的眸子,對著指尖的溼潤發了陣癡,忽然湊上去,將粉嫩的%e5%94%87貼在她眼角。

“你不要擔心,也不要害怕,我會長大的,會保護你。”小小的孩子,說起這些滿臉認真,神情虔誠得仿佛盟誓,稚嫩的聲音說起這麼嚴肅的話讓人覺得欣喜又心酸。“以後,等你回來,再也沒人能把我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