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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330 字 1個月前

雕成精致的雙鎖形係在光滑的青蓮色錦緞上,光澤潤雅,似經曆過無數次的撫摸。上方以黑曜石穿孔結著朱紅彩線絲絛,做工十分精致。正反兩麵都用純金絲線繡著小字,正麵繡著“平安喜樂”,反麵繡著生辰八字。

一針一線細密精巧,帶著歲月的痕跡,深刻而沉靜。

他心頭犯疑,這生辰八字,似乎和她曾經告訴他的不一樣,時間推算這平安符上的生辰比她大上幾天,怎麼回事?他轉頭看她,她神色平淡坦然,似全未發現這生辰的不對。

想起某些在心裡存在很久的疑惑,聞人嵐崢垂下眼瞼,不想再深究。撥開她散在肩頭的頭發,將平安符重新掛回她頸上,他問:“這是母%e4%ba%b2送給孩子的,對嗎?”

“是。”

“唔,那——那個被祝福的孩子無論在哪裡,都一定會過得很幸福。”

她怔住,仔細研究他神情,見他坦然自若,心情頓時十分複雜。

忽然之間,就覺得平靜和釋然。她有點想笑,果然女人的心%e8%83%b8就是沒男人那麼開闊,他憑自己就能從三皇子的陰影中走出來,她卻還要他生拉硬拽才能走出自己心裡的枷鎖。

她抓住他的手,細細推開他的手指,兩人掌心相貼,感受到彼此掌心的溫度,她思索片刻,還沒想好怎麼開口,他目光已掠過兩人相扣的十指,戲謔道:“你這是……撒嬌?”

“自戀!”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本來還有點緊張,這下全沒了。平複下心緒,她試探地說:“我們剛成%e4%ba%b2時,你說會等到我心甘情願告訴你一切的那天。現在我想說,你還願意聽嗎?”

這下輪到他怔住,凝視她的眼睛看過半晌,確認她沒開玩笑,他微微一笑,替她攏起鬢邊垂落的發絲,眼神柔和,“無論何時,隻要你想說,我都樂意聽。”

蘭傾旖長舒口氣,凝視他的眼眸極亮也極靜,笑起來卻靈動如飛雲,“你這麼聰明,就算我不說,也能猜透七分。不過我%e4%ba%b2口告訴你和你自己猜出來的,意味完全不一樣。言曠的確是我師父。”

即使早有過這種猜測,但得到證實後他還是感到驚訝。“他已有很多年沒傳出消息了,很多人都以為他已不在人世。”

“誰敢在我麵前說這話,我肯定一巴掌抽過去。”她傲嬌地抬起下巴,“這是詛咒我師父呢?”

他好笑地摸摸她的頭,隻差說你傲嬌得真可愛。

“不要摸我的頭,我又不是楚楚。”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我今天就是在和你拉家常,你要說回憶往事也可以。從我出生說到現在,話多,你可彆嫌我煩。”她清嗓子倒水,拿出說書的架勢,準備工作做得活躍,說話時卻極平靜。“我以前和你說更喜歡蘭傾旖這個名字,是實話。因為赫連若水不屬於我,就像這個平安符也不屬於我一樣。”

雖早有預料,但當她用這麼平淡的語氣說出這傳出去絕對能震驚天下的事實時,他還是忍不住倒抽冷氣。

說出去誰會信?赫連家竟會放棄自家的%e4%ba%b2子不選,將全族上下交給一個徹徹底底的外人。

“娘——赫連夫人是安國人,她懷胎時回鄉祭祖,在祖宅生下真正的赫連若水。可惜那女嬰沒過幾天便夭折,娘生產時險些血崩而亡,身體很不好,連孩子都很少看顧,爹不敢讓她知道孩子死了,恰好他在青音江畔撿到我。新生的孩子眉目尚未長開,要冒充也不難。從此我就頂替赫連若水的身份活下來……”

她娓娓道出從出生到現在的經曆,語氣平淡,不辨悲喜,他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隻默默撫著她的發,心想她也算因禍得福,好歹赫連家待她和%e4%ba%b2生女兒沒什麼不同。

“這麼多年,我和爹都拿不準娘到底知不知道我不是她女兒,但至少如今我確認她是知道的。”她手指珍惜地撫過頸間的平安符,目光黝黑。

“生不如養,你不用太在意。”他扶她坐正,“你被%e4%ba%b2情淡薄利益至上的%e4%ba%b2生父母遺棄。卻得到真心相待的養父母,隻賺不虧。彆總跟自己過不去,大好時節,你不彈奏一曲嗎?”

“就我現在這心情,勉強彈奏也是汙了琴音。”她搖頭。

“誰規定隻有心情好的時候才能彈琴?撫琴本就是自抒心曲,你什麼事都藏在心裡,也不怕把自己給憋死。”他覺得她行事嚴謹是好事,可有時候嚴謹過頭對自己近乎苛刻,這不是活遭罪嗎?

“彈過那麼多回也不缺這一回,我記得你的簫吹得也很好聽,不如你吹給我聽?”她支著下頜看他,期待地打商量。

“我那半吊子簫技,還是和三哥學的。”他失笑。“三哥和六哥都文武雙全。隻不過當年三哥在外領兵,六哥偏好文史,世人就隻看見他們各自某一麵罷了。你如果聽過三哥的簫技,肯定會讚不絕口。怡母妃在教子上的確出眾,你可以多學學。”

“其實我覺得太後也不差。”她臉上沒甚表情。

單看他這兒子的手段,就知道老娘不好對付。

“論心機手段母後的確不錯,但說起其他,差怡母妃太遠。”他表示這是實話。

“你還真敢說。”她啞然失笑。子不言母過。自家老娘那點事,心裡知道就行,哪有他這麼拿出來說嘴的?

“你又不是外人。”他接過宮人遞來的紫竹簫,不以為然答。

蘭傾旖%e5%94%87角微彎,手指輕挑琴弦,“你先起調。”

暖風熏得遊人醉,點宮過羽的簫聲激揚流暢。

她一怔,這是她前段時間隨興而作的半闋曲譜,後半闋還沒想出來,難道他竟給她補上了?可不同的人不同的風格,補曲譜哪有這麼容易?被他人風格所拘,思維停滯後能有進展就已是很不錯,何況還要流暢自然圓轉如意看起來渾然一體?

驚疑不定間,簫聲已扶搖而起,音韻清揚。

她連忙收斂心神,十指輕勾,一個明朗的徵音。

音色清越,清溪流泉。

激烈高昂的樂音在他和她指尖流淌,起音便風雷湧動滄海橫流,大開大合起落轉承,疾風迅雨,月湧江流。

如今的她再也作不出十三四歲的柔和曲譜,信筆而作也帶幾分金石裂空的激昂。

銀瓶乍破星火迸裂,雲端上電閃雷鳴,春雷滾滾流動在耳畔,在天地間拉開巨大的銀幕。

無儘激越碰撞後,天地漸轉清明開闊,清音流動雲開見日,日光淡淡灑落雲端,破開滿山冥冥薄霧。山巔上鷹擊長空,鬆濤陣陣引四海長歌。

簫聲清淡浩渺,如浮雲迤邐,充滿卓然曠朗之氣,琴聲清雄沉細,出於兩池間,深幽溫存如山間流水。

意韻雋永,各有千秋。

簫是空靈樂器,很容易便奏淒傷之調。她因此也不喜歡這種樂器。可他的簫聲卻沒有這種通病,雖有幽涼之音,卻並無悲沉淒咽之意,清幽平緩中隱有闊大超拔氣象,讓人聽見覺得心裡溫軟又開闊。

簫聲又起,漸轉低沉,如遊魚躍然於水麵。琴聲便清清泠泠,如深水流波,沾滿夜露寒香。

兩股氣韻始終歸於一處,輾轉往返,相偕流連。

簫聲卻沒有一直低下去,而是漸轉溫存清淺,柔和細致如春雨,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低回婉轉耐心寧靜。琴聲也渾然安寧如拂麵春風,靈動中不乏柔和,盤旋在花海上空,清平開闊,玉宇澄淨。

低緩徘徊的曲調裡,喧囂浮華都悄悄地淡去,她心境平靜闊朗,%e5%94%87角悄然浮出一抹笑意。

繁花似錦的鳳儀宮陡然安靜下來,忙碌的宮人回頭看向水榭方向,言者無聲,行者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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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得很好,完全沒破綻,聽起來就像一個人作的。”蘭傾旖有點恍惚。

“總有一天,你會重新回嘉水關。”他語氣平淡卻堅定。

她微笑,知道他揣摩出來了,這半闋曲譜是她出嘉水關時所作,濃烈的情感基調自然不言而喻。“我相信。”

她的心願他都懂,這樣她也可以放心。即使將來她不幸失手落敗,也還有他為她完成心願。

曾簪花策馬,曾逐鹿天下,曾驚才絕豔,曾分裂山河……長空展翼的鷹如今斂起羽翼收入深宮,但那些埋在心底的熱血還未消失,她隨時都等著重現當年輝煌的那天。

她信她能等到,也信他能做到。

第七十八章 顧家動向

碧空如洗,浮雲翩躚,陽光下一群鴿子正振翅高飛,翅尖偶爾掠動雪白的浮雲,悠然飛向遠天。

蘭傾旖的目光落在頃刻飛離視線的鴿子身上,眼中光華流動,如玉泉倒映明月,波光瀲灩,卻又感覺得到那般幽邃的深。

那是龍泉宮中豢養的鴿子,恣意地遮蔽住這宮廷上方的半幅晴空。

她在欄杆邊坐下,心裡空落落的。

雪白的鴿子跳到她手上,乖巧地啄食著她掌心的穀粒。紙條展開,清秀的字跡映入她眼簾。

“顧澹寧秘密返回歧陽?他在玉京呆這麼久,如今竟然舍得回去?”她滿臉嫌棄。

要做母%e4%ba%b2的女子眉目更顯溫軟秀雅,處事的手段卻絲毫不改昔日的鐵血冷酷。

殺伐決斷,隱在齒間。

“他不想回去也要回去,段靈歌已正式修改法律,允許女子繼承皇位。看上去對他沒什麼影響,但這已是段靈歌的勝利。畢竟以後再也沒人能拿她是女兒身說事。她可以名正言順地掌權。這又何嘗不是對顧家的挑戰?比起在玉京搗亂,自然是他的老窩重要。”玉瓏笑眯眯地解釋。

“段靈歌和顧家的較量我暫時不關心。我就是不明白,顧澹寧他娘瘋了是怎麼回事?誰乾的?也是段靈歌?”蘭傾旖轉頭看她,神色疑惑。

“也許吧,段明斐的死咱們雖沒完全查清,但估計也和顧家%e8%84%b1不開關係,連同這次段靈歌修改皇族繼承法麻煩不斷,要說顧家沒在背後搗亂,誰都不信。可惜中招的隻是顧澹寧他娘。”換做他爹或他本人都成呀!

“你怎麼知道段靈歌不是故意對他娘下手的?”蘭傾旖眼神淡淡譏誚。

“嗯?為什麼?這對顧澹寧又沒多少損失。”玉瓏茫然。

“她為什麼一定要讓他有損失?他們再怎麼鬥都是自家關起門來的家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