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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312 字 1個月前

力,沉沉的力道順著腕骨傳進心裡,她半瘋狂的內心總算清醒幾分,心裡冒出深濃的涼意,她腦子空白,手指頓住,頸骨微響,似要抬頭看他的表情,然而她動作做到一半,又緩慢堅定地低下頭。

他始終沒看到她的神情。

沒看到,也可以猜出來。

他知道這會是艱難的決定,他願意等。他知道她最後會做出最冷靜理智的選擇。

這樣的冷靜,是她的幸福,也是她的悲哀痛苦。

她漸漸不再掙紮,禁錮在他掌心的手腕無力地滑落。

他清楚感受到她全身的僵硬,她雙手抱膝,身體在微微發抖,那樣的顫唞一開始很細微,隨後越來越大,她將臉埋在雙膝間,頰邊垂落的長發遮住整張臉,誰也看不到她的神情。

他下意識地想拍她的背給她順氣也安慰她,但手伸到一半又頓住,猶豫地停在半空。

他終究沒觸碰她,隻默默任她發泄。

雙膝間的空間狹小而沉悶,她卻覺得天地間隻有這裡是安全的,心裡像有淬毒的鐵蒺藜在狠狠地扯動著血肉,痛得她都想立即停止呼吸。

皇宮大內的青磚地裡摻著金箔粉,室內還沒點燈,可她卻在地上看見光亮。

太刺眼了。刺眼得她這輩子都不想再把眼睛睜開。

如果走投無路,她有什麼不敢的?狗急了還敢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可她終究做不成跳牆的狗咬人的兔子,因為她前麵有餌有出路!他們逼著她,又給她留下一線希望,讓她連破釜沉舟的勇氣都不敢生。

聞人嵐崢,你們母子倆可真狠!真狠!

口腔裡都是血腥味,她覺得自己的心在流血,可她什麼都不能做不敢做。

半晌,她放下手,抬頭注視他的眼睛。

出乎他意料的,她眼眶發紅,眼中卻乾澀無淚。她臉上的神情是沉靜的,沉靜如天地間巋然萬萬年不倒的永恒山河。

這在陰謀血火中趟過的女子,多年傾軋爭奪,早已謝卻淚水這種沒用的東西。

她手指緊緊地扣住地麵,用力得指甲根血色儘褪微微泛青。明明連聲音都在痛苦得發抖,她看他的眼神卻依然是平靜穩定的,眼中星火極亮,亮得他都不想睜眼。

“以後我還能看見他嗎?”她問得極冷,極靜。

漠然的態度,本身就是對他的一種不信任。

他神色微涼,心口如被細密的針紮中,卻也隻笑一下,點頭。“自然能。”

“那麼,他的母%e4%ba%b2會是誰?”

“你在想什麼?”這次他再也沒忍住,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瞬間心如刀絞。“你把我看成什麼人?又把母後看成什麼人?”

蘭傾旖目光亮到他無法直視,語氣四平八穩。“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他額角青筋跳了跳,氣憤之極又覺得無可奈何。

這丫頭腦子裡的那根弦到底搭到什麼地方去了?一孕傻三年真不是白說的!

他將太後的保證說給她聽,再三勸她。“傾旖,這是最好的辦法,不過是把孩子放到母後那裡去養,我向你保證孩子會好好的,母後會好好教導孩子。鳳儀宮隔明壽宮也不是十萬八千裡,你想見他還不是轉眼功夫?”

蘭傾旖緊繃的心弦微鬆,整個人都怔怔的。

“是……嗎?”她聲音裡滿是茫然,問句不像問句。或許她壓根就沒問過任何人,隻是單純地發泄情緒,也沒指望過任何答案。

他沉默,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開口。

第六十二章 讓步

蘭傾旖臉色陰晴不定,沉默良久,她搖頭。“不!不成!我壓根不相信她。”

又不是什麼值得信任的好東西,誰知道她會不會當麵一套背後一套?萬一她把政治立場帶到行動中,對她的孩子下黑手怎麼辦?

她冷笑著坦然承認,“從三皇子到我自己,我對她的印象,從來不好!”

聞人嵐崢啞然,不知自己該惱怒她的誠實,還是該慶幸。他苦笑,“三哥的事,她並不知道我知道。”

嗯?這句話很繞口,但蘭傾旖想過好幾遍還是想明白了!她的心情頓時頗複雜。

太後對她的態度不好,而她對太後的態度其實也不好。這來自於一種先入為主的印象。接觸到三皇子事件的真相後,她便以為太後是以爭權奪利為主,對聞人嵐崢這唯一兒子感情雖有,但也不多,不過是將他視為獲取榮華富貴權勢地位的踏板。再加上她和太後的接觸從不愉快,她對太後自然沒什麼好感。

可聽他這麼說,莫非是她想岔了?

她還是不怎麼情願,但好歹沒原先那麼抵觸,扯著他的衣角使勁地揪啊揪,眼神恨恨,也不知道是在恨誰。

雖不大樂意承認,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太後和那個她,終究是不一樣的。

“她很愛你。”

也許太後隻是年少氣盛心有不甘,一念之差後再也回不得頭。任何事一旦蒙上愛這層麵紗,就會奇妙地變得可以理解讓人憐惜。

可她蘭傾旖呢?她隻是旁觀者,有什麼資格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批評譴責?仁%e4%ba%b2王、聞人行雲有資格,可她沒有。何況她自己又何嘗乾淨?太後有過一念之差,她自己難道就沒有?誰也不比誰高尚,何必計較這麼多?

可她還是一口氣梗在喉嚨裡順不過來。理智上她知道該怎麼做,可感情上她始終不願意。

她其實知道自己沒資格任性。

沒有任性的權力,隻有拚搏的人生。

所有人都在讓步。太後、聞人嵐崢,他們都有退讓。她憑什麼寸步不讓甚至得寸進尺?

得到什麼,必然要失去什麼。世上哪有免費的午餐?

說句難聽的,他們母子做下決定,她壓根沒有拒絕的權利。告訴她一聲已算給足她顏麵。再不知進退是自己給自己沒臉。

可她心裡的遺憾不甘始終填不平。她承認她小心眼,她對太後的惡劣印象不是他一席話就能扭轉的。

她不得不讓步,除非她和他一拍兩散。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或許他也是想到這點,知道她和太後都會為他讓步,達到妥協的平衡,才會下決定走出這步棋。

成功的人,自有常人難及的狠絕,對自己,對他人。

他是如此,她也一樣。

換做她是他,八成也會這麼乾。

可他對她到底心軟,所以才會猶豫不決不敢見她。她苦笑,暗暗提醒自己就知足吧!總不能讓他為她將老娘撇開不管,他要真娶了媳婦忘了娘,她隻怕又要有意見覺得他不可靠。

人果然都是矛盾體。

“你是覺得不忍心?還是心虛?才不敢見我?”她似笑非笑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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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嵐崢乾咳。

蘭傾旖嘿嘿冷笑。他也有今天!她轉過頭,笑意轉淡,“雖說這不是什麼愉快的事,但你現在告訴我,我還是很欣慰。”她煩躁地扯著自己的衣袖,發狠地咬牙。“我同意!”

他心中微顫,一鬆的同時又不由一抽。

決定做得永遠比想象中艱難。他想過很久她的反應,卻怎麼也想不出她的反應。無論她是哭是鬨是不答應還是強顏歡笑地點頭,他都覺得不忍心。

無論哪種,都是一個母%e4%ba%b2咽淚裝歡的寂寞隱忍和無助。

他抓緊她的手,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不確定地問:“你真的同意?”

她忍無可忍。“我都說過我同意,你是聽不見還是怎麼的?”

他無語地看著她,暗暗告誡自己她脾氣不好是正常的,這沒什麼,咱不跟她一般見識。

似乎這句話挑起她的火氣,她冷笑森然神情譏誚,“你們母子都決定了,我還能怎麼著?就算我不同意,一道旨意下來我也無法反抗。白費力氣去對抗一個不可能改變的定局有意思嗎?有那功夫還不如給自己爭取點有利的條件。我又不傻!”

他也不計較形象不嫌臟,陪她坐在地上抱住她,單手輕輕拍著她的背,給她無聲的安慰。

她煩躁地將他的衣角扯成梅乾菜,再三勸自己想開點,就當是低位妃嬪不得不把孩子給高位養了!至少她不用擔心自己和孩子的安全,她的孩子能平安出生長大,她也隨時能看見孩子。比起這些好處,她付出的代價也不算特彆大。

那些低位妃嬪多的是再也見不到孩子,孩子長大後也和她們關係淡薄形如陌路的。她總比她們強吧!

她發狠地和自己磨啊磨,好歹把這口氣順過來。到底不甘心,她逼視著他的眼睛,惡狠狠地道:“我就一個要求,孩子可以送去,但必須洗三後!”

最起碼孩子是我生的,我要最先看見他!

她目光灼灼盯著他,使勁磨牙,大有“你不答應我咬死你”的架勢。

“好。”這回他很合作。

她緊繃的心勁鬆懈,緩緩地埋首在他肩頭,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裡才敢流露自己的哀傷。

幽幽咽咽的低音,拉成剪不斷的十裡哀歌,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他。

“我……我不生氣,也不難過,我往好處想,一個生命的夭折由另一個來補償,公平得很。三皇子的事也可以徹底過去,以後所有人都能重新開始。當年溫九簫抱走她女兒,他是我師兄,也算我半個哥哥,這筆賬,就當我替他還了。”她咬著下%e5%94%87,聲音漸漸低沉,“你記得替我找溫九簫要補償。”

聞人嵐崢特無語地抬頭看屋頂,搞不懂她這風一般的跳躍性思維是怎麼來的。怎麼扯到溫九簫身上去了?

她越說聲音越低,聲音像悶在喉嚨裡般含糊不清,斷斷續續地拉成欲哭無淚的破音。“我……我……我還是希望這胎生個女孩。”

等她平靜下來,宮人收拾乾淨內殿,送來熱氣騰騰的湯藥。

聞人嵐崢揮退宮人,端著藥碗,好聲好氣地哄著端坐在軟榻上背對著他的傲嬌孕婦。“剛熬好的安胎藥,來,趁熱喝。”

“我不喝。”蘭傾旖搖頭,對那顏色暗沉的藥汁敬而遠之。“苦的要命。”

“大夫還怕喝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