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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316 字 1個月前

十六殿下這兩天一直是這副樣子,不停出汗,昏迷不醒,時而高燒時而全身發冷地打擺子,被褥已經換過好幾次。臣等也曾經診過脈相,說是毒……似乎也沒什麼異常,十六殿下的脈搏是正常的。”

脈搏正常,那就不是毒。

蘭傾旖丟開絲帕,抽出聞人行雲的手細細把了把脈,果然如太醫所說,脈搏完全正常沒有半點異處。

她扒拉開聞人行雲黏在額頭上的碎發,“明院判,麻煩讓讓,你擋著光了。”

明院判立即退開。蘭傾旖瞪圓眼睛,借著窗外投入的明媚陽光,仔細觀察聞人行雲的臉色,在陽光的照射下,聞人行雲眉心顯出小米粒大的紅點。

“玉瓏,藥箱!”

玉瓏會意地遞上一幅泛著淡淡金色的手套和一柄兩寸長非金非石的小匕首,蘭傾旖戴上手套捏緊匕首,動作利落地在聞人行雲手腕上劃了道傷口。

鮮紅的血立刻從傷口裡溢出來,順著聞人行雲的手腕劃過一道血痕,滴落在蘭傾旖早就準備好的絲帕上。

她伸手,玉瓏立即遞上一個兩寸高的瓶子。

明院判眼睜睜地看著她從瓶子裡倒出一些細小的紅色粉末到絲帕上,原本漸漸暈開的血跡顏色越來越淡,越來越模糊,最後消失不見。

“的確是碧霞瘴。”蘭傾旖收起瓶子。

“小姐,桑花不夠用。”玉瓏盤點著藥箱裡的東西,潑她冷水。

“嗯?咱們來時帶的那些都用完了?”蘭傾旖有點呆。

“那不是你給長公主送藥的時候用過大半嗎?”玉瓏幾乎想翻她白眼。

“找溫九簫。”蘭傾旖反應很快,提筆刷刷寫下幾行字,將信箋扔給她,頭也不回地道:“他肯定有。一個時辰內拿回來。”

她接過藥箱打開。她的藥箱是特製的,箱子隔成上中下三層,分著大大小小的格子,瓶瓶罐罐卻又是完全一樣的,不貼箋紙不做標注,看瞎眼睛也無法看出不同,唯一的不同也隻有靠鼻子分辨,盒蓋上鑲著針囊,插著規格粗細不同的金針銀針。

她取出金針,輕輕紮入聞人行雲頭頂的幾處重%e7%a9%b4,又讓宮女滅掉熏香,打開窗戶,寫了張固本培元的方子讓宮人去煎。

她看一眼進來的聞人嵐崢,儘量保持平靜的語氣。“發現得太晚,他如今情形不妙。這種蠱我雖有辦法解,但用過藥後還得觀察一夜,如果明早他退燒醒來,就沒事了。不然保住性命也得成白癡。”

聞人嵐崢倚在門框上,聞言臉色微白,掩在寬大袖子裡的手微微發抖,他若無其事地將手背到身後。“不管怎麼樣,你儘力。”

“重點在他自己。”蘭傾旖搖頭,“如果他意誌堅定能挺過去自然沒事。”她看向明院判,“勞煩開些補藥來,要性溫的,不要那些燥熱大補的藥。”

“是。”明院判悄悄退下。

侍衛很快取回桑花,還是溫九簫特意風乾過的。蘭傾旖滿意地點頭,直接做了個藥包懸到帳頂,又連續施過好幾次針將蠱蟲逼出,才將聞人行雲的情況穩定下來。

聞人嵐崢早遣退宮人,偌大的寢殿裡隻餘下他們兩人和昏迷的聞人行雲。

“怎麼樣?”聞人嵐崢拉著蘭傾旖在床邊坐下。

蘭傾旖輕輕搖頭,“碧霞瘴症狀很像風寒感冒,所以患者中蠱也不怎麼在乎,但他們最後往往都死在這種不在乎下。剛剛我看到行雲額上的小紅點微微帶黑,最多再晚上半天就得成純黑,那時即使我醫術通天,他也得成屍體。”

聞人嵐崢眉頭微皺,“我花過功夫追查。可線索指向明壽宮。”

“那你怎麼看?”她語氣波瀾不驚。

“若說母後對行雲有殺機,我信。”他沉%e5%90%9f道:“從理智上講,行雲身份特殊,母後也不是什麼善類。為絕後患斬草除根的事她絕對乾得出來。當初你不在,我有意培養行雲做繼承人,母後心中自然不甘,但我將行雲護得緊,她無從下手。可如今你在,我便以為她已打消念頭,自然也放鬆了警惕,於她而言,這是個好時機。但從感情上來講,我又覺得說不通。我的意願,母後再清楚不過。就算她知道行雲的身世,也該清楚有我在她不會有事,況且當年三哥的事,我已對她很不滿。她何必冒著母子決裂的風險來殺一個對她沒有致命威脅的行雲?”

他握緊她的手,淡淡道:“如果是為繼承人的事也說不通,沒有行雲,我也有兄弟,將來還會有侄子,宗室中不缺天資聰慧的男孩子,她難道還能全殺光不成?”

“不是她。她即使要動手,也不會用這種手段。這明擺著是在給自己找麻煩。”蘭傾旖回握他的手。

“所以是第二種可能,這事和她無關,是有人栽贓嫁禍。”聞人嵐崢眼神森冷。“這背後之人有這本事布下此局牽扯到母後身上,定是手眼通天勢力超群人物,這樣的人不少,但也不會多。但我有點想不明白。你說這哪有嫁禍他人卻隻做一半不嫁禍到底的道理?要弄死行雲栽贓母後的辦法多得很,乾嘛非要用蠱?除開安國,其他哪國宮廷裡,巫蠱不是禁絕大案?母後腦子進水都不會用這種辦法對付行雲。即使她是太後,攪進巫蠱大案也沒好下場。除非……”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除非主使者是故意的,目的也不是嫁禍而是試探。”

“宮中能診出碧霞瘴的或許有不少,但能解掉它的不超過三個。主使者怎能不提高警惕?”蘭傾旖冷笑。

聞人嵐崢心頭微沉,眼中已多了份凝重。“目的是摸底,所以……”

“所以接下來,要針對的目標就是我。”她猛的伸手抱住他,下巴擱在他肩頭,笑%e5%90%9f%e5%90%9f地問:“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娶我很麻煩?我的敵人那麼多,連帶著你也要跟著擔風險。”

她烏亮如黑曜石的眼眸中閃爍著迷離豔光,清淺的呼吸落在他頸間,溫熱中帶著微微的癢,幾乎瞬間,他就感受到臂上的溫暖與柔軟,像火爐上熨得溫熱的絲綢貼在身上,她的氣息芬芳中帶著些許甜美,如清晨尚未綻放的幽蘭,清麗卻不乏不染塵垢的嫵媚,拂過心田時帶著幽幽的香。

第四十二章 百年釀

聞人嵐崢怔了怔,有點不習慣她突然的%e4%ba%b2近。

蘭傾旖笑%e5%90%9f%e5%90%9f瞅著他,她象牙玉般白皙的肌膚染上淺淺紅暈,如朝霞映上雪地,又似白玉裡透出淺紅的玉暈,淡淡薄薄地鋪展在他的視野裡,爛漫如天邊長明不滅的耿耿煙霞。烏黑的眼眸裡水色流轉波光瀲灩,魅色悄生中越發顯得眼眸清亮如水洗,凝視人時眼睛極亮極有神,似凝聚著皎皎月光。

一眼失態,聞人嵐崢忙不迭彆開眼,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放心,你不會有事。我隻怕你哪天跑了。至於風險?難道沒有你,我擔的風險就少了?”

蘭傾旖滿意地拉開距離。她半生掙紮強大,在父母兄妹麵前都不肯放下,可如今在他麵前,她忽然想放下試試,就當自己隻是個普通女子,躲在夫君的蔭庇下生存。或許自己的信任和托付,更能點亮他的笑容。

他默默握住她纖細的手,捏了捏她的指尖。

沒關係,你在身邊,我會讓所有想對你不利的人,都變成傻子。

“你不困嗎?”他攏緊她散亂的衣襟。

蘭傾旖搖頭,“沒事,我撐得住。你該早點通知我,拖到現在,蠱毒漸深,又要費不少工夫。”

聞人嵐崢聽著她埋怨,不語,隻靜靜微笑,這樣安靜地聽她說話也挺好,似乎這一刻,連天地都花繁葉茂色彩明豔。

兩人坐在床邊,片刻不離地照顧著聞人行雲。

蘭傾旖將他嫌熱伸到被子外的手臂給塞回去。

聞人嵐崢不停地用乾淨毛巾擦去他身上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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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靜靜地燃,室內的氣氛溫暖如夏。

這一夜過得很快也很慢,快的是難得的安逸,慢的是等待%e4%ba%b2人平安的心情。

卯時時聞人嵐崢去上朝,留下蘭傾旖一個人守著,她坐在床邊,看著十三歲少年已顯出俊秀輪廓的容顏,眼中掠過一絲感歎。身邊有宮人上來搭手,換掉汗濕的被褥。

她拈起金針,進行最後一次針灸,所有人都忙得滿頭大汗,焦灼不安地等待著結果。

辰時,聞人行雲漸漸好轉,小子一把抓住她的手,咕噥著:“母妃……”

蘭傾旖哭笑不得,“喂,你睜開眼睛瞧瞧,我可不是你的母妃。”

聞人行雲霍然睜大眼,正對上她含笑的眼睛,臉上飄過一陣可疑的薄紅。

蘭傾旖笑眯眯拍拍他的肩膀,“醒了就好,不枉我和你皇兄在這守一夜。”

聞人行雲愕然睜大眼睛,似不可置信,似驚慌不安,似歉疚感激……然而所有的情緒都在她微笑的目光中化為平靜。

這一刻堂皇博大,自有人間大光明,照亮人世紛繁,換來心花燦亮。

蘭傾旖又細細給他把脈檢查,確認他已經%e8%84%b1離危險期,隻需再喝幾帖藥清理餘毒固本培元才放下心,“你好些休息,我晚些時間再來看你。”她揉揉發酸發脹的眼睛,轉身回去補覺。

看似平淡卻殺機遍布的一夜就這麼過去,宮中陰影處流出的鮮血滲入腳下的土地,很快消失不見。

這世上,隻有森冷的靈位才是最安全的。

叛主之人,放在任何地方都不會有好下場。

蘭傾旖不敢管,也不想管。即使她身邊的宮人也被撤換,她都裝作看不見。

後宮中不太平,朝堂上溫柔而森冷的刮骨之刀也在不動聲色地收割著人們的精氣神,貴族階層的影響力被不斷削弱,神權的光輝也漸漸消退。

龍座上的人,以一種平和耐心甚至彀中人都尚未察覺的方式一步步鯨吞蠶食著可能對自己造成阻礙的勢力。

龍座越來越穩,白骨也漸漸堆積。

而這次聞人行雲中蠱事件,不過是有心人捕捉到這個合適契機進行的一段小插曲,暫時還看不出什麼影響,真正的後果,隻有等到時間來驗證。

蘭傾旖每日往返於鳳儀宮和永昌宮之間,查看著聞人行雲的恢複狀況,對身邊的事漠不關心。

宮中屬於雲國皇室的力量被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