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頁(1 / 1)

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230 字 1個月前

年。

“車隊馬上出發,預計還可以在今夜酉時抵達嘉水關。”玉瓊報信後回來告訴她。

“也好。”她沒放在心上,回想師父的行為,她覺得自己也圓滿了。

她的一生,已經擁有很多旁人豔羨難求的東西,沒有什麼好遺憾怨恨的。

“我先睡會兒。”她沉沉地閉上眼睛。“到後記得叫我。”

第一百七十章 交代

十一月初八夜,隊伍抵達緊鄰黎國境的嘉水關。

蘭傾旖在坐車七天後,雙腳終於第一次接觸到地麵。

當夜驛站裡人滿為患,她在燈下默默沏茶等待。

女帥來得很準時,她白衣上沾染夜露,衣衫上仍帶山茶的寒香,珍珠白的披風颯颯飛卷塗亮這夜色,給人的感覺卻如冰雪般冰涼。

如她與她此時的心。

蘭傾旖靜默垂眸,遞上剛沏好的雨前龍井。

夜的寒冷泛上心頭,她指尖冰涼,指甲泛著一抹蒼白的光澤。

“小妖……”司徒畫衣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蘭傾旖%e5%94%87角笑意淺淡,“好歹在離開前還能見你一麵說說話,也不枉了。”抬手止住對方說話的打算,她輕輕道:“多餘的話不要再說。不管我在雲國如何,但嫁到黎國,未必是壞事。這世上有多少人相愛而不得相守,我和他們比起來,已是天大的幸運。”

司徒畫衣沉默。

房頂上風聲忽然轉疾,貓叫聲淒厲,叫到一半卻突然消失,空氣中有淡淡血腥味浸透迷離夜色,風聲如刀割裂生死,隱約有噗通聲響,不知是誰陷入誰的埋伏。

蘭傾旖眼神譏誚,“畫兒,如今朝中的局勢你也明白,不用我多提。自保為上,百姓為重,陸航你不用理會。離燕都越遠越好,最好想辦法長駐北粵關,能不回燕都就堅決彆回。避無可避的話,小心防範,安全為上。”

“你什麼意思?”司徒畫衣臉色陰沉。

“陸航他很可能……有問題。”蘭傾旖聲音很輕。

司徒畫衣眉心跳了跳。

她官拜元帥,手握兵權,靠的可不僅是武力。或許在朝堂機變上不如她,但該有的素質和城府也半分不缺。

想到先帝本就死的突然,她心裡也不是沒生過一閃而逝的疑惑,但隨後平康之亂爆發,誰也沒空去追究這些,天下平定後她來西北主持軍務,也沒時間精力考慮。

如今爆出來這麼一句話,即使她產生過類似的懷疑,也覺得自己心跳都要停了。

蘭傾旖神色清淡,“當初我們說好,對外假裝敵對,你在邊關征戰軍事,我在燕都周旋政治,私下互通有無相互扶持,守住雲國……”

想起年少輕狂意氣風發的時代,縱然如今蘭傾旖自認熱血冷卻心涼如雪,司徒畫衣也已出嫁再不複當初的飛揚姿態,兩人也不由都露出欣然神往念念不忘的笑容。

誰說女子不如男?女兒亦烈性。

隻可惜世事無常。心願和夢想,在現實麵前往往微不足道。

她們曾許下宏願,曾立誌報國,曾將滿腹經綸熱血丹心雙手捧就,鑄就出腳下的輝煌帝國。那段彼此攜手守望相助的旅途裡,她在外拚殺風吹雨打,她在朝謀劃爾虞我詐,縱然難得一見聚散匆匆,卻兩心牽係,各自為對方為國家為彼此共同的夢想,儘自己最大的努力。

歡笑眼淚,發怒喜悅,多年來她們相攜走過風霜雨雪。不敢說苦累,不敢彷徨,外表光鮮亮麗,內心卻傷痕累累。而那些深藏的傷痛即使在%e4%ba%b2人愛人麵前也不敢流露,卻敢伏在對方肩頭毫無顧忌地哭泣。那段路灑滿錦繡星光,滿載著她與她的年少韶華。

原以為這輩子會一直這樣走下去,卻不料最後的結果竟是被自己人猜忌出賣,不得不天各一方。

人生裡最美麗的年華,最珍貴的記憶,從此不複存在,化為心上一縷枯黃的舊月光,在每個夜闌人靜之時,獨自在天涯守望。

少年熱忱赤誠的火焰,遭遇世間最冷的人性之惡的霜雪,火焰熄滅,隻有幾縷青煙證明曾有過的存在。

司徒畫衣神色清冷。“你說吧,我挺得住!”

“平康之亂爆發突然,來勢洶洶,才短短一個半月不到就兵臨燕都。可咱們雲國各地駐軍雖大多很少征戰,也沒道理這麼差勁。平康王也不是聞人嵐崢、顧澹寧那樣了不得的大人物,先帝對他有防備,他在起事前也被我們清除過不少勢力。這其中仔細想想就能發現不對勁,所以我們說

朝中必有內奸,而且地位不低。”蘭傾旖輕聲道:“楊景舒鎮守桓台,雖有先帝私心,但他本人的實力仍是主要原因。桓台敗得那麼快,他還沒怎麼抗爭就投降,我們也說過不正常。”

“如果是想要從龍之功也說得通,畢竟外戚易受猜忌。”司徒畫衣接口,“所以我們也往其他方麵想。”

“沒錯。”蘭傾旖點頭,“可後來,平康王兵臨燕都時,太後曾偷偷摸摸召見娘家人,你說,那個時候為什麼要召見娘家?勸降楊景舒?可這根本改不了大局。最重要的是,見娘家明明再正常不過,為何要偷偷摸摸一幅不能給人知道的樣子?”

司徒畫衣麵色微變。

“當時情況亂,我得到消息也沒在意。”她道:“宮城一戰持續時間短,我很快騰出手,收到消息說盯住楊家的宮人死了,而我派去平康王攻城時反水的皇營統領鄭坤家裡的下屬,卻帶回被燒變形但還認得出的內造首飾。我暗中調查,發現是她在當皇後時賜下,數量還不少。”

司徒畫衣倒抽冷氣。

“那時我也沒想太多,若說太後要給兒子爭取勢力也有可能。”蘭傾旖深吸氣,“但平康之亂後,我進宮去送楊景舒口供時,卻看見她穿繡鴛鴦的紅衣。”她笑意有點冷,“丈夫還沒下葬,你說她這是要乾嘛?那天我在東宮遇見一個小太監,和他說了幾句話,但我再去時這人已經不見。他說的幾句話我當時沒在意,事後一回想,卻覺得有深意。再加上這件事……楊婉卉的心……可真野……”

“任何事隻要有懷疑,看什麼都會往那方麵想。再回想當初,平康王造反的消息傳來時,楊婉卉和陸航的神情都有點不對勁,似乎震驚太過,這其中會不會還有我們不知道的隱情?”她微笑。

“楊婉卉和陸航母子倆關係素來很好,但從平康之亂開始,就常有齟齬。在關於對平康王、楊景舒的處置時,楊婉卉更絕食相逼。就算她是為楊家,那陸航對平康王一脈明顯寬鬆的處理又怎麼解釋?平康王的直係後代都被我殺了看不出陸航的態度,但陸航對他的旁係都很不錯。從我的事也好,陸航平時的為人也好,都可以看出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對權力看得極重。一來平康王威脅他的皇位,二來謀反之罪連坐誅九族本就是法律允許理直氣壯,他卻偏偏一反常態,除開確實參與其中的和被我殺的,其他的都沒降罪!你說這突然轉性合理嗎?”她冷笑。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網Ψ提Ψ供Ψ線Ψ上Ψ閱Ψ讀Ψ

“楊景舒的供詞你一定不知道。他居然說什麼與你有私人恩怨關係不和,你受封輔政大臣,怕以後被你壓製永無出頭之日才鋌而走險。先不提他是陸航的娘舅,你能不能壓製他還兩說,也不提輔政大臣還能不能再回邊關掌兵權,單說你們的私人恩怨。我們倆關係這麼好,你和他有私人恩怨我怎麼不知道?假話都編不像經不起推敲,他當我沒長腦子?再說他以為我是紙糊泥捏的?在我麵前撒謊他還不夠格!”她厲笑。

“平康王關進大牢後,楊婉卉曾喬裝秘密探望,停留時間還不短。她一個寡居的太後,又不能乾政,跑去看平康王乾嘛?而在楊婉卉去過不久,陸航就跟著跑去也呆了不少時間,第二天平康王就服毒自儘……平康王這種大罪,被生擒後就不會給他自殺的機會,搜身繳械嚴加看管,一般這種罪犯因事關重大要審查後再定罪,怕他死了沒交代正事,連送飯都用銀碗筷,那毒藥哪來的?我出京時,已被廢除的先帝無子嬪妃殉葬又重新被執行,是要掩蓋什麼?”她獰笑。

“都是毫不起眼的蛛絲馬跡……”司徒畫衣喃喃。

“是啊!可組合起來,就成為驚天秘密。”蘭傾旖麵冷如霜。

司徒畫衣歎氣,沒問她後續處理。彆說這些不足以當證據,就算有確鑿證據,如今的雲國也禁不起另一場動亂。

“鐘毓晟知道嗎?”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蘭傾旖頹然,“就算說,我也希望由你來說。”

司徒畫衣一怔,很快明白她的意思。

她和鐘毓晟沒什麼交情,雖同朝為官,但文武殊途,即使同為輔政大臣,關係也淡薄。如果她告訴他,不管是因共同分享秘密的陰暗,還是因一根繩上螞蚱的自保為上,鐘毓晟都得領她的情。這樣交情也就有了。往小了說有利於他們自保並對抗陸航,往大了說他們文武齊心更能保護雲國。

“隻要兵權在手,什麼威脅都是空話!你有清羽軍,即使陸航知道你知情,也得先掂量後果再考慮對你動手。但我和鐘毓晟不同。所以我必須儘快離開,而鐘毓晟……”她歎氣,“我無法給出建議,你自己衡量。”

她自顧自道:“侯府勢力遠沒表麵上這麼簡單,在我這代其實分兩部分。祖輩傳下的屬於曆代長寧侯。其他的是我私人建立。十二年來,我屢受封賞,數額不菲,我全都拿出去置產購田,有精擅商業的高手為我打理,家裡也對我多有幫助。全國各地都布有暗樁產業以備不測,甚至其他四國也有滲透。如今我們一人一半。”見對方臉色大變,她擺手,塞給她三個錦囊,“畫兒,如今你獨自麵對朝堂,不得不更強。我居於深宮,能用到的也有限,一半已足夠。我網羅的高手也有不少在其中,這些養一國可用兩年,養一軍可用十二年,養一家可用百年。你自行處理。”

司徒畫衣捏緊錦囊,手指滑得幾乎握不住。

“先帝的死……”她沒再說,反正意思都懂。“陸航的身世,聞人嵐崢應該在平康王造反前就知道了。”

司徒畫衣臉色蒼白。

“這個你留著。”

明黃錦帛,加蓋玉璽和聞人嵐崢的私印。

十年平安,不出兵不乾涉內政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