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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286 字 1個月前

,直直對準他。

平康王驚恐地瞪大眼睛,心膽欲裂。

他知道自己要麵對什麼了!

“收束!後撤!”他的聲音充滿不顧一切的慘烈。

滿牆弓弩,對方早有準備,要趕儘殺絕。

但來不及。宮門死死關閉,門前上千侍衛刀出鞘箭上弦,正等著他們。

平康王麵如死灰。

他猛的抬頭看向城頭輕衣薄甲悠然撫琴的女子,目光閃爍不定,猶豫著是否要投降。

他還沒做決定,耳邊又是一聲高亢的琴聲。

琴聲錚然如裂帛,打破這一刻的猶疑不決。

落雨般的弩箭當頭罩下。

哀嚎慘叫聲連天。

蘭傾旖壓根就沒給他猶豫的時間,甚至沒打算放過他——無論他降與不降。

皇宮諸道已斷,十三城門已關。平康王這三萬軍被她堵死在宮城甬道上。城頭架弩,城下伏軍,上下夾擊,退路已斷。

避無可避,唯有等死。

她漠然聽著底下的哀嚎,彈她的琴。

雲國能工巧匠眾多,擅長武器研製。而軍隊武器配備素來各國是重中之重。目前雲國最出名的是軍工巧匠研製的可以連發十六箭的“流星弩”,殺人如流星落地,刹那難收。隻是這種弩成本極高,千金難求,雲國至今也無法在王軍中大批量配備,她現在也隻能調來三十架,但用來分布各處先聲奪人已足夠。剛剛第一批倒地的,都是死在流星弩下。

其他的弩機雖比不上流星弩,但架不住數量多。在極近距離內,機簧強勁,覆蓋麵廣,密度高,殺傷力不可能不大。

三道宮門相距裡許,但堵上三萬軍也顯得擠,又被城頭士兵先發製人殺去銳氣,慌亂之下結陣列隊遠不如平時靈活,甬道寬度有限,很多武器和戰陣都不能用,城頭弩機森冷的死亡氣息還壓在頭頂,這個時候他們還能不慌不亂才叫有鬼。

本就是垂死掙紮的哀兵困獸,隻要破去他們的氣勢,他們就輸了一半。

蘭傾旖目光越過垛堞,冷然一笑。

宮城之上,錚錚琴聲彌散天光。

宮城之下,鮮血慘叫刺破肝腸。

清悅的琴聲和刺耳的哀嚎聲組合成奇特的人命收割曲,將甬道變成人間地獄。

平康王軍如稻子般一批批倒下,被慌不擇路拚命逃竄的同伴踩成肉泥,黏在靴子上甚至開始打滑。

專用於遠程殺傷作戰的勁弩,用在巷戰中殺敵,那做法簡直變態。沒人願意用血肉之軀去抵擋魔鬼般的殺人利器,在同伴被串糖葫蘆般成串成串放倒數千後,平康王軍開始潰散欲逃。

但前後都是敵人,四麵都有弓弩,身邊同伴又多還相互推擠,他們是甕中之鱉,無路可逃。

王軍弓箭手結陣列隊和守在宮門前的侍衛對射,但地形不利,擋住對麵擋不住頭頂,頭頂箭落如雨,基本上沒哪支箭會射空。

守衛宮門的是蘭傾旖的封邑私軍和宮衛聯合組成的防線。平康王還企圖利用宮衛作戰經驗不足闖過防線突圍,卻被封邑私軍攔住,有這些經驗豐富見過血的老鳥帶動,自視甚高不甘落後的宮衛情緒很快被調動,悍勇地和王軍肉搏,士氣低落的平康王軍沒多久就被壓下勢頭被動挨打。

王軍大亂,前麵的人往後鑽後麵的人往前擠,喊叫聲推擠聲踩踏聲撞擊聲夾雜著滿地鮮血和被踩爛的屍體,血腥混亂更勝修羅場。

平康王不死心,連連呼喊指揮,可惜他那點聲音被淹沒在人群中,沒人理他,火光中隻餘他近乎絕望的身影。

宮門如分界線,城頭士兵將他們按在各自的地方,使他們無法獲得援助,殺!

第一百五十章 平康亂定

佑玄二十四年十月十五夜,史稱“平康之亂”的藩王謀逆宮變事件進入尾聲。

平康軍攻進燕都,一鼓作氣帶領三萬先頭部隊,於後半夜闖入宮城,卻在宮城甬道上遭遇毀滅性打擊。

長寧侯調動宮禁,在宮城城頭架弩,城下設伏兵,上下夾擊,將三萬軍殺成甕中之鱉。

三萬王軍瘋狂逃竄,卻無路可逃,相互推搡踩踏,潰不成軍。屍體紛落如雨,塞滿宮城甬道,短短一截甬道上,屍體堆積如山漫過宮牆,寸步難行,僅後半夜,就在甬道上丟下屍體萬餘,很多人都是被自己的同伴踩踏致死,甚至有不少人都是在宮牆上被壓死壓扁的。到後來,不用城頭士兵射箭,底下的王軍已陷入瘋狂。

平康王淒厲的求饒聲在城下響起,撕裂般的破音聽得人心裡發涼。

蘭傾旖無動於衷,漠然彈琴。

琴聲響了大半夜,從月落日升到日上三竿,直到底下平康王第三次求饒,身邊士兵死絕,他奄奄一息地掙紮著從泥濘血腥中伸出染血的手,琴聲才停下。

“帶他上來。”她淡淡吩咐。

“是。”玉瓏默默低頭應聲。

城頭士兵震撼地看著底下的慘狀,覺得這一幕他們永生難忘。

十月十六巳正三刻半,曆時近四個時辰的宮城殺戮終於停止。

護衛從屍山血海中帶出半死不活的平康王時,他的右臂和左腳三根腳趾已被士兵活活踩成泥,肋骨也撞在牆上斷三根裂兩根,好在斷骨沒紮入內臟。他全身上下都是黏黏膩膩的肉末和血漿,泥巴**血水碎肉末骨頭渣子內臟碎片混在一起黏在他身上,腥臭味一裡之外都能聞到,粘稠得仿佛這輩子都洗不乾淨。

但周圍都沒有人吐。

他們想吐也吐不出來。

相比底下的慘狀,平康王這樣還算好的——起碼他還有命。

蘭傾旖漠然掃他一眼,“帶下去,宣太醫來給他處理傷口,關進刑部大牢,彆讓他死了。”

“是!”

甬道上顏色斑駁,鮮血染遍每處地麵,蜿蜒如蛇,扭曲的半液體仍在不斷向他們腳底下蔓延。肌骨壘成山血水連成海,連宮牆牆頭都滿是殷然血跡。很多屍骨都被踩成爛泥,看不出原本是什麼顏色。血腥味濃重得十裡外都清晰可聞。

蘭傾旖目光落在城下,良久無語。

日月星辰的升落從來不因人世浮沉而改變,陽光依舊明媚,卻再也照不到那些死去的士兵身上了。

她素衣如雪,衣袍在燦爛陽光中翻飛,光輝燦爛如畫中仙人,精致乾淨不染半分塵埃,和此刻的瘡痍血腥形成鮮明反比。

陽光灑在她身上,映出她平靜眼眸,不為血色遮掩,華光流動如蒼山雪琉璃月。

隻肌膚蒼白,宛若陽光下的冰雪。

“宮城外情況如何?”她麵無表情,問。

“女帥和鐘相調動禁衛軍和皇營反攻。燕都劃分為各大區域,分開圍剿,情況基本上已得到控製。”玉瓊緩緩答。

“將這裡的情況通報給他們。”蘭傾旖轉身下城,“吩咐禦林軍,將屍體收殮。”

“是!”*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場圖謀已久的叛亂,平康王苦心孤詣二十五年的結果,終究還是毀在那女子徹夜奔馳的鐵騎之下,毀在她冷酷而靜的目光下。

平康王最終還是沒能踏過那段才裡許長的宮城甬道。

這數百米的距離,是無數人的生命落幕,是王圖霸業的落空,是指間流沙翻覆一無所有,是眼看著希望在即隻差最後一步卻永遠也沒機會再邁出那一步。

世間最折磨人心,不是從未得到,而是得而複失,是已握在手中但轉眼間一切都如流沙般從指間逝去,是看得見抓不住鏡花水月的虛幻。

僅僅一夜,就決定無數人的一生一世。

平康之亂以一種各國高層預料之中情理之外的方式結束,詳細的情報在最短時間內出現在掌權者案頭。

所有掌權者在看完密報的同時,不論是敵是友,心裡都生出寒意。

這個智慧天縱還勇氣非凡的可怕女人!

以宮城為戰場,一般人即使想到也未必敢做。畢竟皇宮不同於他處,先不提宮中居住的人,單論皇宮在百姓心中的神聖性,就沒幾個人敢拿宮廷冒險。僅憑她關鍵時刻能有這樣的決斷,就足以讓人心驚膽戰。何況在甬道上架弩設伏,敵人的損失慘重可想而知,死屍漫過宮牆絕不會是誇張。

一個女人,還是文官出身的女人,無畏至此,令人凜然生怖。

各國高層都將戒備複雜的目光投向雲國中心,那個女子所在地。

而再次成為五國關注點的女子,卻沒注意其他人的目光,在向陸航稟報過後,她將善後的事交給其他人處理,獨自回府。

接下來的處理很簡單,陸航將燕都劃分為數個區域,由皇營和禁衛軍分彆清理,再傳京畿衛戍部隊進京布防。

戶部也在加緊整理陣亡將士的名單,給他們的家人撫恤,安撫受驚的百姓……零零碎碎的事情一大堆,蘭傾旖都沒過問。需要她簽字的文書一律轉到她府中,她上書告假在府中過清閒日子。

反正現在燕都大局已定,餘下的也沒什麼事需要自己操心。她已做了不少,也該識相點給想掙功勞的人讓步了,不然要討人嫌的。

經過兩天一夜的清理,燕都總算恢複了往日的秩序。好在這次平康之亂,燕都的普通百姓並沒有受太大的衝擊,隻有一些府中沒多少護衛的中等人家被劫掠財物,也沒太大的人員傷亡,那些被搶掠的財物由官府收繳後,也由失主認領回去。

陸航的病還沒好,派人宣輔政大臣進宮,言辭懇切,殷殷囑托,將朝政交給他們處理。

三人麵麵相覷,領命退下。

善後還是小事,平康王的處理才是真正頭疼,這哪裡是他們可以置喙的?

“關著吧!”半晌,還是鐘毓晟給出解決方案。他們又不姓陸,哪有資格處置他?

兩人默許。

“楊景舒呢?怎麼辦?”司徒畫衣冷不丁問。

皇後已明裡暗裡給他們施加過不少壓力。他們不可能無動於衷。

畢竟,陸航和皇後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這已不是陸旻在位時。

“也關著!”蘭傾旖麵具下的神色奇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