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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330 字 1個月前

鼓隆隆,一道低沉的號角聲仿佛自天邊響起,神武門緩緩開啟。

耳邊號角聲還在回蕩,蘭傾旖仿佛回到十三歲那年冬天,她去北粵關見司徒畫衣,和她一起陷陣沙場,枕著冷月鐵衣映襯的寒光入睡。

一時間滿城的喧鬨像是突然被抹掉,整個燕都驀然安靜,陷入肅穆之中。

萬眾翹首,遙望一方,隨著威沉的鐵蹄聲,腳下大地震顫,城門處如同錯覺般出現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銀色鐵潮,使這春日明媚溫暖的天地驟然變得肅殺,仿佛凝聚了冰冷蕭殺的寒意。

碧空之下一麵金色大旗躍然高擎,其上明繡青羽飛凰神形威怒,昂首騰雲,獵獵於長風之中。

三軍之前,當先兩將白馬銀盔,身後兩千鐵騎人人身批銀甲著鑲金邊黑袍,兵戈鋒銳,成方陣依序而列,隨他二人緩緩入城。

軍容肅整,軍威嚴穆,眾人能清晰聽到整齊劃一的步伐落地聲,震動著雄偉的燕都城。

百姓淳樸,不會管朝中派係之爭,他們隻知道,這是為他們守護家國的戰士,護衛了他們的安寧,他們用最真誠的態度表示著感激。

兩千匹戰馬落足如一聲,仿佛這支隊伍隻有一人一騎在行走,卻轟然踏破煙塵,偌大的長街都似在顫唞,群山低伏。

軍隊行路三十裡,蜿蜒在長道上的隊伍始終筆直。如果從天空往下看,會看見整整齊齊線條筆直的銀色軍團。

這不是騎兵奔馳,這是進京述職,馬是不能亂跑的,隻能慢慢地走,這樣的情形下要保持氣勢,比起戰馬奔騰要難得多,可這一條隊列,卻長長地推了進來。

是推。

緩慢地推。

黑壓壓的隊列,一排二十人,排成整整齊齊綿延不斷的方陣,如利刃切出的銀豆腐,沒有一絲邊角斜出。

在最前麵兩名同樣裝束的男子的帶領下,所有人和戰馬都保持一個動作前進。

挽韁的姿勢完全一致,手臂抬起的高度比線還直,絕無誤差,馬蹄起落,馬上騎兵靴子上的金邊排成一條筆直的線,日光下金劍般一閃。

手臂抬起,筆直齊%e8%83%b8,手臂衣袖上金色的綴邊同樣必須連成直線,目光看過去,絕不會有一絲縮進突出。

天下攘攘,凡人萬種,各自心思的人,如何能夠造就機器般的穩定如一?

這是來自於嚴整紀律和刻苦訓練的,極具力度和美感,令人震驚著迷至不舍得移開眼光的隊列。

在這樣的隊列裡,可以看見鐵血、看見凝定、看見令行禁止、看見巍巍軍心。

隊列以一種精準的毫無差錯的節奏,一直慢慢行進到觀台前。

聞人楚楚暗自心驚,什麼叫精銳?這就是**%e8%a3%b8的精銳!真正的精銳!難怪清羽軍號稱天下第一軍,橫掃南北從無敵手,這樣的軍隊,哪能僅僅“強悍”二字概括?

清羽女帥,威名遠揚。

果然是個讓人熱血沸騰的人。

不由看了眼身邊紅衣少女,這個以文治威震五國的師叔,又該是怎樣的風華?

“看什麼呢?”蘭傾旖見聞人楚楚目不轉睛,問。

“這其中,哪個是司徒畫衣?”聞人楚楚睜大眼睛拚命地找啊找。

“先等等。”蘭傾旖微笑。

聞人楚楚不由得起身站到窗前,想看清領兵的兩位將軍,相隔較遠,兩人又盔甲在身,隻依稀能看到眉眼,可最前麵的兩個都是男的,根本不可能是司徒畫衣。

她望著遠處,愣立在窗前,驀的被一聲巨響驚醒,那是兩千鐵騎不聞一絲錯亂的同時立定,威嚴震撼。

蘭傾旖微微笑了,語氣裡帶著隱秘的驕傲:“司徒元帥練兵之精,治軍之嚴,無人能出其右。”

軍中寂靜,肅然無聲,隻聞四周招展的戰旗獵獵作響。圍觀百姓被這軍威所震,一時皆儘肅穆。

銀甲鐵騎已全部進入神武門,號角聲再次響徹九城內外。

原本成十個長方型的軍陣中,最後一陣的戰士突然同時向兩旁分開,一騎白色戰馬裂陣而出,馬上之人戰甲佩劍,飛騎前馳,白袍勝雪,披風高揚飛躍風中,所到之處軍陣一一中分,如同奪目寒光將銀甲鐵騎一劃為二。

其人在前,身後立刻有戰士策馬相隨,填補分裂的空隙,整個軍陣隨之推進,緩緩風雲湧動,變幻成為一個完整的四方陣形。

陣前,兩名領軍大將雙騎微分,那人勒馬當中,抬手,身後銀甲鐵騎迅速肅整軍容。

遠遠聽不見皇帝的聲音,卻見那一襲銀白鐵甲,雪色盔翎在正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閃耀寒芒。

她轉頭,抬手。

兩千人方陣唰地扭頭,麵向觀台,又是齊齊整整一個令人目眩的動作,黑壓壓的人頭像翻起一層巨濤。

隨著那人右手輕揮,高處隻見數列銀色齊齊變動,戰甲聲銳,鏗鏘如一,所有戰士幾乎是在同一瞬間翻身下馬,行軍禮,振聲高呼:“吾皇萬歲!”

潮水般的兩千銀甲鐵騎,齊齊發出震天的三呼萬歲之聲,撼地動瓦,響徹京城內外。

所有人都被湮沒在這雄渾的呼喊聲中,連赫赫的皇家儀仗,也黯然失色。

左右禦林軍無不是金盔明甲,刀劍鮮亮,而這兩千鐵騎,連甲胄上的風霜征塵都尚未洗去,卻將禦林軍的氣勢壓倒無餘,在他們麵前,平日風光八麵的禦林軍頓時成了戲台上的木偶,徒具花巧,全無用處。

他們是從萬裡之外喋血而歸的將士,用敵人的鮮血洗亮自己的戰袍。

那刀是殺敵的刀,劍是殺敵的劍,人是殺敵的人。

殺氣,隻有浴血疆場,身經百戰,坦然直麵生死的人,才有那樣淩冽而沉斂的殺氣和洗不去的血氣。

那人早已下馬,解下佩劍,遞與禮官,一步步緩緩登上高台。

蘭傾旖的聲音在聞人楚楚身後緩緩響起,清澈如流泉,“那就是司徒畫衣。”

第二十五章 宴上

聞人楚楚眼也不眨一下地看著,雲皇陸旻說了什麼她聽不清也沒興趣去聽,她隻看司徒畫衣。

那個人離她如此之遠,遠得看不清麵目,僅僅遙遙望去,竟已讓她生出壓迫窒息之感。

這種女子,已經不能用簡單的“帥”“酷”之類的詞來形容。

司徒畫衣雙手接過黃綾詔書,起身,轉向台下眾將,巍然立定,雙手平舉詔書。

那個傳聞中,仿佛是從修羅血池走來的女子,如今就屹立在眾人麵前,登臨高台,俯視眾生,凜然如天神。

“師叔啊,你好歹還和人家齊名,什麼時候能有人家一半的豪氣呢?”聞人楚楚轉過頭,雙眸亮晶晶的,笑%e5%90%9f%e5%90%9f調侃某人。

“死的時候。”蘭傾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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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某人三年來風華內斂韜光養晦,消失在政壇之上,弄得這雙璧名存實亡,傷了不少人的心啊。”聞人楚楚煞有其事感歎。

“少說兩句行不行?”蘭傾旖搖頭。

她還想多活兩年。

年少之時太不懂事,鋒芒畢露惹來不少麻煩,她現在隻希望長寧侯府能夠平安順遂,至於其他的,她大小姐還真沒多少心情去管。

入夜,司徒府,司徒家從五年前老將軍陣亡,大小姐臨危受命之後就默認了大小姐的當家之位,司徒老將軍膝下原本也隻有一子一女,雖是異母所出,卻關係極好,做兄長的如今也同在清羽軍效力,雖說官位在妹妹之下,也不在意。

總體來說,司徒家和赫連家一樣,內部都是很和諧的。

這一日宮中設宴要為司徒畫衣接風洗塵,被女帥用身體疲憊婉言謝絕,隨後回府,這是人之常情,皇帝當然不會在意,隻吩咐將宴席改到了三日後。

司徒畫衣徑自回府,此時沐浴更衣收拾妥當,正坐在大廳裡喝茶,吩咐管家謝絕訪客。她剛剛回京,身體疲憊,要好好休息,旁人也是理解,不會前來打擾。

此時兄妹倆正在大廳裡閒聊,神態悠閒。

“你們家的牆真是越來越難翻了,”門外傳來少女清亮如珠玉的抱怨聲,“我差點就中了機關。”

“小心點總是沒錯的。”司徒畫衣眼睛一亮,人也站了起來。

這是聞人楚楚第一次見司徒畫衣,多年後她依然不能忘卻這一刻的驚豔和震撼。她開始相信這世上有種鮮血積澱不同流俗的麗色,奪卻了人世滄海的古老美麗。

這樣一張臉,毫無疑問是美的。擱到尋常女子身上,那叫美豔,不過是幅好皮囊,是滿山荼靡盈盈入目的美,是雨後紅杏搖曳生姿的豔,然而讚歎過了也沒什麼出奇。但擱在司徒畫衣身上,就多了一股明豔,似從內到外都氤氳著明亮華光,鮮明得能將整個天下照亮。

她的美麗是張揚的,這種張揚,寫在她殺伐天下時巍巍不動的濃黑長眉,眺如遠山,飛揚墨色;寫在她燦若星辰清亮炯澈的眼眸,時有寒芒,間或秋水;寫在她微微飽滿花染紅霞的%e5%94%87,唱著千山萬水的離人歌,隨風消瘦了遠疆。

她讓人看不清她的美豔,似十萬裡江山映在碧湖,五色景致,滄海歌%e5%90%9f,儘數囊括其中;似長槍染血金戈鐵馬霜染蒼色,歲月不爭,骨血鑄就,沉澱之後綻放出華光萬千。

室內有一刹寂靜。

聞人楚楚的目光飄到身邊紅衣少女臉上的麵具上,忽然特彆想把那張礙眼的銀麵具扯下來。

“畫兒,司徒大哥,好久不見了。”蘭傾旖站定,笑眯眯看著兄妹倆,友好地打招呼。

“小妖,看不出來你又長胖了。”司徒畫衣一笑,鋒芒儘斂,看上去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彆,那種奪人心魂的豔色也仿佛收斂消失。她笑意%e5%90%9f%e5%90%9f,“哎呀,你在燕都的日子過得很滋潤呀!”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長胖了的?”蘭傾旖咬牙。

“咳咳咳——”司徒淩源猛咳嗽:“你們兩個好歹也算是威名遠揚的人,能彆這麼弱智嗎?”

“你說什麼?居然敢說我們弱智?”兩個女子異口同聲。

司徒淩源:“……”他錯了,他就不該說話的。

“這小姑娘是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