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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385 字 1個月前

老目驀地睜大。

“若心足夠強大,即便在地獄也能縱橫萬裡。”

他愣在那裡,久久、久久地,腦中隻回蕩著這一句話。待醒神,那個女子已然遠行。

“弦……”了無剛開口卻又噤了聲。

印象裡,老友的女兒並沒有如此堅強的心。不是了,那個人不是弦月君。

鳳凰木後傳來一聲虛弱的歎息,了無緩緩垂眸:“你都聽見了。”

“她長大了。”樹後的男子清雅展顏,笑容與那人有說不出的相似。

“可也回不去了。”望著在古戰場中漸行漸遠最後化為一個黑點的人影,了無悲憫的眼中多了一絲憂慮,“她陽間的身子雖然係著定魂玉,但隻要解不了毒一切都是惘然。而曇花一現是鳳族的詛咒,而破咒的血淚早在鳳主涅槃時就不見蹤影。”

“哼。”染血的男子慢慢睜眼,半月般的眼眸熠熠生光,“那就讓他去找吧。”

“你該不會!”了無驚呼著,隻見一條金龍自鳳凰木下騰空而去,掀起的氣流幻化成風攪亂了一地落紅。

“敖律!”

如果我們因為貪戀永遠而選擇捨棄,那不過證明了內心的恐懼。

即便在地獄也能縱橫萬裡。

枝枝你知道麼,我們小心翼翼遵循的命運,恰恰是女兒正在顛覆的東西。如果當年我們能不執著永生永世的愛情,是不是就能避免兩代人的悲劇?

如今,我已不求永遠,隻求與你做一世夫妻。

乘風而下,氣旋擦過龍鱗。他睜著眼穿過神人交界,決絕地沖入百鬼夜行。

“天龍!”刺眼的金光讓眾鬼瑟縮發抖,青麵獠牙的鬼怪們慌亂散開。

“娘勒!”食香鬼瞇著慘白的眼珠躲到了孤墳後,“羅剎!這裡!這裡!”她向著狂暴發怒的某鬼揮了揮手。

尋到她時心安矣,羅剎舒展開眉峰,剛才的暴戾仿若隻是幻影。

食香鬼剛要感歎他變臉之快,就見金龍一個回旋,向著羅剎行來的方向俯沖而來。

“小心!”食香鬼爬出孤墳,一把拽住他的衣襟。

“香香……”

金色的旋風包裹著兩鬼,向著地府的投生路吹去、吹去……

紫陌塵多不可尋,望斷天涯為知音。

滄海桑田承一諾,且乘龍鶴向蓬瀛。

荒野上,月下踽踽而行。

……

千年湖海,萬裡雲山,青麓下一軒草捨半壁煙嵐。

過路的馬幫紛紛歇腳:“老板,上八碗綠豆湯!”

“好勒!”

“真熱啊。”黑黝的手臂抹過前額,大漢們踢了板凳這就坐下。

“可不是,六月天炕頭火,就算在山裡也蒸的厲害。”

“客官。”茶老板拎著銅壺賠笑過來,“山泉冰過的綠豆湯給您消消暑。”

“哈,真舒服。”漢子們粗魯地擦了擦嘴,“再滿上!”

肥魚幾條!老板轉了轉眼,趁機端來了幾碟炒貨:“聽幾位爺的口音不是這邊人吧。”和他們多搭幾句,嘿,說不定能多喝個三五碗多吃個七八碟。

“咱是秋庭人,去海邊辦貨的。”

“秋庭,那離雲都不是很近。”老板不露痕跡地將鮮桃放在桌上。

“不遠,隻兩天路。”漢子們不疑有他,拿起桃子就啃。

“聽說雲都遍地綾羅,連路磚都鑲了金呢。”茶老板舉手比劃著,誇張的表情取悅了歇腳的客人。

為首的漢子擦了擦眼角的笑淚:“如果爺沒記錯你們永州一直以來都是雍土,去年才被韓將軍攻下,對我們青國就沒有一絲怨恨?”

“瞧您說的,哪能啊。”死婆娘,山%e9%9b%9e呢怎麼還不上?藏起不耐,茶老板擠眉弄眼起來,“咱想成為青國人又不是一天兩天了,聽說我們王高有八尺、眼若銅鈴,輕輕哼一聲就嚇得雍王尿褲子。”

“哈哈哈!”

粗放的笑聲震動山林,簡陋的草捨裡旅客們相互攀談起來,天南海北好不熱鬧。

“雖然老板你沒見過世麵,可有句話可真說對了,這天下哪有人不服咱們青國的!”大漢一拍桌,碟碗跟著一跳,“爺們兒到外邦辦貨,隻要亮出青國戶帖有哪誰敢輕漫?”

草捨裡的外邦人雖不悅,卻也不得不承認青國王霸的事實。

“王登基才兩年國土就擴大了那麼多,說不定再兩年連梁國的北海都要歸入我們青國了!”

“是,是,是。”見漢子說的起勁,茶老板趁興上了一壇花雕,“再兩年咱青國啥都有了,啥都不缺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一個梁國商人突然出了聲,“有一樣你們青國缺得很。”

“嗯?”大漢一挑眉凶相畢露。

梁國商人招來嚇壞的老板,大聲問道:“這座山原名可是曇山?”

“是,是。”老板連連點頭。

“聽說過去每到初夏,野曇開得滿山遍是,怎麼如今一朵也見不著了?”梁商明知故問,挑釁地看了看鄰桌。

“是……”老板眈了眼馬幫,又瞧了瞧眾人。

因為青王有怪癖,舉國盡除曇花。

讓他當著青國人說出大實話,這不是找掀麼!

想到這,到嘴的話咽回肚裡化作哈哈傻笑:“綠豆湯沒了,我再去拿,再去拿。”趁機開溜!

“哎……”站起的青人窩囊坐下,誰要人家點到了痛處。

“再兩天又是寒食了。”草廬裡有人小聲嘀咕著。

“王後去了有兩年了吧。”

“嗯,真是一位福薄的娘娘,入宮的當晚就薨逝了。”

“可能是因為王的霸氣太重了,震垮了娘娘啊。”

“不,不,是因為大婚離鬼月太近,百鬼夜行勾走了王後的魂。”

“不對不對,是……”

角落裡,一個戴帽的男子安靜地喝著茶,籠身的沉寂將這暑氣連同七嘴八%e8%88%8c的議論統統摒離。

“你們聽說了麼,王宮裡有一處禁忌之地。”

“禁忌之地?”

“嗯。”爆料人得意地打開扇子,一副二世祖的派頭,“我一個遠房舅舅是宮裡的管事,聽他說娘娘去後,大婚的宮殿就被封了。每月的初一和二十九,王總會一個人到那裡去,不準任何人跟著,而且啊……”

二世祖賣關子地拖長語調,眾人紛紛伸長耳朵。

“王還將那座宮殿改名為留園。”

“留園?”店家提著銅壺不知何時冒了出來。

“留園,留園,留住王後的魂。”二世祖得意地一翻眼,繼續道,“聽說那裡麵貼滿了世外高人咒符,每到初一和二十九娘娘就會回來和王相會一次。”

眾人正聽得津津有味,就見坐在角落裡的男子靜靜地站起身:“結賬。”

那聲音如冷泉一般澆滅了二世祖臉上得意的表情,他煩躁地揮了揮扇,故意提高嗓門:“本少爺可沒胡諏,娘娘回魂的事兒宮裡人都知道,聽說那兩晚娘娘還會唱歌呢,什麼山青水明幽靜靜,是娘娘家鄉的小調!”

二世祖扯嗓高叫,驚動一樹飛蟬。

不遠處頎長的身影輕輕一滯,緩緩地那人抬起頭,帽簷下一雙鳳目綻起微瀾。

一曲清風來,兩載山海尋。

二九寒食夜,月色正清明。

“鐺……”

空廖的鍾聲如江心初動撩散漣漪,一圈一圈地自青宮無邊撫遠開來。

“嗒……嗒……嗒……”

宮牆默立,一主一僕靜靜地踱著,沉悶的暑熱混合著淡淡的心傷讓人喘不過氣來。明黃色的龍袍閃過牆角,隨後如微風輕拂般淺淺蕩漾。

留園。▲思▲兔▲在▲線▲閱▲讀▲

不知何時,目中桃花已逝,三分惆悵七分落寞取而代之。

已經兩年了,他%e8%83%b8口的痛依舊清晰。哼,兩年前的那夜日日入夢,他又怎會記不清?

桃花目含著怨、隱著恨,死死地瞪著留園二字。

好啊,好啊。

背在身後的手緊了又緊,幾欲爆出青筋。

好啊、卿卿你好—

淡淡遙山,落落殘霞,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盞、兩盞,華燈初上。

明黃的長袖慢慢垂下:“六。”語調輕輕,他背光站著,讓人瞧不清表情。

哎,每次都是這樣。

垂著臉,六在心中歎了又歎,自貼身處取出一串鑰匙,小心地插入門上的四把銅鎖裡。

是夜,雲都靜得沒有一絲人息。繁華的街道如今隻剩一地暗影,過了子時就是百鬼夜行。此時的留園,月華如練,淩翼然獨坐床緣,黑滑的長發不拘地散著,素色長袍少了幾分咄咄逼人的霸氣,多了一點夜來幽夢的感傷。

因如是,緣如是,既不回頭,不如相忘。

他用力想著,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正輕撫著那人留下的喜帕。

孤,一定會忘記,一定會。

不期然,夏風吹來一地思念,撫帕的手指越發輕柔。

卿卿。

成全隻會讓人更加懷念,沉淪就在放手的瞬間。

簾後,六已記不清今夜自己歎了幾聲。悄然地,他吹熄燭火退出寢殿。今夜的月清瘦的有幾分孤艷,好讓人傷感啊。

“兩年了。”走到樹下,他仰頭歎息,“時間明明過得很快,可看著王卻覺得時光從未流逝一般,你說可是,林門主。”

等了好久都沒有回應,正當他以為自己找錯了地方時,就聽樹上沙啞一聲:“不。”

“嗯?”六駐足聆聽。

“很久。”樹間的聲音隱隱有顫,“已經過去很久了。”

原本想透透氣,沒想到更加壓抑,六撇過臉故意岔開話題:“今夜沒有不識相的人吧。”

不是他愛操心,隻是這宮裡有太多自作聰明的女人。去年,急欲爭寵的陳昭儀不知從何處打聽到娘娘曾在夢湖上彈唱的事,竟然賄賂了宮侍在六月二十九那天溜進留園,東施效顰地唱了那首曲子。

而後,哎……

娘娘可是王心中的那片淨土啊。

“林門主,這回別說是個人,就是鬼也不能放進來。”說著他像想到了什麼,急急搖頭,“不不不,如果是那位回來,就算鬼影也要留下,也要留下。”

林城璧剛要搭話,就覺壓頂的殺氣禦風而來,瞬間汗毛豎起。

“主上!”

細碎的月光綴亮了深淵色的夜,玉簾餘韻未消地蕩著,發出美妙的輕響。

“好久不見。”似笑非笑地望著眼前的不速之客,淩翼然端坐床緣,仿若沒看到那一地如折翼落蝶般的宮衛保鏢,姿態依舊狂妄傲慢,“定侯。”

山上雪,月下風,鳳眸若寒潭,望著那人手中的喜帕,夜景闌沉冷了聲音:“她在哪兒。”

淩翼然不可置信地瞠目,狠狠地、恨恨地瞪著眼前人:“好、好、”幾乎是牙咬切齒,他先是微微翹%e5%94%87,隨後卻抑製不住地大笑起來:“好!好!你好啊!”

“主子!”倒在一旁的六憂心忡忡地望著殺意畢現的夜景闌,情急之下脫口大叫,“定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