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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489 字 1個月前

水月京。”

“桃花渡?”她偏頭凝思,“為何不走雙生峽?”

此言一出,四下悄然。

“如今雙生峽眼線眾多,怕很難順利通過啊。”老宋耐心解釋著。

“眼線?”輕紗隨著輕笑柔柔拂動,“寧侯已經掌權了麼?”

聞言,男人們微微愣怔。

“如此啊。”微風習習牽動裙擺,她走出樹蔭的庇佑,“雙生峽是大港,就算眼線再多,也無法事事掌控。反之桃花渡為小津,一有風吹草動便人盡皆知。寧侯最善操弄人心,故布疑陣不過是想讓我們按照他的路子走下去,好事半功倍而已。”

允之啊允之,何苦來哉。

她沉歎一聲,走入馬車:“啟程,取道雙生峽。”

南風裊娜行過,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香氣。

真的是一朵嬌花麼?

眾人驚疑。

……

不至晌午,雙生峽渡口就滿是人群。

“綠豆湯勒!透心涼!”

喧鬧的碼頭上皆是吆喝聲,賣湯茶的小販在人流中穿行,悶熱的江風吹來刺鼻的汗臭。

洶湧的人潮中出現十幾名短打模樣的護衛,一行頗引人注目。賣湯的小販陡然停下腳步,逆著人流追了上去。

“這位爺,來碗綠豆湯吧。”他推著小板車,討好似的賠笑。

“讓開。”護衛不耐煩地揮臂。

“天熱人躁,來碗涼湯真真好。”他不死心地糾纏著,眼珠卻瞥向幾人環繞的裡側。

“綠豆湯麼?”女子的聲音輕輕溢出。

眼中閃過精光,小販湊前再道:“是!可解乏呢。”

“那來一碗吧。”煙色冒幃緩緩顯出。

他機靈地從木桶中舀了一碗湯水:“小姐,請。”

蒼老的手橫空而出,管家模樣的人將木碗接過:“是夫人。”

“哦。”眼珠轉了轉,他一瞬不瞬地看向那個女子。

“呃……”碗到嘴邊,她忽然嘔起來。

“少夫人!”老者驚慌大叫。

護衛見狀將小販拎起。

“不關我的事啊!”腳下懸空,他急急申辯。

“不關你的事?”幾名大漢齊齊圍來。

莫急!額頭浮上一層冷汗,他瞥了一眼茶樓上的同伴,微微搖頭。

“放下。”女子的聲音有些虛弱。

“可……”護衛們咕噥著。

她以帕掩%e5%94%87,舉止優雅:“是我忘了忌口才會如此,你們快放下這位小哥。”

“是。”

雙腳沾地,小販順著女子的柔荑看去。

小腹微凸,原來是個孕婦啊。

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他推著小車,狀似驚魂未定地向後奔離。

眈了一眼身後,老者小聲道:“少夫人辛苦了。”

“隻是一塊棉布,算不上辛苦。”女子撫著腹部輕笑。

“等到船上,老夫會讓船家注意,凡是沾豆的菜一律不準做。”老頭轉身看向護衛們,衣袖一揮,頗有指點江山的氣勢,“你們也都聽好了,從今天起在少夫人麵前不準再碰綠豆湯!”

“是!”眾漢重重承諾。

“宋叔……”女子哭笑不得地出聲。

“您和少主都還年輕,對這種事情多半還一頭霧水。不過請少夫人盡管放心,不是老宋我吹,養孩子方麵老夫可是比女人還要精通。”眉須微挑,宋慎為笑容可掬,眼眸燦爛,“我家老大和小二打小就沒了娘,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將他們拉扯大啊。”

“宋叔……”

“少夫人不用害怕,開始的不適都是很正常的。可不論怎麼吐都不能不進食,畢竟您現在是兩個人了,飯量應該加大。啊!對了!”老頭一拍手,指著聽楞了的護衛急道,“快去給少夫人買些青梅,青梅止吐!”

“宋……”

“再說著孕婦的養生吧,老宋我先前可是做足了準備,日盼夜盼終於有了用武之地。老爺!小姐!”他忽地轉身,麵朝西北,“還有姑爺!慎為總算沒有辜負你們的托付啊,這麼多年慎為不容易啊……”

剛才她不過是在做戲罷了。

話到嘴邊,她卻驀然閉口。

就讓宋叔提前高興下吧,畢竟就像他說的,孩子總會有的。

素手交疊在腹上,紅%e5%94%87勾起羞澀的笑。

“去往兗州的要開船咯!”

船板呀呀作響,趕船的人偕老帶幼湧向一側。

一抹青碧點映在玄衣中,江風在張揚了一早後,忽而溫柔起來。繾綣地牽動著那身碧羅裙,那女子麵覆輕紗靜靜地立在岸邊。帶著飄飄欲仙的美感,渾然入畫。

半晌,從遠處跑來有一名玄衣人。

“少夫人。”近了,他行了個禮,“去眠州的船半個時辰後靠岸。”

她微微頷首:“宋叔呢?”

“掌事他……”漢子尷尬地摸了摸頭。

“嗯?”

“掌事在市集上看到一些小兒玩意,就同店家殺了起價。”

掌事會不會太積極了,漢子們舉頭望天,頭頂正飄過一朵形似母%e9%9b%9e的白雲。

“這王榜貼了多久了?”身後突然響起議論。

“一月有餘咯。”

“再貼有什麼用?那位娘娘怕是沒治了。”

碧羅裙淺淺流動,紗帽美人轉身看去,木質的文欄邊聚滿了人,一個年輕的士卒正換上一張明黃色的檄文。

“我猜啊那位娘娘肯定是被三殿下的母妃毒成這樣的。”

“哦?”市井小民圍著文欄七嘴八%e8%88%8c道。

“三殿下母妃黃氏誕有兩子、鑽營一生尚不得貴妃封號,偏偏這位無兒無女受盡王寵。黃氏因妒生恨,痛下殺手。而韓大將軍那麼氣勢洶洶地去平西北,擺明了就是幫姑母報仇去的呀!”這書生正誇誇其談,就見青碧一抹自眼前掠過。

“少夫人!”不遠處十幾名大漢急急追來。

貴妃韓氏重疾不愈,孤特下詔求醫,凡醫醒貴妃者賞金千兩,藥到病除者封爵三等……

濃厚的墨字映在冒幃上,如煙流動,觸目驚心。

她轉過身,垂下的雙手些微顫唞:“多久了?”

“啊?”

“多久了!”她猛地一拍,結實的木欄瞬間坍塌。

“……”多嘴的書生打著顫。

“少夫人……”大漢們愣在原地,看著滿身怒氣的女子,半天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我問你,這榜文貼了多久了?”女子平緩再道,語調裡帶著難言的壓抑。

“雙生峽驚變後沒幾天就貼出來了……”

這小娘子怎麼像要燒起來似的,他……他……他是不是說錯話了?

書生咽了口口水,向後退了退。

四月末弄墨就不行了,都是因為她,都是因為她啊!

一口血氣回蕩在喉頭,%e8%83%b8口刀絞似的發痛。

忽地,她旋身而起,奪過士卒的馬匹:“駕!”

“少夫人!”

女子的輕功快的出奇,十幾名大漢們反應不及,眼睜睜地看著那朵綠雲向著遠方急速飛掠。

征帆遠影望不盡,風霜雪雨幾日晴?

奈何,歸去……

……

時值大暑,炎夏當頂,熱浪自四麵八方滾滾襲來。簷角的銅鈴紋絲不動,隻聞曠達飄逸的蟬鳴。

平平仄仄平,%e5%90%9f出一首絕句。

“公公。”上官密老臉堆笑,跟在六身後作揖道,“請公公代為傳信,就說下臣誓死效忠九殿下,絕無貳心!”

抱著拂塵,六掃了一眼身後。好個蠅營狗苟的小人,女兒死了、後台沒了就來這裡獻媚,真是沒臉沒皮。

“公公!”跟至文書院的外牆,上官密掏出一個錦盒,“公公您請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好一塊美玉啊。

六眈了一眼,就算再不捨也將目光強拉了回來。前日裡內侍長,服侍了王上逾四十年的得顯大人曾找他細談。

“奴才的一切都是主子的,若起了貪念,那同主子就難成一心,這樣的奴才隨時都能被替代。”

當時,內侍長如是說。

“公公?六公公?”上官密看出他的失神,再上前道,“您看?”

“上官司馬是想害小人麼?”他眼觀鼻,鼻觀心,一臉正色。

“啊?”

“東西您收回去,最近主子心情不善,上官大人還是不要到文書院來了,小心偷%e9%9b%9e不成蝕把米。”他跨進院門,充耳不聞身後的媚言。

誰曾想到,昔日門庭冷落的文書院如今已成為王朝的中心,這一切隻因主子的存在啊。穿過濃蔭蔽日的沿廊,六推開緊閉的木門:“主子。”

耳房裡寂靜得似已凝固,就連紫銅鼎裡白煙都未有波動,屋裡滿是清涼薄荷香。

六小心翼翼地走到屏榻邊,將散亂在地的雜書一一拾起。

榻上的人翻了個身,淩亂的長發與紅衣交錯在一起,即便睡著,也有著讓人難以忽略的魔力。

主子,還沒死心麼?

六手上一滯,不由垂眸。

《年絲染文集》、《半山夜話》、《成樂別裁》……

這些都是那次行軍帶去的舊書啊,而主子將這些翻了又翻,不過是想重溫與那位同帳的樂趣。時至今日,主子還堅信那位仍在人世?

望著那一炷靜香,六不禁唏噓。

情啊,連他聰明絕頂的主子與其說逃不過,毋寧為不想逃。

正想著,廊外傳來淩亂的腳步,榻上的人微微蹙眉,睡容很是不耐。

“慌什麼。”六掩門而出,沉聲低喝道。

“六大人!”小內侍滿麵紅光,雙手不住抹汗,“來……”

“噤聲。”六狠敲了他一下,“殿下還在休息。”

“可是,來了啊。”小內侍抱著腦袋,嗚咽道。

“啪!”木門被踢開,睡皺的紅袍懶懶地搭在身上,淩翼然衣帶未束,露出惑人的男色。

“殿……殿……殿下。”小內侍結巴道,當下撲地。

“來了?”低啞的聲音透著一絲興奮。

“是……是……”

長身微微俯下,如墨的發絲當風飛揚:“韓家小姐、來了?”淩翼然眉梢微動,俊美的臉皮隱隱顫唞。

懾於那雙魔瞳,小內侍張著嘴半天發不出聲音。

“韓月下來了?”他再問,雙拳握起,指骨微微發白。

六伸出腳,踢了一下呆楞的內侍,那小子旋即如小%e9%9b%9e啄米般點起了頭。

“來了。”淩翼然切齒低%e5%90%9f,桃花目裡滿是駭人情意,“終於回來了。”

正紅長袍如疾風般掠過,震響了殿簷下的銅鈴。叮叮咚咚,打破了押韻的蟬鳴。

好似撕裂了一帛錦繡文章,散亂了一地鏗鏘字句。

……

原來都是真的。

站在宮門外,她悲從中來。

弄墨真的不行了。

“妹妹。”產後還未恢復,秦淡濃略微有些發福,她如獲至寶地牽起月下,亦步亦趨地跟在宮侍身後。

“對不起。”月下低著頭,喉間有些梗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