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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禦林軍嚴副統領的父親,曾和你南下共抗流寇,當時你們被圍困了三天三夜,斷水斷糧,是嚴忠拚死突圍,使調虎離山計引走了流寇頭領,你才得以率領餘下軍士剿滅他們的山寨,事後,嚴忠身中多箭,從此廢了右臂,你承諾他一世榮華富貴、一生不疑不慮,到頭來,就因為他暗地裡聯合了一批極有分量的忠臣準備彈劾太女,你便故作同意太女代天子出征,一邊讓太女和慕容拓在邊關樹立戰功,一邊悄悄地派殺手血洗了嚴府的壽宴,其中,無辜的和彈劾太女的各自參半,這樣,便沒人能夠摸清殺手的動機到底是什麼,便也沒人懷疑到你的頭上!但你千算萬算,沒算到我當時也在嚴府吧?你的殺手固然衷心,但撬開一個人的嘴巴,於我而言可真是太簡單了!”

難怪了,沒人裡應外合,蒼鶴根本不可能帶著那麼多殺手衝進皇宮。但嚴副統領之所以苟合蒼鶴絕非僅僅為了報仇,同為副統領,荊統領死後,桑玥提拔了孫統領,想必那時嚴副統領就懷恨在心了。但桑玥更為詫異的是,一樁宴會血案的背後竟潛藏了這麼大的一個政治目的。她再次看向雲傲,直覺對方神色淡淡,但眸子裡偶爾哀戚之色,想來他也不願做那背信棄義之人,但為了鞏固她的地位,鏟除棘手的障礙,他踏出了艱難的、自毀信譽的一步。

“父皇……”

雲傲不看桑玥,也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呼喚,隻冷冷地注視著蒼鶴:“你叫朕來,就是為了數落朕的德行?”

蒼鶴狂笑了片刻,隨即麵色陡然一沉:“多年前,你在江山和冷香凝之間選擇了前者,現在我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要坐擁江山,儘管派人絞殺我,但桑玥……鐵定沒命!要救桑玥,一命換一命,你死了,便再無欣賞大周的錦繡江山的機會了。這一回,你選什麼?”

慕容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雲傲哪怕愛冷香凝如命,也不曾殺了冷蕓微冷香凝報仇,隻因冷蕓的手裡握住了太後和他的把柄,由此可見,在他心裡,首當其衝的便是帝位和江山。雲傲他……

“放了我女兒,我的命,你拿去。”從華清宮到摘星樓,短短兩刻鐘的距離,他似已歷經冬去春來數十載,心中所想皆便顛覆得毫無遺漏。

蒼鶴怔住了,他原隻打算引誘雲傲來這兒,用別的法子對付他,沒指望他真會答應的。

桑玥的眸子裡迅速竄起一層水霧,她從不懷疑雲傲對她的父女之情,但也沒有奢望過他會為了她而放棄生命、放棄帝位。而雲傲的神色和狀態都不正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蒼鶴又是一陣狂笑,一掌擊落了雲傲腰間的匕首,得寸進尺道:“雲傲,我們做筆交易如何?你砍自己一刀,我就掐斷一根桑玥脖子上的線。”

桑玥大叫出聲:“不要!父皇不要!他是在拖延時間,你不要上當!他想給冷蕓報仇!他要殺了我們所有人!你和慕容拓快走!你們快走啊!”

蒼鶴一揚手,一名殺手的胳膊一震,桑玥的脖子裂開一道口子,鮮血溢出,染紅了她白色的衣領。他冷笑:“是,我不會放過你們任何人,但雲傲你是選擇臨死前讓我折磨桑玥,還是折磨你?”

雲傲看向桑玥,少有地溫和地笑了:“乖,閉上眼,不要看。”

桑玥心痛地依言逼上,他大掌一吸,將匕首握入了掌心,不做停頓地刺入了自己的肩膀,銳痛襲來,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語氣無波無瀾地道:“一根。”

又是一刀,刺入了右邊的%e8%83%b8膛:“兩根。”

再一刀,刺破了大%e8%85%bf:“三根。”

……

桑玥脖子上的絲線一根一根地在減少,雲傲的身子已被刺得血肉模糊,他的腳底形成了一灘血窪,血水侵染了他的紋龍步履,在白邊兒上烙下黑漆漆的光澤。

慕容拓心中大駭,黑色的血?雲傲中毒了?誰給雲傲下了毒?作為習武之人,雲傲眼下定也有所察覺,但為何他半分詫異都無?

隻剩最後一根繩子時,蒼鶴製止了雲傲的動作:“最後一根,代價自然非比尋常。”

雲傲身中九刀,哪怕避開了重要部位,但失血過多,他元氣大損,滿目瘡痍的雙%e8%85%bf早已無力支撐健碩的身形,他靠著憑欄勉強維持站立的姿勢,他是帝王,頭可斷血可流,但絕不屈膝!

桑玥不看,卻清晰地聽到了匕首在血肉中穿插的聲響,雲傲沒有半點兒的心慈手軟,他是皇帝,何曾被逼入這步田地?她的淚滴滴落進了心底,這一刻,她就是個孩子,一個被父親用生命愛著的孩子……

蒼鶴疾言厲色道:“冷蕓為了你戳爛了手腕和腳,你也該嘗嘗她的痛苦!挑斷手筋跟腳筋,我就放了桑玥!”

“阿嚏!”

桑玥再次打了個噴嚏,電光石火間,她藉著這個動作和聲音的遮掩,抬手用刀片割斷了脖子上的絲線,慕容拓隨時關注著她的動靜,自然沒放過她出手前投來的一瞥,那錦服裡是藏了刀片的,極輕,是以不易察覺。

幾乎是同一時刻,慕容拓橫臂一掃,一道凜然勁風轟向了蒼鶴和桑玥背後的十名殺手。

蒼鶴臉色大變,一個側翻避過一擊,那些殺手卻是沒這麼幸運了。慕容拓醞釀了那麼久,十足內力的一擊,足以讓他們魂飛魄散。

蒼鶴欲要揮劍刺向桑玥,慕容拓身形一晃,掄劍攔下了他的攻擊。

二人打得不可開交之際,桑玥快步行至雲傲的身邊,扶著他憑欄而坐,走近了才發現他渾身的血都是黑色的!

“父皇,父皇……你……你到底怎麼了?我去叫太醫!”

雲傲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體徵正在以一種流星般的速度急劇消失,他握住了桑玥的手,虛弱一笑:“玥兒,你哪兒……也別去……再陪陪我。”

桑玥的眼淚奪眶而出:“父皇!你不要有事!我不許你有事!你還沒給我腹中的孩兒娶名字,還沒見證慕容拓和我的大婚,還沒教我治國之道,也沒陪我過一次生日……我的生日隻剩不到三個月了,你陪我過一次,好不好?”

致命的不是刀傷,是體內的毒,是最愛的女人給他下的毒。他苦澀地笑了,謹慎了四十多年,走過了多少血雨腥風,挨過了多少明槍暗箭,最後竟是被兩個女人拖累,蒼鶴為了冷蕓,冷香凝為了荀義朗,齊齊朝他下手。坎坷帝王路,他到底得到了什麼?

桑玥見他不語,隻笑得分外蒼涼,似已看破生死輪迴,忘卻凡塵眷戀,她向來踏實的心忽而就坍塌了大半,她摟住他的脖子,埋進了他濕漉漉的、滿是血腥的懷抱,哭道:“父皇!你要是敢閉上眼,我立刻就讓孩子隨了慕容拓的姓,跟他遠走高飛……從此不回大周……”

雲傲用盡了全力,抬臂摸上了她滿是淚水的臉,斷斷續續道:“傻孩子……帝王路……一走……就是一輩子……你……沒有反悔的餘地,有慕容拓輔佐……你會……平步青雲,我做了一輩子的帝王,臨走時……能真正……做一回……父親,也算……沒有……遺憾了,多年前,弄丟了你們……我的心……其實……很痛……”

這些話,若放在以前,哪怕喝醉了他也說不出口,但眼下,他竟是唯恐自己講得不夠,桑玥摸著他體溫漸漸流失的大掌,心痛得無法呼吸:“我曾經懷疑過你對我們的感情,但現在我看清了,方知自己錯得多麼離譜!”

父愛如山,她感受到了。帝王和儲君的微妙隻是磨礪她的一塊頑石,雲傲給她嚴苛的同時,自己的心裡也不好過。

雲傲會心一笑,渾身各處傷口痛得他瑟瑟發抖,他深吸一口氣,神色一肅:“太女雲恬,聽旨。”@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桑玥規矩地跪好,雙手交疊置於額前:“兒臣在。”

“朕與皇後夫妻情深,唯恐黃泉路上孤苦,準皇後殉葬於皇陵。”

桑玥恭敬地聽著,她留著樸清然的命就是為了這一刻,隻有樸清然代替冷香凝死去,冷香凝才能真正擺脫皇宮的束縛。

雲傲黯淡無光的眸子裡浮現出了史無前例的糾結之色,似兩團氣勢磅礡的烏雲相互牴觸、相互碰撞、相互吞噬,良久,他眨了眨眼,任陰翳之氣自眼角的淚水滾落臉頰:“燕城顧家長女。”

桑玥的眉心一跳,手指顫了顫,但麵色依舊不顯半分異常。

“顧岑玲,秀外慧中,溫婉賢淑,賜婚於荀家家主荀義朗。”

“父皇!”桑玥不可置信地睜大了淚水盎然的眸子,他知道了,什麼都知道了。知道了荀義朗和冷香凝的關係,也知道了她給冷香凝捏造的假身份,一夜時間,他居然有能力獲悉那麼多錯綜複雜的消息,並且,選擇了成全!他迷暈她,難道不是為了殺掉荀義朗、折磨冷香凝嗎?

她狐疑且哀涼的目光落在雲傲越流越多的黑血上,心底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如果真是那樣,他該恨冷香凝,恨荀義朗,為何還要成全他們?頭一次,她發現自己從未看懂過這個帝王。他的愛、他的恨極端得令人發怵,但又厚重得讓人窒息。一瞬萬變,萬變不離其宗,他的宗……到底是什麼?

桑玥忍住淚水,正色道:“兒臣……遵旨!”

“不要……恨……”話沒說完,雲傲緊繃著的神經忽而一鬆,挺直的脊背一彎,朝旁側倒了下去。

桑玥勃然變色,將他抱入了懷中,滾燙的淚珠子砸在他形同枯槁的麵容上,她再不是重生時滿腹仇恨的行屍走肉,她的心滿滿的全是溫暖和感激,那些愛她的人、她愛的人,已經成了生命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失去父親的痛苦她承受不住,除了慕容拓,她沒再依賴過第二個人,此時,她卻很想躲在雲傲的庇佑下做一回嬌生慣養的紈褲太女,做錯了事自有他擔著,得罪了人自有他攔著,她哭哭鼻子、撒撒嬌,那些“債主”就隻能吹鬍子瞪眼被他亂棍打走……

她沒得到過的親昵,雲傲何嘗不想有?他也想日日下朝後便得見一個可愛的小東西撲進他懷裡,乖巧地說:“父皇,我想你了。”而在她身後,是那個溫婉美麗的妻子……

突然,桑玥的腹部似有綠葉淺淺飄過,劃開一連串的漣漪,她眼疾手快地抓住雲傲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肚子:“父皇,他動了,你感受到了沒有?他動了,剛滿四月他就動了,父皇,你的孫兒在叫你,你醒醒啊!父皇……父皇……”

雲綏將小石榴和臨川公主安置妥當後,即刻順著打鬥聲跑來了此處,看到的,竟是桑玥摟著渾身是刀傷、血流不止的雲傲痛苦流涕的愴然畫麵,他雙%e8%85%bf一軟,惶惶然,跪在了地上:“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