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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最討厭被人背叛了。試想,一出生就被親生父母遺棄,養了自己二十餘載的人沒有血親關係,原本有著不遜於慕容拓的身份,卻那麼多年做著最讓人瞧不起的商人。真真是可憐,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的性格扭曲到了極點之後,最大的心理特徵便是唯恐天下不亂。他本可早早地回到大周冷家,卻堅持留在南越,究竟是襄助冷瑤還是想將從前輕視過他的人狠狠地踩在腳底,不得而知。

每一次的狩獵活動都有大大小小的意外發生,今年也不例外,鎮國侯府的七小姐被禿鷹襲擊導致毀容,皇帝不甚落馬受了驚嚇,攝政王妃突發頑疾臥床不起,靖王殿下為救桑二小姐被裴浩然刺傷不省人事,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靈慧收到了桑玥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已是十日之後。

他先後給林妙芝和楚嫿診斷,最後得出的結論難以接受:除非有天山的紫火蓮,否則林妙芝無法恢復容貌,天山紫火蓮隻是傳說中的存在,能去腐生肌,效果奇佳,靈慧曾親自登臨天山,想為冷香凝的母親找一朵駐顏,奈何苦尋無果。

這麼一來,桑玥陷入了深深的擔憂之中,然而,事情遠沒因此結束,靈慧給楚嫿判了“死刑”——時日無多。

慕容宸瑞封鎖了這個消息,對外宣稱楚嫿恢復良好,偶爾能睜眼、動手指,除了處理公務,其餘的時間也都呆在昭純殿。

天氣好時,抱著楚嫿在後院曬曬太陽;下雨時,打開軒窗,陪著她聽雨聽風,或許知道楚嫿的大限將至,慕容宸瑞對她的不捨程度全部表現在了衣食住行上,從未服侍過人的他,竟也學會了給女人穿戴繁複的衣衫、梳理優雅的髮髻;少言寡語的他更是時常抱著楚嫿一絮叨就是一整個時辰,仿佛要將二十多年來未來得及說的話一股腦兒地傾訴給她。

楚嫿小女人的時候很招人喜歡,強勢起來卻有些讓人無從招架,他不是沒有膩煩過楚嫿,膩煩的時候便宿在其它側妃的院子,可如今,他才發現,那些所謂的情慾和新鮮不過是過眼雲煙。

他對冷香凝是一種癡迷的狂熱,對楚嫿是一個戒不掉的習慣。每一次午夜夢回,記得的都是楚嫿發怒的樣子、嬌憨的樣子、無理取鬧的樣子、輾轉承歡的樣子……

後院,花團錦簇,奼紫嫣紅。

他坐在藤椅上,抱著楚嫿,讓她背對著自己,頭枕在他的頸窩,麵向燦爛嬌美的桃林,聲音輕柔得似乎怕驚擾了她的美夢:“嫿兒,桃花都開了,你睜開眼看看。”

“我在桃樹下埋了一粒種子,上麵刻了我們的名,來年花蕾綻放時,據說每片花瓣上和葉子上都會有你和我,那時,你可不許再偷懶裝睡,一定要睜開眼看看。”

“嫿兒,你把我們的兒子培養得很優秀,等錦兒做了皇帝,我帶你去巫山,聽說那裡有個姻緣洞,洞內有座小火山,但凡跨過之人三生三世都是夫妻,我背著你跨過去,這輩子,我不是個好丈夫,下輩子補給你,就娶你一個,但你也不能白占便宜,得給我生五個兒子,還有一個女兒,像桑玥那麼聰明的女兒,好不好?”

講到這裡,從未曾流露過一絲一毫軟弱的他竟然淚流滿麵:“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午後的陽光分外和暖,照在她纖長的睫羽上,自鼻翼旁投下兩道暗影,忽然,那暗影動了動,水光閃耀,滾落臉頰……

棠梨院。

桑玥剛從京兆府“探望”了裴浩然,他如今的日子可真不怎麼舒坦,嚴刑逼供少不了,除了那張臉,他身上已無一處完整的皮膚。冷瑤倒是想派人保釋他,可慕容耀醒來之後,為了自保一口咬定桑玥所言不假,裴浩然居心叵測,竟然刺殺他,如此一來,立刻坐實了裴浩然的罪責。慕容耀不是普通的王爺,他是先皇唯一的嫡子,是攝政王的侄兒,亦是攝政王妃的外甥,更是寧國公的外孫,裴浩然有眼無珠,刺殺誰不好,非要刺殺慕容耀呢?

人證物證俱在,隻差裴浩然認罪伏誅了。京兆尹用遍了所有刑罰,仍審問不出什麼名堂,於是慕容拓和慕容錦親自上陣,採用疲勞審問法,輪班,一刻不停地問:“認不認罪?”

起初,裴浩然尚能堅持,矢口否認,但每隔三天,府衙的牢房裡便會出現一次刺激的小插曲,小插曲過後,他得享兩個時辰的安眠,緊接著,慕容錦或者慕容拓再次對他逼供,久而久之,他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盟友和敵人了。

所以,當慕容宸瑞和冷瑤同時出現在京兆府衙對他進行審問時,一臉困意的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承認了。

於是乎,京兆府做出判決:一個月後,處以腰斬之刑。

“小姐。”蓮珠打了簾子進來,驚擾了桑玥的思緒。桑玥側目,用帕子擦了擦鬢角的汗珠,“何事?”

蓮珠麵露憂色道:“魏夫人來,剛給老夫人請過安,現在在花廳候著,想找二小姐絮話。”

魏氏是林妙芝的母親,想必此番前來是為了林妙芝的事。

桑玥看了看自己的穿著,淺藍色束腰羅裙,白色透明紗衣,無繁複墜飾,樸素淡雅,經過銅鏡時瞄了一眼,摘下頭上的白玉金釵,換了支純銀簪子,爾後帶著蓮珠前往了花廳。

魏氏身穿一件素色娟質長裙,外襯藕色對襟華服,墨發輓了個拋家髻,簪兩對金花鈿,才十數日不見,她的鬢角已染寒霜,臉上儘管撲了妝粉,眼底的憔悴卻是怎麼遮也遮不住的。想必為了林妙芝,她操碎了心。

“魏夫人。”桑玥行了個見長輩的禮。

魏氏一見著桑玥,暗沉無光的眸子陡然亮了幾許,剛要開口,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轉身,低頭,似乎難以啟齒。

桑玥讓蓮珠帶著花廳的下人到院子外守著,爾後看向魏氏,和顏悅色道:“魏夫人,妙芝還好嗎?”

一提起女兒,魏氏好不容易止住的悲傷再次排山倒海而來,眼圈一紅,背過身開始抹淚:“還好。”

桑玥微弱地嘆了口氣,上前一步,語氣恭順友好:“魏夫人,您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妙芝是我的朋友,如果能幫到她,我會很開心的。”

魏氏舉眸,淚眼相望:“真的嗎?”

桑玥點頭,報以一個令人安心的笑:“魏夫人,妙芝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如今傷成這樣,我不會袖手旁觀的。”

魏氏吸了吸鼻子,麵露為難之色:“桑小姐,我實在是被逼無奈了,妙芝的臉傷成那個樣子,即便你大哥願意娶她,可……我是過來人,知道她那副樣貌,成親後不會得到丈夫的恩寵,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救妙芝,我就是豁出這張老臉,也要來求求桑小姐。”

看來,幕後黑手出動了。

魏氏又哭泣了好一陣,桑玥一直耐心地傾聽著,不出言打擾,臉上始終掛著合宜的優雅的笑,眼眸裡卻滿含擔憂,魏氏暗嘆,是個氣度不凡的孩子!

“桑小姐,我知道這個對你來說很為難,如果你不樂意,我不會勉強你的,也不會怪你。”

桑玥仍然恬淡地笑著,魏氏自知理虧似的,不敢直視她的眼眸,小聲道:“靖王殿下手裡有紫火蓮,他……他說隻要桑小姐交出兵符,他就治好妙芝。我雖是個婦道人家,但兵符的重要性我還是知道的,我真的很為難,桑小姐……”

越講,音量越小,為了救自己的女兒,不惜讓別人以兵符相換,魏氏根本覺得自己是在胡攪蠻纏。可靖王殿下篤定桑小姐一定願意,所以,她才跑了這一趟。

桑玥幽靜深邃的眸忽而蒙了一層寒霜,妙芝的臉需要用紫火蓮救治一事,隻有幾個親近的人才知道,風聲不經過桑玄夜根本傳不到慕容耀的耳中?短短幾日,慕容耀就能弄到了罕見的紫火蓮?難以置信!

慕容耀,是他?他早就握有紫火蓮,故意設計妙芝毀容,然後逼著她用兵符來換取他手裡唯一能救治妙芝的機會!虧她從前總認為慕容耀心思不夠歹毒,而今他一步一步踏上了慾望的巔峰,為了皇位不惜傷害一名跟他毫無利益衝突的弱女子!嗬,這樣的男人,簡直禽獸不如!

那麼桑玄夜在這一場機關算計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他到底是幫凶還是從不知情?~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魏氏發現桑玥的眸光越來越冷,猜測肯定是沒戲,訕訕地笑了笑:“我太為難桑小姐了,桑小姐別放在心上,是妙芝命苦,怨不得他人,告辭。”

慕容耀這番話,魏氏知道,林妙芝沒理由不知道。妙芝啊妙芝,你寧願毀容也不要成為我的負擔嗎?慕容宸瑞說的沒錯,我的心裡,隻有在意的人和仇視的人,這南越的疆土究竟由誰在掌管乾她何事?慕容宸瑞、慕容耀、冷瑤,他們愛怎麼爭怎麼爭,她才懶得理。

不過,慕容耀敢傷害妙芝,她會讓他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魏夫人請回,隻要靖王殿下的手中真有紫火蓮,我一定給妙芝拿到。”

太和宮。

冷瑤斜臥於貴妃榻上,懷抱著小黑貓,輕輕撫摸,眸子裡的怒火一閃而過,吐出口的話卻溫柔似水:“怎麼樣了?”

溫女官福著身子稟報道:“娘娘,我們的人稟報說攝政王妃醒了。”

“醒了?”冷瑤摸著小貓的手就是一緊,嫵媚的容顏上綻放一抹笑靨,“命可真大,那樣都沒死。”

小手指的護甲有意無意地劃過小黑貓的脖子,小黑貓頭一歪,再沒了生氣。

鄭女官小心翼翼地抱起小死貓,放到一旁的鋪了軟墊的籃子裡,詢問道:“娘娘,我們是不是該動手了?”

“不急,再等等看,蒼鶴說了,即便她醒了也是個殘廢,動不得、說不出,哀家倒要看看慕容宸瑞怎麼寵她?”淡淡說著,冷瑤的臉上泛起一抹恣意的笑,纖手撫摸著小腹,“宸瑞看似無情,實則多情,楚嫿為他生了兩個兒子,哀家也能!”

鄭女官眉心一跳,瞪大眸子:“娘娘,您……”

冷瑤的微彎的食指碰了碰脣瓣,笑得嬌美:“浴池的那一次,哀家懷上了宸瑞的骨肉。如今,剛過三月,胎已坐穩,該是時候讓宸瑞知道這個消息了,怎麼掩人耳目合該由他這個當爹的來操心。”

語畢,樂嗬嗬地,怎麼也壓不住脣角的弧度。

慕容宸瑞,想跟我決裂?你和我之間的羈絆,一輩子都完不了!

難怪娘娘最近嗜睡得很,小日子又遲遲不來,她還以為娘娘病了呢!鄭女官不敢多言,隻恭敬地立於一旁,心裡計量著要不要將慕容宸瑞整日留宿昭純殿的事和盤托出,穹蕭進來了,瞧臉色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