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並不存在。不論痛苦、歡笑、悲傷還是撒在護甲裡的小便,對於已經不存在的「那個我」是確實發生過的事情,但對於現在的我卻不過是記憶的碎片而已。
雖然麗塔說人的「經驗」與「實際經驗的記憶」其實可以劃上等號,但是這些話太過哲學,讓我有點聽不太懂,搞不好連說明的麗塔自己或許都不甚了解。
我在小時候讀過的漫畫書中,曾經有主角在得到時光機之後,想要進行時光旅行藉以改變過去往事的情節。雖然當時我覺得真的能夠改變過去的話,意圖改變過去而從未來回溯時空的主角也應該會消失不見,但是書裡麵卻隻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劇情而已。
我的情形就像從旁窺視擬態的夢境一樣,我在受到麗塔幫助的第一回戰場上偶然打倒稱為主機的擬態,雖然從第二回開始到第一百五十八回為止打倒擬態主機的人都是麗塔,但是由於我跟擬態之間已經架起由電流串連而成的網絡,因此被卷進循環的人不是她而是我。
擬態為了讓未來的情勢變得對自己有利,因此擁有能夠讓事情從頭進行的能力。第二回的戰場上,掠過與那原的那枚長矛彈其實一開始就是以我為目標,而從基地逃脫的那回所碰到的擬態也並非偶然。我一直都被擬態們追殺,如果沒有麗塔的話,我早就已經輕易地成為敵人的槍下亡魂了吧?
戰鬥還在進行中,今日的戰場也依然充滿混亂。
在自己還沒被長矛彈打爛之前,我滑進分隊所藏身的彈坑,而這些缽狀彈坑距離作戰開始位置一百公尺遠,並且是昨天晚上以GPS導彈所轟炸而成的坑洞。
一顆長矛彈命中腳邊,瞬間沙土飛散。
「當初在沖繩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費列渥把背貼在泥土構成的防護牆上並且如此說道o。
「那場仗還真是慘烈啊!」
與那原打完手上的子彈又躲回來後如此答道。
「那時候也是被團團包圍,結果打到機關炮沒子彈了,結局就是搞得灰頭土臉。」
「真是個烏鴉嘴。」
「但是……」
費列渥采出身子進行掩護射擊,然後又躲回來。
「我的破腦袋現在正在想,或許我們真能打贏這場狗屎混蛋的爛仗,雖然這隻是我個人的第六感而已。」
「軍曹居然會說出這麼樂觀的話,看來今晚八成要從天上下槍雨囉!」
與那原也發射幾發子彈之後躲回來。
「與那原,你好好看住旁邊那個新人啊!看他那個樣子,如果放著他不管的話,他八成會跑到敵人麵前大跳吉魯巴舞(注17)吧!」
「我才不會跳什麼吉魯巴舞。」
「廢話。」
「我也來用用看那把怪得嚇人的大斧頭吧!」
「別鬧了,你一定會把骨頭甩斷吧?」
「這是差別待遇喔!差別待遇!噗~噗~」
「在兩點鐘方向發現敵人!」
「擬態一行人大駕光臨啦!」
「去他媽的!是哪個家夥在戰場的正中心傳這麼大的檔案過來!」
「香煙香煙香煙香煙……好想抽煙喔……」
「吵死了!快發射!打呀!打呀!」
小隊的隊員們紛紛從掩護中探出頭,用手上的槍瞄準眼前整群的敵人,貫穿空氣的子彈
卻無法阻止擬態的前進,而我則是握緊手上的戰斧。
突然有數顆炸彈自天而降!!精密製導的雷射導彈打碎地表的巖盤,並且於潛進地底之
後爆炸,下陷的地盤將擬態群盡數吞噬入地中。
在一陣塵土飛揚之中,出現了一道深紅色機動護甲的形影。
砍劈、再砍劈、轉過身砍劈,會動的東西瞬間被全數消滅。
一股雜音則從耳機傳來。
「讓你久等了。」
一名拿著巨大戰斧的機動護甲兵出現在每個人都身著土灰色機動護甲的小隊正中央,她
那紅銅色的裝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我輕輕地舉起手。
「不會,我才剛到。」
「呃……喂……為什麼戰場上的母狗會……?」
與那原早就忘記應該躲在掩體後麵的事情,隻是呆滯地看著那具深紅色的機動護甲,雖然我想反駁與那原在本人麵前說人家母狗的舉動,但是考慮現在的狀況之後,我還是決定置之不理,不過看不到與那原隱藏在頭盔下麵的表情確實有些還憾。
麗塔開口對費列渥說道:
「我要跟你們小隊的長官講話,幫我聯絡他。」
費列渥則打開跟小隊長的通訊線路。
「連上線了。」
「我的名字叫做麗塔。布拉塔斯基,我有事想要詢問三零一師團裝甲步兵第十二連隊第三大隊第十七中隊第三小隊隊長。長話短說,我要借走桐穀啟二這個人,可以嗎?」
她並沒有表明自己的階級,在這個如果長官說是卡其色的話,連玻璃都會是卡其色的階級社會中,隻有女武神麗塔一人得以跳脫這個製約。在最初的狗屎混蛋戰場上抱著瀕死的我的人,也不是隸屬於聯合防疫軍US特種部隊的布拉塔斯基準尉,就隻是「麗塔?布拉塔斯基」這個人而已。
小隊長回答麗塔的聲音不斷顫唞。
「桐穀……?如果要執行作戰任務的話,妳應該需要更有經驗的士兵……」
「這是麗塔。布拉塔斯基的要求,你的答案是YES還是NO?」「Y、YES。」「感謝你的協助。事情就是這樣,軍曹同意嗎?」明白狀況的費列渥則是以聳肩代表響應。「抱歉,軍曹。」「別在我們隊伍附近跳吉魯巴喔。」「吉魯巴是暗號嗎?」「那是語言上一種含蓄的修飾。」「喂……啟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抱歉,學長,我回來之後會再跟你說明的。」「我們要直接從十二點鐘方向沖進去。」「嗯。」「敔二!如果路上看到商店的話,順便幫我買包煙回來喔!」二條的玩笑話讓麗塔噗哧一笑。「我很喜歡你的隊伍,準備好了嗎?」「麻煩妳手下留情囉。」「說這種話的對象不是我,去跟敵人講吧!」
「……這是開玩笑的話嗎?」
麗塔似乎點頭表示同意。
擬態紛紛從陷落的地麵爬起,兩個機動護甲兵立刻闖入敵陣,瞬間視野便被擬態層層包圍。
我們奔跑、躲避、然後攻擊。
更換彈匣。
然後繼續狂奔,並且喘一口氣。
友軍找出敵人所潛伏的位置,然後進行精確轟炸。隨著導彈爆炸,一陣煙霧騰裊,隨後便從其中噴出黑色的塵土,接著從中炸出擬態的身體,兩人立刻闖進爆炸處中心處開始進行掃蕩、不斷掃蕩、將敵人徹徹底底掃蕩殆盡。
就算是每天不斷重復的事情,戰場與平素的日常生活比起來還是有天差地遠的差異。砍下去的戰斧隻要有一度的誤差,就會改變敵人的生死:存活下來的敵人下一秒鐘就會對我方的士兵露出獠牙,使我方的士兵死去,戰線就會隨之崩潰,因而造成更多士兵死亡!!戰場就是被此種令人無法想象的微小誤差所深深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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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的擬態向我們逼近,都卜勒雷達上充滿白點。
它們的重量比完全武裝的機動護甲兵還要笨重,如果想要在它們皮膚緊覆的骨骼上開孔的話,就必須使用五十毫米以上的穿甲彈:如果要打倒一隻擬態的話,一般認為至少需要一個分隊的十名機動護甲兵。唯有以躲在掩體後方擺出扇形陣式、拚命掃射直到彈藥用盡的戰鬥方式,人類才能夠得到跟擬態相抗衡的戰力。
但是,麗塔。布拉塔斯基卻不停下自己的動作。
她以行雲流水的動作揮舞手上的戰斧!!擊飛擬態、踏出腳步、再度揮舞、擊飛、踏步、揮舞、擊飛。
那是至今為止從未曾感受過的感覺。
致命的敵火在空中交織,雖然自己目前正身處於伸手可及敵人的危險地方,但是我卻被一股柔軟的安心戚包圍。
因為身旁有一位能夠守護自己背後的夥伴,就因為這些差異,恐懼便不足為懼,本來將我緊緊掐住的恐懼卻被麗塔溫暖的身體蒸發,並且化為對人無害的水。我雖然與死亡相鄰,但是背後卻緊緊偎著能夠寄予完全信賴的女性。
藉由模仿麗塔揮舞戰斧的姿態,我得以學會如何在戰場上存活,因此我對她的習慣可說是暸若指掌。
不論是她踏出腳步時,首先踏出哪一隻腳。
或者如何用武器瞄準眼前敵人。
遭到包圍時,從哪個敵人開始收拾。
以及在什麼時間點揮動武器,然後什麼時候開始移動。
全都毫無闕漏地寫進桐穀啟二的操作係統之中。麗塔一麵躲開危險,一麵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屠殺敵人,對她而言,所謂的掩護不過是將毫無效率的敵人打倒而已。我們雖然是接受不同訓練的士兵,但是在經歷無數戰場所鍛煉出來的戰技簡直如同雙胞胎般毫無二致。
四隻擬態一齊發動攻擊。
即使是麗塔也難以應付,她受到揮舞戰斧的慣性影響,身體向旁邊一晃。我以自己空著的手輕輕地推她一下、麗塔雖然瞬間有些驚愕,卻馬上暸解我這麼做的理由。
麗塔?布拉塔斯基果然是戰鬥的天才,還不到五分鐘時間,她就已經習慣我的掩護了。
當她判斷我的四肢隻要任何部分維持自由,並且可以推動她的身體躲過敵人攻擊的話,她便會毫不閃躲地直接沖向下一個敵人,就算敵人的上肢逼近到離自己的鼻子十公分之處,她也絲毫不以為意。
我們是由有機方式連係的兩個單位,我們一麵將對方的護甲置於視野角落,一麵以驚天動地之勢屠殺敵人。我們不需要言語、也不需要肢體語言,我們攻擊敵人的一舉一動以及踏出雙腳的每一步,都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想法傳達給對方。
如果敵人是因為不斷進化才持有回溯時間的能力的話,那麼人類能夠得到的技能可說是非常多樣!!人類之中有擅長整備機動護甲的人、有擅長於戰略跟後勤的人、有擅長於後方支持的人以及純粹擅長於戰鬥技術的人。人類會藉由環境跟經驗將自己變化為各式各樣的角色,而藉由這種特性,人類才得以阻止於事前得知危險藉以存活的敵人。
也因此……
戰鬥能力優秀的人類,
便會成為戰場的支配者。
依循麗塔的習慣,兩名機動護甲兵以和緩的曲線一麵畫出順時鐘的螺旋,一麵進攻。
經歷一百五十八回化為悲慘亡骸的死境後,我已經達到地球上的生物窮盡一生也無法到達的境界,而女武神麗塔則是位於比我還要更高的位置。凡我等二人通過的地方,無論是敵人還是友軍,都會留下由無數抽搐痙攣屍骸堆成的山丘。
戰鬥開始四十二分。
我發現了「那家夥」!!那是讓我陷入時間循環之中的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