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很有自信,才會如此大費周章地替我們準備餐點。
我坐起身子,試著將嘴巴空咬幾下,拜那漂亮的一記所賜,我覺得自己的顎骨位置好像有點歪掉。
「真的很對不起,他其實是個好人。」
蕾契兒對著我如此說道。
「我知道。」
「你看不出來這麼成熟呢!」
「我隻是怕麻煩而已。」
我聳了聳肩膀回應。
除了出擊前一天特有的浮動氣氛之外,以及那個家夥想在大美人麵前表現出自己帥氣的一麵,然後還加上我的臭臉!!隻要少掉其中任何一個條件,那個男人或許就不會找我打架了,這次打架可以說是我的錯。
她微微一笑。
「你是和平主義者嗎?真稀奇,明明是個軍人。」
「要打架的話,在戰場上就夠了。」
「所以你才不動手嗎?」
「什麼意思?」
「你其實比他還強吧?你好像都一直忍著不還手打回去呢!」
我仔細地觀察以女性而言算是十分高挑的蕾契兒。
花線基地成立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如果她在取得營養師的執照後才到此處服務的話,她至少大我四歲,但是外表卻似乎有些不太相符。她雖然沒有刻意裝年輕,但是茶褐色的肌膚蘊含的躍動戚以及帶有健康活力的笑容,實在令人無法推測她的實際年齡。
這一點和我曾經愛慕的圖書館館員有些相似,當年我還是個普通高中生,曾經被燦爛的笑容欺騙而在夏天最熱的時候幫忙曬圖書館的書。
我如此說道:
「人生乃當鐫於石上之物,如果寫在可以任意塗改的紙上則毫無意義。」
「你的話還真是深奧。」
「真的嗎?」
「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
「明天應該就要出擊了吧?」
「沒錯。」
「如果是今晚的話,我有空喔!」
我緊緊盯著她那綠色的瞳孔。
蕾契兒似乎有些慌張。
「你不要誤會喔!我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麼說的。」
我知道,她對待與那原時十分冷淡,因此我聽與那原抱怨一個禮拜以上「這年頭上怎麼有這麼死板的女人」之類的牢騷,雖然我多少認為這應該隻是因為與那原的交友範圍太過偏狹而已。
「現在幾點了?」
「快要下午三點,你已經昏倒整整三個小時囉。」
麼五洞洞(15:00),快到我和費列渥一起練習的時間了,像我這樣被開在不斷重復循環的時間牢籠內的人西百,非作不可的事情可是堆積如山。
尤其是在前個時間循環中錯誤的行動,結果讓費列渥和小隊長為了掩護我而戰死,全都是因為我太愛出風頭的緣故。在費列渥的機動護甲內側貼著角落被火燒焦的全家福照片!!他被多得不象樣的弟妹們團團圍住,在巴西強烈的日照下露出笑顏。
桐穀啟二隻是個並未擁有高人一等的能力的凡人而已,因此對於自己做得到的事情、做不到的事情以及現在雖然選力量不足,但是如果持續進行模擬訓練的話。過幾輪之後也能做到的事情等等,我必須在這些事情中做出抉擇與取捨。因為一名自信過剩的大蠢蛋的失誤而害死自己的大恩人,我已經不想再見到這種事情發生。。如果是僅隻一次的人生,或許我會選擇和她共度出發前寶貴的時光,不過……
「抱歉,你還是去找別人吧。」
我還是選擇跑出房門,往渾身臭汗的訓練狂軍曹等待我的演習場而去。
「混蛋!你去死算了!」
身後則是傳來一陣咒罵聲。
4
第九十九回。
戰鬥開始後四十五分戰死。
第一百一十回。
因為與那原而造成戰線整體崩潰。
「啟二,那個小說的犯人是……好想吃……海發菜……」
說完之後,這家夥就咽下最後一口氣了。
戰鬥開始後五十七分KIA。
6
第一百一一十三回。
大約於第五十回前後便開始的偏頭痛格外嚴重,發生原因不明,從軍醫處拿到的頭痛藥毫無用處。姑且不論戰場上的狀況,光想到之後恐怕非得繼續與頭痛為伍一事,我的心情就變得非常陰沉。
戰鬥開始後六十一分KIA。7
第一百五十四回。
戰鬥開始八十分後意識突然中斷,雖然我沒有戰死,卻也沒辦法從時間循環中成功逃脫
出來。
算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完全無計可施。
8
這是第一百五十八回的事情。
我總算熟練在戰場上揮舞碳化鎢戰斧的技巧,現在隻要稍微揮動手腕,就能將擬態的棘
皮完全切碎。
為了粉碎這些外殼堅硬的敵人,人類至今開發過利用高周波振動殺敵的刀刃,以及用秒
速一千五百公尺打出的樁彈。聽說在所有曾經構思過的武器之中,甚至出現利用門羅效應
(注2)抵銷擬態防禦力的爆裂性武器,但是因為射擊兵器有彈藥上的限製,而且也有可能卡彈,甚至發生故障:至於纖細的刀劍類武器,隻要斬擊的角度梢有偏栘就會斷掉。
碳化鎢戰斧則是戰場上的女王麗塔?布拉塔斯基所使用的武器。
這個東西做得很好,從致動器(注3)發出的慣性質量(注4)會完全轉換為破壞力,雖然難免也會有整隻彎掉或者缺角的時候,但是就算刀刃彎掉,也不會減損身為武器的價值,沒有銳利的刀刃也是個重點。以戰場上所使用的近戰武器來說,其實幾乎都是以「打擊」的方式進行攻擊,因為日本刀一類銳利的武器砍進人體之後,反而會拔不出來,所以甚至傳說在打仗之前會先拿刀敲打石頭以磨鈍刀刃。也就是說,麗塔的斧頭是在戰場上所鍛造而成的武器。
我們小隊全員身著切換至待機模式的機動護甲,埋伏於特牛島的北端。
小隊長發出戰鬥開始信號之前的五分鐘,無論重新來過幾次都是令我最為緊張的時間。我能理解與那原拚命講一大堆%e5%b1%81話的心情,身為老兵的費列渥則是根本無視於我們的閒話。
「……所以說,快點找個女朋友會比較好。穿上機動護甲之後,就算著急也已經來不及囉!」
「原來如此。」
「你覺得電波斯基如何?你不是在PT訓練上跟她講過話嗎?她對你有意思吧?」
「原來如此。」
「你真是有夠冷靜的。」
「是嗎?」
「你根本不像個菜鳥,我第一次上戰場可是更加緊張害怕喔!」
「因為這就像段考一樣吧?」
「那是什麼?」
「你高中的時候沒考過嗎?」
「年代太久遠囉!」
「原來如此。」
「……」
「原來如此。」
「我什麼都還沒有說。」
與那原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遙遠。
明明最近才開始接觸戰場,我卻好像已經在同樣的地方持續打仗一百年似地。我在半年前隻不過是個高中生而已,對於正往全世界蔓延的血淋淋戰爭根本毫無興趣,隻是跟父母還有朋友們過著平靜的生活而已。我當時從來沒想象過,自己竟然有一天會站在戰場上。
「你從昨天開始就怪怪的。」
「是嗎?」
「你別把自己的腦袋燒壞囉,我不想讓自己隊上剩下兩個人而已……話說回來,你的手上
拿的那個大鐵塊是什麼東西?你打算拿那個乾什麼?自我表現?還是搞藝術?」
「斧頭是拿來砍的。」
「砍什麼?」
@思@兔@在@線@閱@讀@
「主要是拿來砍敵人……」
「如果進行肉搏戰的話,不是可以用樁炮嗎?說到最會用斧頭的人,人類之中最強的應該
是當樵夫的那個嘿嘿暍吧?」
「他的名字不叫嘿嘿暍,叫做與作(注5)。」
「反正就是那個啦。」
費列渥突然插嘴:
「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學來的,不過我覺得你的確有辦法把那個大東西用得很漂亮,但是桐
穀,當敵人跑到自己麵前時,逼不得已才會進行肉搏戰,而不是自己沖到前麵跟敵人打起
來。現代戰爭的基礎就是射擊,你別忘記這點。」
「是的。」
「然後,與那原。」
「有什麼小嗎?」
「沒什麼……你就保持這樣子吧。」
「等一下!你都稱贊啟二,我卻受到這種待遇嗎?軍曹,纖細的我也希望能夠有人能溫暖地鼓勵自己耶,」
「要我鼓勵你的話,我還不如一邊擦二十毫米機槍,一邊跟槍管對話算了。」
「這是差別待遇~噗~噗~」
「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人發明把這家夥的嘴巴縫起來的拉煉,就算把我的老人年金(注6)都送給他也……混帳家夥!作戰開始啦!記得注意顧好自己的卵蛋!」
戰鬥開始。
我拖著纜線向前飛奔,並且把機動護甲的都卜勒音波開到最大。
是那個家夥。
射擊。
趴下。
長矛彈從頭上飛過。
「是誰啊!沖太前麵啦!想死是不是啊!」
我假裝聽從小隊長的指令,並且把它當作耳邊風,如果乖乖遵從軍官學校高材生的指令
的話,不管有幾條命都不夠死。
突然發出一道驚人的巨響,子彈開始交織飛舞,我立刻把黏在頭盔上的沙子拍掉。
我瞄向費列渥一眼。
他點頭表示了解。
他一瞬間便察覺我的牽製射擊已經有效製止敵人的奇襲,老兵的直覺告訴費列渥,這個
看似弱不禁風而且又是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桐穀啟二在實戰中是個「有用的家夥」。他擁有
接受可謂無謀的直覺的氣度,而這也正是巴托洛梅?費列渥之所以能夠持續存活二十年的原
因。
說得極端一點,這個小隊能派上用場的隻有費列渥而已,就算是比我早入伍的學長,頂
多也隻上過兩三次戰場而已。士兵存活下來;便代表他們並未體驗過人要如何才會死在戰場
上的意思。
他們無法分辨生與死的界線,他們不懂在骸骨堆積起來的死亡界線正上方才是最能夠在戰場上安全存活的地方。滲透我全身的恐懼告訴我何處才是最可怕、最艱困卻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就是跟擬態戰鬥的方法。我不懂其它戰爭,桐穀啟二的敵人乃是人類的敵人,我才不管其它事情。
恐懼並未從我的體內離開。我正處於極度恐懼的狀況並且發出顫唞,每當我注意到視線以外的敵人之際,一股戰栗感便會毫不留情地蹂躪我的背脊。「讓恐懼滲進身體之中一,告訴我這句話的究竟是誰?是小隊長嗎?還是費列渥?抑或是訓練學校的教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