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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臟六腑,即便經過換血,依舊有各種可能性的併發症後遺症伴隨席先生,不可預料。而且,換血這樣的危險醫療措施,他已承受多次,以後隨著年齡的增長還能不能施行,是另說。作為朋友,我希望席先生健康長壽,作為醫生,我建議席太太你保持平常心,要做好心理準備。」

他嗓音溫潤,盡量往柔了說,並不驚心動魄。

可阿雅的臉色真的不好看,也不想掩飾,偷偷抹乾了淚,她看向透明玻璃裡,和樂融融的病床,兒子女兒繞在床沿,正同他說話,他薄%e5%94%87淺淺,勾著一點笑意。

阿雅輕聲道:「人間常態,誰再強也敵不過生老病死,自他回來,一切都是上天的厚待恩賜,我感激不已。」

紀遇南點點頭,心道,是個通透的人兒。

……**……

紀醫生是建議他持續住院,住到下一次做腹部修復手術。

但阿雅知道,他做了決定的事,誰也不用多言。

九月的烏克蘭,天是澈透無際的藍,這個時節略顯得乾燥,連海風都帶著幾分清朗,舒爽不已。

他要在這樣的天氣裡出院,很堅持,說看在氣候的份上,也要回家享受幾天。

阿雅從來不是有脾氣的女人,溫吞如水,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一家之主,容得她小辮子翹個幾翹?

別墅很大,阿雅想挽留紀醫生多住幾日,烏克蘭雖說比不上西歐那些著名的旅遊國度,但也有幾處值得細細觀賞的經典,就比如本市敖德薩,便是烏克蘭最美麗的城市之一,她的建築特色承襲與古希臘,海濱有別具風情的沐浴休閒。

紀醫生撫了撫筆挺的鼻樑,略有些難色地看向蓆子琳。

「他來這邊半個月,阿雅你不知道,紀先生是個妻管嚴的啦!」

阿雅眼仁兒睜大,璿璣笑了。

紀醫生尷尬地揉了揉眉心,那手可真好看。

客廳裡的熱情挽留,男人推著輪椅從書房出來,張口對阿雅說話就是麵無表情:「藥煎好了嗎,在這裡笑得跟喇叭花似的。」

「……」

阿雅摸摸自己的臉,怎麼是喇叭花了?

轉頭望,紀醫生臉色更有點尷尬了。

子琳在和那人對視,不知是什麼表情,挑眉毛轉眼睛的。

阿雅見他沉著幾分臉,擔心他是不是身上哪裡不舒服了,走過去想握住他的手,那幾根修長的手指卻挪開了,不見陽光許久,他的膚色白了一些,不同於以前純正的古銅色,襯著他瘦削了的身材,倒生出幾分清冷卓爾。

阿雅盯著他看,覺得他氣色真的好了許多,日漸一日能辨別出來的好轉。

氣色好了,人看著也就精神結實了。

「還不去。」他又微微地不耐煩。

阿雅往廚房跑,的確聞見中藥燒乾的味道,光顧著和紀醫生說話,煎熬的時間過了。

紀醫生還是走了,對於這個相當於阿雅的救命恩人,阿雅都沒能送一送。

那是傍晚,她正伺候家裡壞脾氣的男人擦身。

也不知道是水濺到了他還是水溫不合適,整個過程擺著張臉。

晚上餵他喝粥,怎麼哄,他也不肯賞臉喝兩口。

到臨睡前,阿雅才總算整明白他發得哪門子脾氣。

皆因為蓆子琳上來提點了一句,「晚上和大哥聊天,老不開心了,還非讓我多給紀遇南一些錢,說他家財萬貫,最不差錢。」

「他怎麼這樣?」阿雅無語,「紀醫生是看在朋友的麵子上,遠道而來,為他出力多少他不知道?拿錢侮辱人家!」

她想去找那人理論。

蓆子琳唉唉兩聲,拉住了,挑著英氣的眉毛,盯著阿雅。

「你瞪我幹嘛?你覺得你哥做得對?」

「我說阿雅,你怎麼不明白?我哥那年紀為人處世能幹出拿錢砸人的事麼?人家是這裡——」蓆子琳戳了戳阿雅的心口,「不爽著咧。」

「把他治成這個樣子,他還不舒服?」

「他不就膈應你喜歡斯文潤玉的書生麼,紀醫生雖本質腹黑,但麵相上是秀氣可吞類型。我哥介意這多少年了!你拎不清?你還說請紀醫生去濱海休閒娛樂,那都是什麼娛樂,泥療?鹽療?日光浴?你且說哪一個不需要脫得乾乾淨淨?」

阿雅生性內斂到極,說的時候哪想到了這些?

她被說紅了臉畔,忍不住怒道:「他心術不正,你也是!」

蓆子琳被關門的風刮了一臉的鬱悶……

……**……

這個氣,夠阿雅生半個晚上。

她心裡可多的委屈。

就是想不通了,好不容易死裡逃生,這才好一點點,他就忙著吃乾醋,而且部分原因對象,也不想想她這些日子來有多煎熬難受,擔驚受怕?

越老越幼稚。

不過她想著想著又自己開導自己,一時想到他從前意氣風發變成如今的光景,他的心理落差,即便從來不說,可他心底怎麼會沒有想法?

她比他小十幾歲,從前他強身健體,他有傲的資本。

如今他內斂深沉,想來心中彆扭,總有壓抑。

來來回回地思量,阿雅這溫吞吞的氣,也消得無一二。

心裡便又生出一種,被他如此看緊著,在乎著的滋味,有些甜蜜,又有些氣扭。

不過,半夜聽到對麵的動靜,知道是他起夜,如若平常,阿雅定是不放心要到門口看一看的。

他那人不知道什麼脾氣,病是這樣的情況,方便的時候,他死活不讓她照顧。

梓銘和嘉舒也不行。

他大概容不得自己最難堪的樣子,被任何親近的人看見。

阿雅隻好拜託尼古拉斯,請了一個專門協助他方便的男性看護。

到底,她輕輕地掀開了被子,嘉寶睡得很熟,翻了下小身子,沒有醒,阿雅走到門邊,沒有開門,就聽著對麵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那個男看護出來了。

阿雅想了想還是打開門,問詢了一遍,知道他狀況都好,才回房安心入睡。

第二天,她裝作無任何事情發生的樣子,照樣溫柔細緻地照顧他早起洗漱,端好早餐,晌午又忙活煎藥,撿著話題與他時不時聊天。

席城見她如此這般,溫婉無言任他捏

圓搓扁,心想這女人還真是汪水,他心裡便貼服。

默不作聲地瞥向廚房,她一抹裙角隨風在門框邊漾動,煎熬用的是老式的煤爐,不知梓銘從哪裡弄來的煤塊,她弓著曲線婀娜的身子,素手執扇,一下一下輕輕地扇。

他覺得美,心想自己這一生艷福不淺,三十遇清致幼嫩的她,四十好幾,仍擁有她,正當堪堪盛放。

他偷看她許久,模樣嚴肅似乎審視,可內心活動也隻有他自己知道,在想什麼,勾勒什麼,男人的薄%e5%94%87,片刻便抿緊了。

……**……▂思▂兔▂網▂

在別墅修養的日子,仍免不了隔三差五要去醫院做個治療。

他嫌煩,幾次要尼古拉斯把所有醫療器械買齊了往家裡搬,阿雅總是好言好語地哄著,家裡就是變成了醫院,那哪裡能和真的醫院一樣啊?

再說紀醫生離開前千叮嚀萬囑咐地交代過,說人都有僥倖和懶惰心理,比如感冒,醫生給開了足足的藥,一旦不咳嗽了,人們通常就把藥扔在一邊。

何況,他哪裡好了?

兩個月的修養過去,他不還呆在輪椅上?

一遇到冷天氣,他的皮下表層就會出現大片淤青。

而且,海螺因的後遺症作祟的時候,他病發的狀態,誰也無法靠近,每次都需要尼古拉斯單獨扼住住他。

再說醫院離得又不遠,該例行的檢查絕對不能偷懶。

他的病,許多細節方麵需要做長期的檢查記錄,繪製成圖表,供半年後的腹部修復手術做參考。

紀醫生還提到過,若他的頭疼長期不好,隨著年歲增長,他還可能需要做第四次腦顱大手術。

還有換血,這些都足夠讓阿雅心驚膽戰。

他倒是稍微氣不喘呼吸不困難就得瑟,好了傷疤忘了痛,他就是典型!

三個月後,他開始吩咐尼古拉斯,把別墅一層的兩間房打通,做成書房。

阿雅十分氣憤,質問道:「請問席先生你知不知道你的身體狀況?你飯都需要我喂,怎麼,能吃喝拉撒你要開始工作了?」

「不是傳統意義的工作,」他皺著眉頭解釋,與她對視的樣子又回到從前那個不可一世的席城,隱在家中他照樣乾涉外麵的局勢,做所之事阿雅不瞭解,他說得也隱晦:「隻是還有部分事情需要我協調,我隻下決策,尼古拉斯負責具體辦事。」

「哦,你還想出門辦事?!」

「何阿雅,我從前怎麼沒發現你還有吼人的本事?」

阿雅氣極,就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他的輪椅往後退,她加重聲音,「你坐著,我站著,誰高?你再一意孤行,我今天晚上開家庭會議,我會告訴小舒和梓銘!」

即便聲音像吼,可她嗓子多細,從小形成的聲帶不會變,吼人的她更像一隻撩人的小貓,狐假虎威,還說要告狀?!

男人狹長的眼眸闔動,半瞇起眼瞧著她。

阿雅氣的%e8%83%b8口起伏,十二月了,外麵天寒地凍,可別墅裡是恆溫的,她乾家務,忙前忙後,脫得隻剩一件修身的針織。

「你是不是胖了?」他突然問。

阿雅低頭看自己,感到無比憤怒!

心說這三個月好吃好喝大補小補地伺候著他,她當然也跟著吃咯,她胖了是因為誰?他居然這麼沒禮貌地說她!

女人最在意的問題讓她閃神,等她抬眸,卻發現他的眼睛根本不盯別處,已經變暗。

針織線衫有些舊了,變形的領口很大。

阿雅甩出手裡的抹布就往那張精緻邪冷的老臉上扔!

她走地急,那裙擺掀動的背影,卻落入他眼底,再也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