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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許願都明白。

她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心裡,這時候,特別怕媽媽糊塗。

書房裡。

周雪娟沒有應邀入座,臉上也沒有不耐煩。

許濤坐了一陣,出神地望她,眼有慼慼然走過去,低聲說:「現在的你多好,平和溫雅,假如當年你不是那臭脾氣,我也不至於在外麵找。」

「你要說什麼。」周雪娟低頭,站過去一些。

這人拄著枴杖,年紀大了駝背了,身量還是高她許多,繼續貼過來,「雪娟,當年那樣對你,其實我是迫於王佳的壓力。那時候她和衛生廳那邊的關係很好,那時泰仁被查的當口,她提出要把你和願願趕出家門,我沒法」

周雪娟一臉的疲憊,想笑,就真的笑出來:「許濤,你這人這輩子能不能有一次像個爺們你還是二十出頭為了我,不會打架硬斷了兩根肋骨也要保護我的那個男人嗎你不是了,多少年前你在我眼裡就變得那樣噁心。」

他臉色難看,強行握住她的手,心下忍住脾氣:「我去年心臟病發,我知道你還是放不下我的,雪娟,你來醫院跟護士打聽過我,你當我不知道說實話,我和王佳早過膩了,這個女人,她就想一輩子控製我,雪娟,我後悔了,還是你對我最好,我想念我們最窮的那時候,剛結婚擠在十二平米的房子裡,一下班回來你就給我煮餃子,我做了手術很累,衝你發火埋怨為什麼總是吃餃子,你委屈,哭著說餃子皮便宜,餡兒也便宜,又飽肚子,你還記得嗎雪娟」

周雪娟低著頭,氣息平靜。

銀白的鬢髮擋住眼睛。

許濤見她肩膀鬆動,忙伸臂擁住要安慰。

不料手中枴杖被她一抽,人虛晃,他身子趔趄往後倒。

周雪娟拿著那根枴杖,甩到摔落在地的男人身側,垂著眼睛冷眼俯視,盯他許久,悲涼的仍舊是越來越陌生。

她此刻內心真是平靜了,指著錯愕撐起上半身卻爬不起來的這個男人,咬著牙齒微笑,落淚,「許濤,你接下來想說什麼呢把王佳母女趕出去,和我重歸舊好,讓我在紀少爺麵前說道兩句,別把你手中醫院的大權收走」

許濤抿嘴,來不及說話,周雪娟笑看他,安安靜靜地,閉著眼睛眨斷眼淚,輕輕地嘲:「你是當我還愛你呢」

「許濤,我不愛你了。要說多恨也沒有,對你這個人,我唯一希望死去後過奈何橋,離你遠遠的,生生世世不相遇。」

地上那人,垂暮頹唐,忽然的心臟像被冰封住了一樣,一聲炸裂。

從來都認為是理所當然的,穩穩握住的,趕也趕不走,嫌棄也嫌棄不掉的那顆女人的心,原來早就不在他身上了。

人說,你憑什麼能傷害到我

因為我愛你啊,傻子。

周雪娟抬手,擦掉眼淚,無比平靜地,轉身,選開門。

門外走廊,橘燈若海,站著一對年輕男女,朝她露出關切笑容。

周雪娟想,還是謝謝你許濤,給了我一個好女兒

,這些年受我的氣,卻不曾拋棄我疏遠我的好脾氣女兒。

三人下來客廳,逕直穿過大堂。

那邊沙發上,許藝母女坐著,瞪目,恨意徹骨。

許願沒搭理,攙著媽媽走出這座再也不會來一次的宅子。

王佳注視樓上,立刻起身,上樓。

許藝終究不甘心,站起身:「紀少。」

許願到了門口,回過頭,見身後修長的男人身影,並不停步,微微蹙了下眉頭,抬頭見她望他,淡淡溫和地說:「我們走。」

「紀少」

紀遇南出來,乾脆的戴上了門。

許願和媽媽下台階,聽見裡麵客廳辟裡啪啦一陣巨響。

她忽然心中想,要不要打個電話給顧霆

搞不定紀遇南這頭,許藝受情殤,恐怕第一個會去找顧霆當出氣筒。

轉而又想,如果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能怎樣

指不定打了電話,身後這看似斯斯文文的男人吃起醋來,該去找顧霆的麻煩了。

各人有各人的事,各掃門前雪吧。

離開許家大宅,紀遇南開車,紳士的問後麵兩位女士,回哪裡

許願看媽媽的臉色,「我們回家。」

周雪娟瞧出這小兩口後視鏡裡似有似無的對視了,她是古板,但也不想做那過分嚴厲的長輩。

畢竟紀遇南這份心,今晚充分地體現了。

不得不說,女兒百分百找了個萬裡挑一的好小夥兒。

「小外孫不是在紀少爺的別墅麼,你當媽媽的就顧著鑽家裡,兒子都不去瞧一眼了」

許願意外媽媽這樣好說話,畢竟平時對自己,那是看的很嚴的。

她拿出手機,聯繫芳姐。

昨天發燒吃了藥,起碼三四天不能喂小傢夥吃乃,不過今天早晨起來,燒倒是退了

原因嘛,她偷偷抬眼,臉頰發熱的迅速瞥了眼後視鏡。

男人專注開車,見她望來,無辜又醇淨的眼神,還不知道她什麼意思。

許願鬱悶低頭,一天兩次的重體力活,出了汗,燒是退下來了,不用再吃藥。

芳姐電話裡笑嗬嗬的:「今天不知道咋呢,小少爺特別乖,許小姐你就放心,少爺在身邊呢吧,你倆好好約會著吧」

許願臉紅,不知手機漏不漏音。

哪知媽媽扭頭看著窗外,淡然的說:「約會就改天吧,紀少爺,麻煩你往鷺山湖路開,要是不嫌棄你進許願的小公寓坐坐,還沒進去過吧上次晚餐後你走得早,阿姨還有一手好夜宵的廚藝沒露呢。」

「」還是聽見啦,被抓

「好的,伯母。」前頭那人,笑得溫潤內斂,修長手指打轉方向盤,對去許願的女生閨房,饒有一番興致似的。

一家三口,倒朝著許願那小破公寓進發。

許願埋著腦袋閉著眼睛,糾結地回想,上次打掃家裡是什麼時候了

媽媽這有沒有叫傭人去給清理清理呀,她平時忙嘛,照顧兒子,家裡就有點

叫這潔癖的男人看見,恐怕分分鐘要看不上她嗚

這一路上,許願就努力地跟媽媽眼神對視呀,眼神詢問啊,到底有沒有給我搞搞衛生啊母上大人

奈何母上一路高冷,從許家大宅出來心情到底悲沉,沉浸在思考的世界裡。

沒空理她啦。

後半段好不容易媽媽的情緒看著好了點,前麵那男人又特麼不經意地打開了和丈母娘的話匣子,頗有心機地循序漸進,建立和丈母娘的鐵關係。

周雪娟又欣慰又欣賞:「紀少爺,今天晚上,阿姨是真的很謝謝你。我這輩子都在要強,咬牙死撐,我撫養願願最苦的時候能夠去泰仁當清潔工我也不求許濤,臨到頭卻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所領悟,有時依靠一下真心關懷自己的人,也不是不可以。比如願願依靠你,我就很放心。」

紀遇南不是愛作誓言人,卻也知道周雪娟心底顧慮,低沉嚴肅地保證:「伯母,我會對她好,能夠多疼她,就會多疼她。孩子更不用說,我喜歡孩子,您就放心吧。」

許願默默地聽著,咬手指,臉熱,一雙杏眸烏黑地盯著車道兩邊。

眼看賓利停下。

她如臨大敵,小女孩姿態這會兒子在媽媽和一個成熟男人麵前盡露,不穩重地啪嗒躥下車,匆忙掏出家門鑰匙攥在手裡,雙臂打開攔住前門要下車的男人。

夜色裡,這人麵如溫玉,眼底閃那淙淙流水般的一點笑意,碎碎的天上的星墜,低沉帶著一點寵溺瞧這噘嘴的女人:「怎麼了」

「我,那個,」許願臉燙啊,再不敢和這人對視,雙手翻回來摀住臉,跺了跺腳,「總之,紀遇南你先呆車上,聽我口令」

吼完,唰唰掉頭就跑,一跑一回頭,小手指著:「別動,別動啊」

夠凶的。

男人沒關車門,沉然坐著。

聽後座嶽母冷冷嘀咕:「這會兒知道要臉了。」

紀遇南回頭,嶽母拿出手機,搖搖頭遞過來,「小丫頭不愛整理,在美國留學,我有一次去看她,打開她的公寓進不了門你還是看照片吧。」

紀遇南挑眉,接過手機一瞧,眉腳抽搐題外話第一更,吃飯回來寫第二更。

424:小蝌蚪給爸爸:不如你嫁給我?【3000】

周雪娟目光似有地瞧著女婿那皺眉的反應,也不給自己的小丫頭留臉了,「是不是挺可怕這傢夥渾身小缺點不少,最閃光的就是不愛整理,從小到大理不清自己的書包的,第二天去學校準少一本作業,糊塗蛋一個。死」

紀遇南聽到這會兒,眼底倒是有了寵溺。

許願給他的印象,比較冷,清高,正直,從打扮上來說乾淨利落,很是知性的一個小熟女。

看來雪政那話也沒錯。

女孩子,真不能從外表看到她家裡的模樣。

雪政說,潤兒在外麵那甜美討喜又乖順的,在家帶孩子時,比倆龍鳳胎還皮,經常自己躲到床底下喜歡別人找,把個臥室弄得亂七八糟,盡要雪政給收拾上一頓才會乖一點竟。

原來還有表麵清清爽爽,家裡像個垃圾場的女孩。

沒錯。

紀遇南形容的不過分,照片裡這個,在他看來,是大街上那種集中垃圾站。

周雪娟有自己的用意,當媽媽的女兒多不好在眼裡也是寶,「我花了整整兩天時間才把屋子給整乾淨,她做完實驗回來倒好,看見發亮的屋子還衝我使性子,說東西找不著了你說說,她那過的是什麼日子,斯坦福的課程緊我知道,但也不能每天出門前隨便撿起地上的衣服,聞一聞味道穿上就出去見人吶。她這病不知道遺傳的誰,我和他爸都不是這樣,紀少爺,你以後給治治。」

這人清潤帶笑地點頭,遵命了。

不是大問題,他能給治好。

周雪娟說起女兒停不下來,眼見那小公寓亮了燈,窗戶上飛來飛去一個亂竄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