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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魔 吳沉水 4383 字 1個月前

到了上電視那天,黎承睿督察全套警服上身,整個人顯得英挺瀟灑,氣度不凡,與伶牙俐齒的漂亮女主播坐一塊,絲毫不顯得遜色。他就新界又現公屋倫理慘案進行了訪談,最後總結說大家都要心平氣和,有愛才有明天。

這句這麼老土的話被他用誠懇的表情說出來,不知為何,突然產生了某種信服力。

下來後他被重案組一乾唯恐天下不亂的下屬圍起來取笑了半天,個個見他都喊一句:“黎sir,有愛才有明天哦。”

黎承睿聽著又好氣又好笑,卻也舍不得跟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們較真,隻好瞪眼回一句:“有明天是吧,你等著,明天我就派大把事給你做。”

正鬨著,阿Sam突然急急忙忙走進來。黎承睿收斂了笑容,問:“有什麼發現?”

“信義會那邊有義工回憶起說見過死者陳子南生前跟一個叫吳博輝的人發生過劇烈爭執,據證人稱,聽到他們提及錢等字眼,”阿Sam說,“我check過了,吳博輝是威爾士%e4%ba%b2王醫院裡的一名外科醫生。案發當晚,據說他正好休假在家,一個人看電視。”

黎承睿微笑說:“那就是沒有不在場證據了?”

“可以這麼說。”

“請這位吳先生來喝茶。”黎承睿下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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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黎承睿盯著眼前這位名為吳博輝的外科醫師,他的年齡不超過三十五歲,但已經呈現中年人征兆,矮胖身材,肚子微凸,臉型很圓,幾乎可以鼻頭為支點,用圓規畫出他的臉來,鼻翼外張,不高的鼻梁上架著規規矩矩的銀色金屬框眼鏡。這個男人滿臉油光,似乎鼻子也分泌油脂,令眼鏡架不住,他不得不時時將下滑的眼鏡扶回去。

屋內開著冷氣,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有冒汗傾向,神色也不鎮定,低著頭,眼鏡也不肯往上抬。

是緊張嗎?黎承睿淡淡地笑了,對一旁的阿Sam點了下頭,示意他開始問訊。

“吳博輝醫生,聽說你與死者陳子南是朋友?”

“不,不算朋友,”吳博輝立即搖頭,“我們隻是在做公益活動時認識的,私底下沒有交情。”

阿Sam說:“可有人見過你曾在某次活動後跟他坐同一輛車離開。”

吳博輝抬頭瞥了一眼,飛快回答:“那是因為那天陳子南的車壞了,我順路車他一程,舉手之勞也犯法嗎?阿Sir?”

黎承睿笑了,插嘴說:“ 當然不犯法。但卻很可能給我們誤導,而誤導我們的話,就很可能讓我們產生非常不利於你的判斷,吳醫生,你說呢?”

吳博輝臉色一變,偏頭默不作聲。黎承睿也不催促他,反而靠在椅背上,敲了敲桌子,漫不經心地問:“吳醫生,據你對死者陳子南的了解,你覺得他是個什麼人?”

“是,是個,是個好老師吧。”吳博輝支支吾吾地說。

“為什麼這麼說?”

“他,他對學生挺儘心的吧……”

“你既然跟他不熟,又怎麼知道他對學生儘心?”黎承睿猛地提高嗓音,“你在耍我們嗎?還是在有意隱瞞?案發當晚,你到底去了哪裡?”

“我,我”吳博輝驚跳了一下,哆哆嗦嗦說,“我,我在家看,看電視?”

“看什麼台什麼節目?”

吳博輝頭頂冒汗,搖頭說:“我我不記得了。”

“你看了一晚上電視卻記不住一個節目,吳醫生,你是記性太差還是當我們差人是傻子?”阿Sam冷笑說。

“我看,你不是不記得,”黎承睿一拍桌子喝道:“你是在撒謊!”

吳博輝揮著手哭喪著臉說:“我,我沒有撒謊,那天晚上我確實在家,但,但我沒看電視,我是,我是在跟我的情人約會。”

黎承睿挑起眉毛,問:“約會?你為什麼一早不說?”

“因為,她,她是有老公的人。”吳博輝垂下頭,羞愧地說,“我們,這件事沒人知道的,但你們可以去問她,那天晚上,我們一直在一起,從八點到淩晨三點……”

這倒是個意外的訊息,隻是沒太大用處。黎承睿與阿Sam對視一眼,阿Sam說:“你可以做假供,你的情人也可能會為了維護你而做假供,就算那位女士能應你所求替你作證,你還是洗%e8%84%b1不了你的嫌疑。吳醫生,案發前幾日,有人目睹你與死者陳子南發生劇烈爭執,險些大打出手,你可否對此作出解釋?”

吳博輝帶著哭腔說:“陳,陳子南介紹我買的幾隻港股跌破價,我整個老婆本都搭進去,當然要找他算賬,但是阿Sir,我真的沒殺他,我是個醫生啊,我這雙手是去救人的,怎麼可能拿去殺人,我不會那麼做……”

黎承睿皺起眉頭,他心裡浮上一絲疑慮,但仍然說:“要不要殺人跟你的職業沒關係,我見過有人因為幾百塊捅刀子,你損失了全部老婆本,這個動機足夠了……”

“不是我,不是我,阿Sir,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吳博輝焦急地說,“我就算手術台上救不回一個病人都會內疚好久的,我不是壞人,真的,我這個工作已時不時會看到死人,那個不好玩的,一點都不好玩的,我討厭有人死,我自己怎麼會去殺人啊?你們去醫院問問,我有醫德的,我不是壞人,我在家初一十五都有上香供佛的……”

黎承睿打斷他,淡淡地問:“你養過狗嗎?”

吳博輝很疑惑,但還是搖頭:“我是外科醫師,皮膚不能破損,養狗有這個風險,所以我從來不養。”

黎承睿盯著他,問:“那陳子南呢?他養過嗎?”

吳博輝詫異地說:“不可能的。陳子南怕狗,整個信義會都知道,聽說是小時候被狗咬過有心理陰影,他連狗公仔都不喜歡,每次給小朋友買聖誕禮物都不碰這些。”

黎承睿沉下臉,他站起身,一句話也不說就離開審訊室,隨即走進隔壁的監控室。

黃品錫和周敏筠一個在做筆錄,一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黎承睿一進去,倆人立即站了起來,齊齊喚了聲:“阿頭。”

黎承睿點點頭,說:“阿黃,你什麼看法?”

“挺有意思的。”

“我老覺得有個地方不妥當。”黎承睿坐下來,漫不經心地把%e8%85%bf駕到桌子上。

兩人對他這樣不拘小節早已經不以為意,周敏筠甚至笑了笑,轉身出門,不一會,端了杯熱騰騰的咖啡進來放在他身邊。

“哇,謝謝。”黎承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讚道,“阿敏,以後誰娶了你,真是好福氣。”

黃品錫笑嗬嗬地說:“隻要男人能先不被她男人婆的樣子嚇跑。”

周敏筠瞪了他一眼,罵:“品叔,你是不是想試試我男人婆的厲害?”

“哎,不敢不敢,”黃品錫立即舉手,嬉皮笑臉說,“周姑娘彆當真,小生怕怕呀。”

“就你還小生,老生了吧你……”

黎承睿被他們一問一答弄得笑了,他轉頭看監視器中的吳博輝,單看外表,這其實是個令人產生安全感的男性長相。他皺眉問:“你們覺得他哪句在撒謊?”

“句句都可能在撒謊,”周敏筠搶先說,“可也句句都像真話。”∴思∴兔∴在∴線∴閱∴讀∴

黎承睿笑了,搖頭說:“但我們要的不是這種含混的結論,我要的是精確到具體某個點,然後集中精力,這樣才能突破。”

“是的,”黃品錫點頭說,“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我覺得有幾個信息是確鑿無疑的。第一,他跟死者的關係匪淺,而並非如他所說的,隻是點頭之交。”

黎承睿說:“沒錯,但問題在於,他為什麼要竭力否認這一點呢?欲蓋彌彰,我認為,很可能是他與死者之間的交往是放在台麵下,不能讓人知道的。比如金錢交易之類。”

周敏筠說:“我查過陳子南的經濟情況,他雖然職業是一名普通的中學教師,但他的家境不錯,父%e4%ba%b2曾經是專職的金融投資顧問,金融風暴來之前就收山歎世界,他娶的老婆也很厲害,聽說是一家著名珠寶品牌的首席設計師。陳子南本人也做點投資,收益不菲,本港名下的房產有三處。”

“那就能解釋他為什麼腳上套著Gucci鞋,算不算有錢人我不知道,可聽起來,”黃品錫說撇嘴說,“至少比我有錢多了。”

黎承睿笑了笑,問:“你說的第二個疑點呢?”

黃品錫正色說:“第二,吳博輝剛剛在為自己辯白的時候,一直強調自己有醫德,是個好人,不會殺人,但我們都知道,香港是講法的地方,定罪是要講證據的,有沒有醫德,是不是好人根本沒辦法為他開%e8%84%b1。”

“對,”黎承睿點點頭說,“可問題在於,吳博輝下意識總要強調這一點。我認為他傳達出來的信息是剛好相反的,也就是說,這個人在心底其實並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醫德。或者說,他可能做了什麼違背他的道德原則的事,所以他下意識要掩飾。”

周敏筠恍然說:“哦,那麼這樣是不是叫欲蓋彌彰?”

黎承睿微笑說:“是不是欲蓋彌彰,還得等我們進一步調查,用證據來判斷。”

黃品錫接著說:“第三,他提到他跟有婦之夫有私情,這本來是他個人的事,但因為時間恰好是案發當晚,因此這個女人成為證明他無罪的最直接證人。讓我們假設一下,阿頭,如果你是他,你會找誰來替你做證?”

黎承睿微微一笑說:“你。”

黃品錫有些意外,但隨即了然一笑,點頭說:“沒錯,換我的話,也會找你。”

周敏筠在一旁說:“喂,你們不要一臉有奸情的樣子好不好?明明都是有老婆的直男。”

黃品錫哈哈大笑,說:“我跟阿睿會選彼此,是因為我們認識多年,出生入死無數次,是過命的兄弟,大家做事都有默契和信任。如果突然說他殺人,我第一時間肯定要幫他做偽證的。”

“為什麼?”

“因為他相信我絕對不會殺人,無論如何先做偽證保我出來,然後再跟我去查明真相,”黎承睿微笑著說,“換作我也一樣。”

“所以啦,這就是我們男人之間的感情,你個小丫頭除了奸情還知道個%e5%b1%81啊。”黃品錫摸摸鼻子,對周敏筠說,“去,給阿叔沏杯茶,再來聽阿叔講古。”

周敏筠“切”了一聲,但還是乖乖轉身出去,過了一會,真端了一杯茶進來。

“真是乖,”黃品錫哈哈一笑,端起來深吸了一口,然後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