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1 / 1)

最璀璨的你 歲惟 4299 字 1個月前

。果然,耳邊響起葉母的低聲介紹:「你裴伯伯的兒子,大學就創立投資基金,到現在已經投出兩家上市公司了。你大學那會兒在幹什麼?讓你炒個股,虧得底朝天。」

「媽!」千溪反骨被激起來了,「我後來有賺的好嗎,賺了很多呢!」

「能有多少?」葉母對她嗤之以鼻,見對方落座,趕忙推她,「還不趕緊跟你裴伯伯打個招呼。」

千溪忍下不適,撐起一個有形無實的甜笑:「裴伯伯好。」

裴世秦青年創業無暇家庭,老來得子,兒子今年二十六,他已經年近花甲,笑起來頗為慈藹:「千溪侄女真是越出落越漂亮咯。」

千溪尷尬地笑:「……謝謝裴伯伯。」

葉母給她使眼色,暗示她還有一個沒打招呼。千溪用眼神抗拒,對方跟她年齡相仿,難道讓她喊叔叔嗎?葉母恨鐵不成鋼,板著臉沒理她,去跟裴世秦客套。

裴少清打量著跟母親鬧彆扭的女孩子,精心化過淡妝的臉上泛起微微薄紅,似乎有點害羞。

這個年代,見到相親對像還會不好意思打招呼的女孩子已經很少見了。他朝她微微一笑。

千溪根本沒留意這個故作溫柔的笑容,整個人如坐針氈,神思不知飄在哪裡,最後多喝了兩杯酒,借不勝酒力的名義提早退席。

一頓飯結束,葉家夫婦送走裴世秦父子,便趕來收拾自家閨女。

葉母難得發怒:「你怎麼回事?你當媽媽不知道你的酒量嗎,是不是對爸媽給你安排的人不滿意?」

「沒有。人家挺好的,青年才俊一表人才。但是你們能不能先知會我一聲啊?」

「翅膀硬了是不是,爸媽做什麼都要問你?」葉母凜眉,「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這麼下你裴伯伯的麵子,你爸爸賠了多少不是?」

酒壯人膽,千溪梗著脖子:「提前跟我說一下這麼難嗎?又不是說一聲我就跑了。你們從小就知道命令我幹這幹那!爸爸不跟我商量把我安排進銀遠,我有說什麼嗎?我還不是努力在適應。我已經這麼乖了,犯得著連最後一點選擇權都不給我嗎?」

從來都乖巧可人一派天真的女兒居然連聲詰難,葉母氣得肩膀發抖:「你努力適應?」她把抽屜裡的一疊資料摔在千溪麵前,「你跟媽媽解釋解釋,這些是怎麼回事!」

厚厚一疊紙張散落大半,在眼前飛揚,隻能看清上麵最大的幾個關鍵字,「留學」,「北美」,「mcat(st)」……

千溪愣了好長時間,翕張著嘴吞吞吐吐:「我……我想過兩天跟你們說的。」

「我看你是沒把爸爸媽媽放在眼裡。」葉母坐在一堆資料中間,氣勢淩人,「我和你爸看了你的郵箱。我還當你怎麼就聽了我們的話,乖乖從醫院辭職。原來是年初就鋪好了後路,拿著美國學校的offer打算遠走高飛?虧你爸還辛辛苦苦幫你在銀遠鋪路,你對得起他嗎?」

「媽!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離入學還有兩個多月,我也是真心想進銀遠試試看,自己對投資有沒有興趣。我不是故意牴觸爸爸的安排,是這段時間工作下來,覺得自己確實不適合這一行……」

葉母瞪眼:「那你適合什麼?適合上手術台,給艾滋病人做手術?」

千溪張了張口想申辯,卻說不出話,頭和聲音一起低下去:「可是,總要有人做這些事的啊……」

葉母一聲冷笑,彷彿她說的全是無稽之談。

她和長輩的溝通,好像每次都以她的落敗告終。

當初離開醫院也是這樣。急診收到一個有艾滋病史的患者,急需動手術。親自上陣主刀的科室主任本著自願退出的原則挑選助手,她自告奮勇協助做完了手術。

其實患者有傳染病史是很正常的,她經歷過很多起,都很安全度過。但這件事不知為何被社會新聞報道了,葉父葉母知道後大發雷霆,將他們這些年對她職業的不滿徹底激發出來,逼她從醫院辭職。

她本來想,也許留學讀一個基礎醫學的學位,轉做科研類的工作,會更安全,也不那麼辛苦,也許能徵得他們的同意。

現在看來,完全是她一廂情願。

凝固的氣氛裡,葉母拋出最後一句話,絕了她的念頭:「行了。你也別想那麼多了,定心在銀遠好好表現。我和你爸已經聯繫了你那個學校的招生辦,告訴他們你不會入學。你早點死了這條心。」

千溪猛地抬頭,不能置信:「……你說什麼?」

「我讓你收心,少折騰!」

千溪雙眼通紅:「媽,你們簡直不可理喻!」

她不擅長爭執,知道這句頂撞必然會引起父母責罵,搶在狼狽落敗之前奪門而出,把葉母的那聲「你敢出去就別回來了!」關在了門後。

一出門,夏蟲啁哳,路燈幽暗。她看著空落落的石徑池塘,有點後悔,又不住地難過。既然當了乖寶寶,就應該當一輩子乖寶寶的,說這些話有什麼用呢?每一次,都是她自己回去低頭認錯,態度良好插科打諢,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然後媽媽會摸著她的腦袋,笑瞇瞇地說:「囡囡乖,聽媽媽的話再試試,好不好?」

他們一向是這樣。自以為從不強迫,其實隻是披著溫柔外衣的不容置喙。如果遭遇頂撞,就會像今天這樣。

最可悲的是,自己很可能會照著這個劇本走下去,並且對媽媽乖巧地點頭,說:「好呀。」

真是太沒出息了!

沒出息的葉千溪!

楊城晝夜溫差大,六月的夜裡晚風微涼。她抱住自己起了%e9%9b%9e皮疙瘩的胳膊,坐在小區門口的石階上。

不知坐了多久,忽聞一陣手機鈴聲。

徐即墨已經給她發了十幾條信息,還有未接來電。

千溪啊了一聲:怎麼忙得忘了,她約好了今天晚上要跟他吃飯的!

她按下接聽鍵,低低「喂」了一聲。

「你在哪裡?」

「我在……家。」

出乎她意料,徐即墨的語氣好像總算釋然:「你沒事就好。」

呃?千溪怔怔地聽。

徐即墨淡淡道:「我到了約定的餐廳,等了很久你沒出現,又聯繫不上,擔心你路上出了什麼事。你沒事就好。」

「……」千溪更加內疚,「對不起啊,我把這事忙忘了。不好意思,要不我現在去找你吧,你還在那嗎?」

「不在了。」

千溪鼻尖微紅,一事無成般的挫敗感湧上心頭,掌心按上額頭:「真的不好意思……」

徐即墨心想,他被贊助商放了鴿子,難道不該是他難過麼?怎麼電話裡小姑娘聽起來要哭了。

他反省了一下自己,安慰說:「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晚飯吃了嗎?」

「……沒怎麼吃。」

「那出來吃宵夜吧,也一樣的。」

千溪訥訥地怔了會兒,說:「好啊……我這就過來。」

「不用。」徐即墨看了一眼腕表,「現在太晚了。你在哪?我去接你。」

千溪把附近一個地標建築的地址告訴了他。

徐即墨攔了輛計程車,夜裡交通暢通無阻,到得很快。一下車環顧一周,就看見小小的一個身影穿著一件藕粉色小禮服,坐在噴泉池邊看星星。

他道歉:「讓你等久了。」

千溪望著天幕,眼底落滿星輝,望久了眼睛酸澀,淚腺就止不住泛起淚花。

被晾在一邊的徐即墨聞到她身上的酒味,試探地問:「心情不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嗯。」

先前所有的慇勤,差不多已經是他這個終日對著冰冷屏幕的人能做到的極限。結果正趕上小女孩傷春悲秋,徐即墨實在無能為力,見她沒有挪地兒的打算,乾脆坐在她身邊。

千溪卻突然站起來,眼圈紅紅地說:「不是要吃東西嗎,走啊。」

「你可以嗎?」徐即墨指指她的眼眶,「不要低頭。」

她聽話地沒低頭,謹慎地垂下眼珠四下查探,什麼都沒發現:「怎麼了?」

徐即墨笑了笑:「眼淚要掉下來了。」

千溪一轉頭,蓄了很久的淚珠子果然撲簌簌砸下兩滴。乍然被戳穿了心事的她有些驚慌得不知所措,麵前卻遞來一張鋪開的紙巾。

他眼神平淡無波,卻好像直透心底:「你好像不太開心。」

Chapter 04

「沒有!」她下意識否認。

徐即墨用鋪展開的紙巾擋住她下半張臉,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真的?」

千溪隻露出一雙眼睛,用力點了下頭。「但是你為什麼要擋我的臉?」

徐即墨把紙巾放在她手邊:「因為眼睛不會騙人。」

千溪卻沒去接那張紙巾,抬起胳膊隨意抹了一把,轉過頭平復了一會兒,就恢復了正常臉色:「好了,現在沒事了。」

一張明明麵頰哭得泛紅,眼睛佈滿血絲,卻還在微笑的臉。

這一趟也許來得不是時候。又很是時候。

徐即墨收攏五指,紙巾在手心窸窸窣窣的,像夏夜不斷迸裂的細碎火花,為這個夜晚徒增燥熱。

終於,他說:「那就走吧。」

「嗯。」她點頭。

但最終沒能走成,因為千溪的手機響了。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接起電話,千溪的語言自動切換成英語,語氣禮貌語調平穩。徐即墨上一次接觸英語還是大一考cet-6的時候,忘得七七八八,勉強能從千溪流利又帶有許多專有名詞的話裡聽懂,是關於留學的問題。

隨著談話漸深,千溪臉上的光彩也漸漸黯淡,到最後隻是單方麵地應著,頭低得看不見她的臉,毫無指望地懇求「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然而從她嗚咽的聲音來看,應該是失敗了。

這個電話打了足足有半小時。

掛掉電話的時候,千溪幾乎忘記了自己在接電話之前在幹什麼,茫然地四下張望。乍然看見徐即墨坐在一邊,嚇了一跳:「你沒有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