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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著頭,與她四目相對,在感覺到她平靜下麵的某種情緒之時,他的眸子裡頓時泛起一絲警告。

一根一根地將他手指掰開,她緊緊握住被掰開的手指,不允許它們再次攥起,她冷靜地麵對他的驚怒,猶如那晚在鐵箭射來,她推開他的那一剎。

既然注定要辜負,那麼,就讓她辜負到底吧。

「寧天歌,你敢放手試試!」墨離沉怒的聲音在洞裡轟鳴迴盪。

「墨離,好好活下去,不要輕易言死。」她將他最後一根手指分開,對他淡淡說道,「我與你本不是同一條道路上的人,你該明白你我之間存在的是怎樣的關係,能夠一起走到今天,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他的聲音突然寂了,望著她的眸子好似暗夜裡的深海,深不見底的黑,又像是觸到暗礁的潮水,洶湧翻滾。

「說得更明白一點,就像我以前曾對你說過的,我們……不過是同盟關係。如果為了一個同盟而不顧及自己的性命,你覺得,值得麼?」她輕輕一笑,「不過,不管剛才那些話是否出自你的真心,能夠聽到你親口說出這些,倒也不枉同盟一場,對於我來說,卻是值得了。」

「你不要以為,用這種方法就能令我對你產生生分。」墨離短促地笑了一聲,「你信不信,你若敢放手,我就跟著你跳下去。」

「跳下去,那是你自己的損失,與我無關。」她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我不介意有人能陪著我一起死,隻是覺得以前選錯了人,如果知道殿下是這般成不了大事的人,我當初就不該選擇與你合作。」

他的神情漸漸斂起,雙%e5%94%87緊抿著,幽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

頭頂有簌簌的細塵飄落下來,樹洞邊緣又是一聲輕響,寧天歌%e5%94%87角微彎,輕輕放開了手。

來不及滑落,指尖倏然又被他反抓住,他如玉的額頭青筋微突,汗珠順著髮際流至弧度優雅的下頜,再嗒地一下滴落在她發頂。

她感受著這一滴清涼,低垂著眸苦笑。

何必,不過是徒勞。

終究手指的力道抗衡不過身體的重量,指尖漸漸從他掌中滑出,在兩手分離的剎那,彷彿緊繃的琴弦驀地掙斷,視線中,隻有那最後回眸,淡淡而笑。

——

身體急速下墜,耳邊隻有呼呼的風聲,帶著陰冷的潮氣,寧天歌的視線已完全陷入黑暗,索性閉上了眼,什麼都不去想。

可真的能什麼都不想麼?

那種冷冽到極點的眼神緊緊地纏著她,她知道,他是真的怒了。

隻是不知這種怒,是出於她的自我放棄,還是因為她最後說的那番話。

無從知道了。

她有些自嘲,與其說那番話是對他說的,倒不如說,那是說給自己聽的更貼切。

有些東西,哪怕再拒絕,再排斥,終究以一種潤物無聲的方式在自己身體裡紮下了根,想要連根拔除,勢必要經受一些疼痛。

疼痛過去了,就好。

嘗試了幾次,都未能觸碰到任何可借力之物,她便不再多費力氣,隻是調整了一下姿勢而順其自然地下落。

既然是洞,總會有著地的時候,能不能活命,那就要看天意。

她驀地睜開眼,緊此著黑暗的上方,那裡,有一股氣流急速而來,甚至已能感覺到那強烈的風已撲入鼻息。

從上麵墜下來,除了那個人,還能是什麼?

「墨離?」她嘗試地喊了一聲。

下一刻,身體陡然被一雙張開的雙臂抱住,那清幽若蘭的熟悉氣息頓時將她兜頭包圍。

他終究還是跟著跳了下來。

他抱得很用力,幾乎將她肋骨壓碎,緊貼的%e8%83%b8`前,似乎還能聽到他劇烈的心跳。

「你不該下來。」她強壓下心中的波濤,淡聲道。

「你這個沒心的女人。」他的聲音有絲緊繃而沙啞,還有點輕微的顫唞,「我若不來,又怎能確定你剛才所說的是你真正所想。」

她心頭一澀,低聲道:「如果是呢?」

「那就把你抓回去,關起來,不給你飯吃。」他低頭在她脖頸間咬了一口,有些任性地答道。

他咬得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很有些洩憤的意味,她忍著脖子上的痛意,聽到這孩子氣的話,終是忍不住「撲哧」一笑。

「你還笑!」他氣惱地瞪著她。

想起這黑暗裡她也看不到,便又是低頭一咬,感覺到她瞬間緊張起來的身體,那一口最終沒能咬下去,化作一縷幽幽的歎息。

「罷了,這筆帳留著以後再算。」他略微放開她,隻是一隻手仍緊緊地扣著她的手腕,「這洞不可能無底,你我小心些,著地之前提著氣,不管遇到什麼情況,彼此有個照應總比一個人好。」

「嗯。」她應了一聲,一絲不苟地說道,「你是算準了死不了,才跟著下來的是吧?」

「你這女人!」他猛地將她扯在懷裡,額頭抵著她的,呼吸急促了幾分。

「開玩笑的,這都聽不出來。」她推開他的頭,輕歎一聲,「就是怕你太過緊張,調節下氣氛。」

「……」他甚為無語。

兩人一時都靜了下來,專注地留意著周圍的情況,少頃之後,隻覺得空氣中的氣流風向都似乎有些不同,還夾雜著空空的回音,兩人皆神色一凜。

恐怕是要到底了。

幾乎是同時,兩人抱住了對方的身體,想要將對方扳至自己身上。

「你有傷,我先著地好一點。」在意識到墨離與她有著同樣想法之時,寧天歌極快地開了口。

「我是男人,哪有讓女人墊背的說法。」墨離絲毫不讓,與她較著勁。

「不要爭了,那就一起著地。」她快速做出決斷,形勢由不得他們再多爭執。

「好。」他答得爽快。

不過是說話之間,兩人便已覺出腳下的不同,然而長距離的極速的墜落所帶來的衝擊卻是極大,哪怕兩人輕功卓絕,亦不敢心存大意與僥倖。

砰然落地之時,彼此極為默契地抱住對方,曲膝倒地以消除部分衝擊力,再就勢往旁邊一滾,滾了數圈直至撞到某一處實物,那股力道才算基本化解。

但撞上的那一下卻是帶著相當大的力量,因此當寧天歌隻覺得後背像是被鐵錘重重捶了一記,%e8%83%b8`前氣血一陣翻湧之時,她立即想到的不是自己有沒有受內傷,而是墨離護在她身後的雙臂有沒有被撞斷。

掙紮著坐了起來,摸黑找到了他的雙手,她仔細地在他手臂揉捏過去,卻聽到他壓抑的悶哼聲。

斷了?

她一驚,卻聽得到他吸著冷氣呻[yín]道:「溫柔點。」

不由哭笑不得,她放輕了手上力道,逐個部位按壓過去,遂鬆了口氣。

隻要手骨沒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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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是不是斷了。」墨離挨了過來,有氣無力地靠在她%e8%83%b8`前。

「殿下,你往哪兒靠呢?」她往後仰了仰,「我倒希望你的手斷了,省得你這麼不安分。」

「說你沒心,真是一點都沒說錯。」他低低地笑,越發往她%e8%83%b8`前貼靠過去,「叫我名字。」

「……殿下。」她的後背抵住了牆壁,再無地方可退,「你先讓開。」

「叫我名字。」他厚顏無恥地壓了過來,「你叫我名字比叫殿下好聽多了。」

「……墨離。」看到他手臂為護她而腫起的份上,她忍耐地問,「可以讓開了麼?」

「再叫一聲來聽聽。」他的聲音裡有一種得逞的奸詐意味。

如此得寸進尺,實在是忍無可忍!

寧天歌一勾嘴角,腰部一用力,將他反壓在牆上,柔柔地喚了一聲,「墨離。」

墨離一僵,直覺有些不對,想要起身,一隻柔膩的手已撫上了他的%e8%83%b8口,緩緩遊走,慢慢從他衣襟處探入。

微涼的手乍然接觸到溫熱的肌膚,激得他一震,分不清是到底是因為冷還是那如酥如麻的感覺。

那手卻一觸即放,「雖說現在是春天,但這裡卻不適合殿下發春,先忍忍吧,若是能活著走出這個地方,外麵定然有殿下覓春的地方。」

身邊一空,那柔滑細膩的感覺還留在身上,墨離搖頭苦笑,這女人,一旦處於安全的處境,便總是自覺與他拉開距離,虛偽,客套,假笑,甚至逮著機會捉弄於他,全然沒有了生死之際那種真情流露。

此情此景之下,他倒寧可他的手斷了,那樣還得博得她的溫柔對待。

寧天歌已點起火折子,火光漸漸驅散周圍的黑暗,將洞內的情形顯現出來。

這一看,卻是出了兩人很大的意料。

卷三 驚雲飛渡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活人也是可以將就的

落腳之處極為平坦,且並非是碎石爛泥,而是鋪得極為平整的青石地麵,且看得出經過專業工匠的打磨,即使年月長久已經失去了應有的光亮,但依舊光滑如初。

底下的麵積十分空曠,兩邊牆壁亦是用同樣的青石壘成,修建得沒有一絲縫隙,整齊而平滑,除了每隔一段距離便擱有一個鬆枝火把之外,沒有任何裝飾與雕刻,無從查看線索。

寧天歌試著將火折湊到火把上,稍作停留之後,那火把便燃了起來,上麵所浸的桐油竟未乾透。

寧天歌看著那燃燒的火把有些發怔,墨離已走過來將它拿在手中,「往前走走,看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有沒有出口。」

她「嗯」了一聲,默默走在他身邊,兩人所處的甬道很長,走了片刻,她低聲說道:「你不覺得這裡很像一個地宮或者墓%e7%a9%b4麼?」

墨離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舉著火把朝四周看了看,道:「看樣子確實有些像,隻不過,若是墓%e7%a9%b4,那葬在此處的必定是大戶人家,且必定有極高的身份,否則不可能有如此規模的墓葬。」

她沒有再說話,隻是漸漸握緊了雙手,這樣的地方,讓她想起一段極為黑暗的回憶。

「快走吧,隻要找到出口,我們就立刻出去。」她一刻都不想多待,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