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係肯定比葉言要強大得多,他去刻意尋找的話沒準會有結果。
葉言雖然對這個大哥沒什麼感情,但想想葉蓉……又心軟了。
「他叫葉哲,今年應該二十四歲了,樣貌的話……我也記不太清了,但似乎和我長得挺像,畢竟是兄弟嘛。」
宋衍之一一記下之後對他承諾:「放心,我會幫你尋找。」
葉言笑:「那就麻煩衍之啦。」
一直情緒低落的宋衍之因為葉言的笑容而神色放緩很多:「不麻煩,阿言你……」
他話正說一半,忽地有人出現,單膝跪在他麵前:「殿下,您回來了。」
宋衍之收了話頭,轉身看向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神態變為一片疏冷與淡漠:「父皇在哪兒?」
「陛下正在安若宮等您。」
「帶我過去。」
「遵命!」
徑直進入皇宮,葉言頗有些眼花繚亂。皇室富足,宮殿金碧輝煌,佔地極光,坐著馬車都行進了整整兩刻鐘。
安若宮是皇帝的寢宮,走到這裡,隨從都退下了,因為宋衍之的授意,葉言才得以跟了進來。
葉言出生自龍翔國,對於這位帝王的功績也是打小聽到大的。
不得不說,龍翔帝國的歷任君主都是為國為民的好皇帝,兢兢業業一輩子,幾乎將整個人生奉獻給了這個國家,至今為止,從未有人對他們的帝權有過質疑。
固然這其中有萬魔籐的作用在,但更多的還是他們那顆為國為民的心。
百姓富足安康,社會蒸蒸日上,龍翔國一直傲然於整個大陸的地位,皆讓他們的帝權穩若磐石。
想到要見到皇帝了,葉言還真有些緊張。
而當他走進去,真正看到的時候他卻猛地怔了怔。
在高高帝座上的男人極為年輕,他有著如同翡翠一般的長髮,淺紅色的漂亮雙眸,白皙的肌膚,俊秀的五官……
葉言簡直認為自己看到了另一個宋衍之。
除了髮色和瞳色,他們父子兩人實在是太像了!
「父皇。」宋衍之行禮,葉言猛地回神,趕緊也行了禮:「陛下安康。」
「無需多禮。」宋雲意抬抬手示意他們起來。
葉言仍忍不住看向他,但很快他就發現了這父子之間的不同之處。
宋雲意從帝座上走下,繁複的帝袍,修長的體型,舉手投足皆是久居高位的威嚴氣勢。
他不言不語,隻是緩步走來便讓人感覺到了強大的壓迫感。
帝王之尊,隻容瞻仰。
葉言不自覺的垂下眸子,宋雲意走到他麵前,聲音低沉:「抬頭。」
葉言莫名有些緊張,但卻慢慢地把頭抬了起來。
宋雲意看著葉言,卻問向了宋衍之:「要為他解毒?」
宋衍之躬身:「請父皇成全。」
宋雲意的聲音很淡:「你知道規矩。」
宋衍之微頓,手指掐入了掌心:「兒臣明白。」
「去內室等我。」宋雲意對他說。
宋衍之應下:「是。」
他起身離開,走的時候忍不住又看了看葉言。
葉言不太明白,但也感覺得出這父子之間……隻怕沒那麼簡單。
宋衍之的身影剛剛消失。宋雲意卻忽地俯身,伴隨而來的是一陣撕心裂肺到幾乎將心肺都咳出來的劇烈咳嗽。
第36章
第36章
宋雲意咳得很凶,因為躬身,那翠色的長髮垂下,如同夏末的柳條,雖然還是充滿生機的可卻因為秋日將近而蒙上了一層無法忽視的灰敗之色。
葉言有些揪心:「陛下……」
宋雲意微微伸手擺了擺:「沒事。」
他的聲音很虛弱,那沙啞的音色暴露了他的年紀,雖然容貌依舊年輕,但這個人……真的老了。
英雄遲暮,總是讓人不禁心生惋惜。
尤其這還是一位十分得民心的君主。
葉言沒有上前,一來他的身份擺在那兒,二來他明白,越是強悍的人越是容不得別人的憐憫和同情。上去扶他一下其實是非常沒有禮貌的事,葉言有分寸。
宋雲意略微緩了緩,總算平復了喘熄,再抬頭,那本就白皙的麵容幾乎趨向於透明,除了淺紅色的眸子依舊,其他的一切都成了白色,蒼白的,病態的。
「葉言對吧?」他緩慢開口。
葉言垂手而立:「是的,陛下。」
「多謝你救了衍之。」
葉言連忙說道:「並不是什麼值得道謝的事……」
「我是他的父親,」宋雲意說話的聲音很慢,「我應該向你道謝。」
葉言沒再出聲,他聽出了宋雲意話中的含義,與其說是在向葉言道謝,他更像是在自責。
宋雲意微微喘熄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來,我為你解毒。」
葉言應道:「有勞陛下了。」
宋雲意走在前麵,葉言跟上去,從後背看去,這個男人的身形是修長的,背影是強大的,哪怕如今染了病,哪怕現在年邁了,可那股子與生俱來的強者之尊卻是任何時間和病魔都無法遮掩分毫的。
「葉言,解了毒之後,你就離開衍之吧。」宋雲意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回頭。
葉言跟在他身後,微微怔了一下。
宋雲意說:「你應該看到了那東西,也應該瞭解了衍之身上的秘密,他這一生注定孤單,友情也好,愛情也罷,全都隻能捨棄。」
葉言忍不住擰了擰眉。
他周圍的人全都是這樣,他遇上的人都是這樣的命……要麼是斷情絕義的孤字訣,要麼是兇猛暴戾的萬魔籐……總之都是摒棄一切,放棄所有,麵對獨自一人的未來。
為什麼啊!
一股難以言說的氣憤湧上心頭,葉言說出了正常情況下絕對不會說的賭氣話:「我不怕萬魔籐。」
他這話剛落,陡然間一陣殺意乍起,如同柔軟春意中猛然降臨的至寒冰雪,幾乎將周圍的空氣都凝結成冰。
宋雲意轉頭,淺紅色的眸子逐漸轉濃:「你為什麼知道?」
葉言見過萬魔籐他不奇怪,畢竟中了毒,宋衍之失控情況下無法掌控萬魔籐。
但是……葉言絕對不該知道那魔物的名諱!
如果隻是一個單純的少年,他可以救他,甚至放走他,為的是不讓本就如履薄冰的父子情義徹底葬送,但如果是別有用心者,那他絕對不會讓他離開這安若宮半步!
這澎湃的殺氣毫無遮掩,葉言忍不住後退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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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纔還虛弱到似乎很快就要倒下男人此時卻淩厲到了讓人恐怖的地步,如同出了鞘的寒劍,隨時準備刺穿敵人的心臟。
葉言輕籲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陛下不要著惱,我是聽衍之說的。」
宋雲意冷笑:「他不會告訴你。」
葉言麵色未變:「為什麼?」
宋雲意:「因為他從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
謊言被輕易戳穿,葉言一怔,他倒是沒想到這一點兒。
宋雲意揚手,白皙的手掌轄製住了麵前少年細嫩的脖頸:「說,你是什麼人?」
葉言感覺到了他越發激烈的殺意,但卻沒有半點畏懼:「您此時殺了我,衍之會怎麼想?」
「你威脅我?」宋雲意淺紅的眸子已經成了大片猩紅之色。
葉言不出聲。
宋雲意冷笑:「我的兒子,他能怎麼想?我殺了你,他連……」
「父皇!」一聲尖利的怒吼從門邊傳來。
宋雲意的神色明顯一僵,但很快他就恢復原樣,頭都未回,隻用寒涼的聲音命令道:「去內室等著。」
宋衍之整個人被怒火從頭澆到尾,聲音都微微顫唞了:「等著你把他殺了嗎?所謂的解毒就是這樣嗎?我已經答應了你條件,我會去吸食那些人祭,可是你呢?你要殺了我的葉言!」
「你的葉言?」宋雲意回首,白皙的麵容,猩紅的眸子,整個人都妖異到了極點,「這麼在乎他,那他更該死了!」
宋衍之死死盯著他:「你殺了他,我會殺了你!」
大殿裡的空氣幾乎凝結成冰,宋雲意麵色未變,可週身的氣勢已經凜然到了如刀似劍的地步:「長大了,翅膀硬了,想要弒父嗎?」
他驀地鬆手,看都沒看踉蹌倒地的葉言,轉身走向那同他有七八分像的精緻少年。
兩人離的距離不近,一個在大殿深處,一個在大殿門口。橫跨了這奢華貴氣的宮殿,宋雲意一步一步走過來,繁複的長袍拖在玉石地磚上,摩攃的細微聲音都清晰可聞,而隨著他走近,那冷然的麵孔,猩紅的眸子,翠色肆意散落的長髮,勾勒出了一個讓人屏息的畫麵,無形中已然帶給宋衍之巨大的恐懼感。
那是根深蒂固的,長達十幾年的強勢壓製下的巨大陰影。
宋衍之懼怕他,無比恐懼著這個萬人仰慕的帝王父親。
那些細碎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上來,連阻攔的力氣都沒有。
年幼的時候,被那魔物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時候,他哀求著父親為他解除痛苦,不停地哭,不停地喊,不停的求救,可這個男人隻是冷著臉,如同一個華美的冰雕一般,安靜的站在那兒,落向他的視線冰冷的如同此刻大殿中的玉石地麵。
整整三年時間,適應了魔物的宋衍之也徹底明白了,父親不會救他,那個曾經會抱著他親他哄他任他為所欲求的父親早就不見了,留下的隻有一個翠發紅眸的魔鬼,一個喪心病狂到如此折磨親生血脈的男人。
從那之後,宋衍之對於父親這兩個字所抱有的便隻有『恐懼』二字。
他害怕,驚恐,卻絕不敢違背他。
他讓他努力修煉,他不敢鬆懈。
他讓他吸食人祭,他不敢違抗。
他讓他釋放萬魔籐,他不敢反對。
他讓他活得像個怪物,他連質疑的聲音都發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