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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厲在禦座上心不在焉地翻看奏章,靈犀站在案旁,默然吃完一顆桃子,捧著另一顆上前道:「這一顆,孩兒實在吃不下了。」

「當真吃不下」

「當真。」

嚴厲這才接過桃子開吃,極甜美的味道叫她%e5%94%87齒留香,不由細嚼慢咽,仔細品味。

念及這桃子如何得來,嚴厲心裡一時如同裹了蜜,一時又滿是癡苦,不覺出了會兒神,回神靈犀已帶人出府。三兩口吃完桃子,嚴厲帶著桃核趕到瑤池。

靈犀正帶人播種,嚴厲擼起袖子上前幫忙。挖坑,澆水,埋種,再澆水,等大功告成,一行幾人都有些灰頭土臉。臨去嚴厲悵然惋惜:「我是等不及看它們發芽抽枝了。」

靈犀道:「等您歸來當可賞花。」

「獨賞無趣,徒添傷感。轉瞬即逝之物,我也不甚喜歡。」

「的確沒有常開不敗之花,也沒有永恆不逝之物。但您若常記它們的美好,它們便是雖敗猶榮。」

「魂魄錮於情劍之中,必然孤寂,也不知此番我要多久能醒,你閒暇時便與我說說話。」

「聚魂之前您必是渾渾噩噩,如處虛空混沌,不會有任何感覺的。」

嚴厲猛地止步,逼視靈犀道:「不管有沒有感覺,我就是想聽你說!」靈犀訝然看著她,她自知失態,囧然拂袖,當先回府。

翌日靈犀來問安,嚴厲看著他良久不語。他從容自若,卻歎氣道:「孩兒一向知道自己與爹爹極像,卻不知如此會叫您神思恍惚,將孩兒錯認。」

其實嚴厲早便深深反思過。靈犀給她的感覺數百年來始終如一,毫無變動,絕不是父子二人共用一個身份。設若是娑羅假扮靈犀,這麼多年靈犀又在哪裡何況靈犀之平和淡漠隻及娑羅泰半,偶爾亦有言行跳脫、不沉穩處。故此她確信娑羅就在她身邊,或許偽造身份,或許偽裝為死物,而靈犀一定知道這個秘密。

嚴厲一時還不打算揭盅,遂不接話,與靈犀商量他繼位之事。

等靈犀繼位,嚴厲的歷劫之日也到了。

歷劫前夜,嚴厲趁靈犀與明亮、燭武在前殿商量如何分派人手,命花枝從頭到腳都給她精心鼓搗一番,然後出府。琅邪一向狠黏她。她嚇不退這小畜生,隻得由著他跟隨。

她倒想看看,某人今夜可還能沉得住氣。

嚴厲打算孤注一擲,豁上了,出府便往無極宮方向去。半路見一道白影施施然而來,嚴厲又驚又喜,一顆心正覺七上八下,就聽來人笑道:「我正要找你。」

「巧了,我也正要找你。」嚴厲迎上前去。

娑羅審視著嚴厲:「難得你穿得如此花紅柳綠,女氣十足。」

嚴厲道:「怕是你忘了,你我做夫妻那時,我為了迎合你的口味,常常都如此穿戴。」

「……還你這個。」娑羅朝她伸出手。她看著那枚似被把玩油潤了的桃核,不肯接,滿臉失望歎氣:「還當你聽說我的打算,特來阻止我的。」

「什麼打算」娑羅饒有興味地問。

嚴厲乾咳一聲:「我打算今晚找幾個男人開葷,好好放縱一回。」

「果然是出來招蜂引蝶的。」娑羅沉目看著她笑:「你能想得開,我反倒有些放不下了。聽說你要跟旁人翻雲覆雨,顛鸞倒鳳,我竟覺得很不爽。」

嚴厲攤手:「不爽你又能如何」

「既知道了,阻止你是必然。」

「確然你有阻止我之能,但毫無道理。」

「有。」娑羅沉下臉:「道理即是,你揣著明白卻裝糊塗,為了旁人來與我演戲。我本當配合,然則你或許忘了,我與你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而後生,霄霜以炎之靈為我重塑肉身,讓我徹底擺脫龍族壽限,卻隻怕我又要受炎之靈禁錮,五百年一歷生死輪迴。此劫若發生,必與你同時卻不同狀,須有人協助才行。你行事如此不識大體,難怪娑羅仙師不肯原諒!」

嚴厲訝然一愣。他竟是來攤牌的。

毫無疑問,這個以娑羅之身進駐無極宮的男人就是龍君迦昱!

嚴厲想通這點以後,甚為懊惱自己那麼久才窺到真相,可見對娑羅的%e8%83%b8襟瞭解不深,不信他能為了那滅世天劫,將一切成就割捨給龍君迦昱,隻除了她這個女人。

嚴厲沉默著。她信娑羅度人有術,短短數年便可教龍君迦昱改邪歸正,甘冒旁人之身,卻不信龍君迦昱竟會性情大變,行事都平和隱忍起來。

龍君迦昱道:「你就不問問,我會變成這樣,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嚴厲歎氣:「我隻看到結果是你擁有了改天換地之能,分明得意的很。」

「你隻看到表象,怎知我被無形的枷鎖桎梏,時刻都不痛快。」

「你未免過於不知足。」

「知足」迦昱舉起那枚桃核輕笑:「還能有幸吃到這個東西,的確我該知足,再有怨念,見你這些年淒淒慘慘,鬱鬱寡歡,也不由消了泰半。痛定思痛,其實我完全沒理由怪你,畢竟那時你捨棄的不光是我,更有娑羅仙師。然則我雖斷情,未必就能化解那個禁咒之力,將來你又會受我所累,或是我又受你所累,或是你我終究否極泰來、和諧與共,都不可知。」

嚴厲不由問他:「你希望是哪種結果」

龍君迦昱但笑無語。嚴厲喜見他形神與娑羅無二,也厭見,改而問他別的。

「那顆蛋是怎麼回事」

「是我將魔心以秘術封印,偽造而成。」

「你傳給四海龍王的其實是慢慢破解封印之術」

「然也。」

「若乾年後魔心甦醒,又當如何」

「拿回本就屬於我的東西。」

「然後收服妖、魔、鬼三界,一統天下」

「我跟娑羅仙師有個與公與私都有關的約定。」

「可否告知」

「簡言之,我們做了一個賭,自明日起一個大輪迴為限,以諸界歸順於誰來論輸贏。」

「起點有高低,顯然這個賭不公平。你一向桀驁,竟由得他如此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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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羅仙師的確自負,這個賭卻沒有不公之處。隻因你待他死心塌地,霄霜真人又使那等下策幫他,我幾乎已沒有任何取勝之機。」

「莫非我也是賭注之一」

「你,是唯一的賭注。」

嚴厲如被澆了一盆冰水,從裡至外都涼透了,滿心希望蕩然無存。

成為兩個男人一較短長的賭注,若不關情,或許她會覺得有幸,眼下隻覺如遭重創,心痛之感不亞於當日愚鈍不知,見龍君迦昱斬斷情絲,便當與娑羅再無可能。

顯然娑羅已做出了取捨,雖然這個賭的結果尚不可知。

養男寵,建後宮,都是些玩笑。嚴厲真正打算的是,今夜若龍君迦昱不可用,索性她就到瓊樹上傾情一舞,若娑羅終於肯現身見她,便當他是餘情未了,不論他說什麼,做什麼,縱是打她罵她,隻別再冷落她幾百年,她都能欣然承受,若不肯,便是她當了則了時,揮劍斬情,再不癡纏他,再不受情字所擾。不成想,終究是她奢望太多了。

嚴厲回神龍君迦昱已不在。眼前雲海翻滾,青天如幕,她心中一片悵惘惶惑,失魂落魄之際不覺直下幾十重天,落到娑羅的仙根上麵,摸著安靜臥在她膝上的小狐,呆坐出神。

手指驟然一疼,嚴厲猛地回神,見一條碧綠的小蛇死死咬住她手指,正可勁兒吸食鮮血。

琅邪脖子上的皮毛又厚又密,暖和異常,南無常常首尾相纏,賴在上麵困覺。它身子細小,又藏於毛髮之下,嚴厲竟一直也未發現它。南無尚且是個蠢物,受本能驅使,貪戀上古神之血的味道,常常會偷襲嚴厲。嚴厲從未給它放肆之機,今夜過於失神,竟叫它有機可趁。琅邪再是乖順,見狀也按捺不住,在一旁齜出牙齒,垂涎三尺、躍躍欲試狀。

上古神之血卻豈是它們可以貪多之物!

「作死麼!」嚴厲哭笑不得地把南無扯下來,本欲丟到一旁,卻被它尾巴緊緊纏住手腕。琅邪見狀立馬收起利齒,彎起眼睛,輕輕爬到她膝上,懶散而臥。

被南無這一攪和,嚴厲心下雲開月明一般,突然就豁然開朗了。龍君有求勝之心,特意找她攤牌,所言怎可盡信未必不是娑羅有情非得已處,縱然拿她做賭,也怪不得他。

或許則是,似他那樣絕世獨立之人,智透重玄卻雲深寂寞,既機緣巧合,造就出一個堪與他匹敵之人物,難免會有一較高下之心,重任在身也不妨小玩怡情。

她既鼠目寸光,癡纏他卻愚鈍難解他心思之萬一,便唯有聽他信他,任憑他擺佈,文不能助他安國定邦,武卻可為他蕩平天下,先龍君迦昱收服六界。

有與他一起指點江山、破除天劫之機,豈不是她莫大榮幸

想通這點,嚴厲不由笑靨如花,爬起來四下張望一番,然後整束衣冠,展臂,彎腰,擺出個妖嬈的姿勢。直到她手酸腳軟、維持不住她苦修之舞的起手式,生出沮喪失望,一道清亮的簫聲悠然響起。她頓時欣喜若狂,循聲望去,見一道白影長身立於雲頭,衣帶當空,風骨絕世,正是白蓮花。

嗬!終於他還是現身了。

長鳳歌纏綿悱惻,音韻動人,足見他心思如故,不怨不悔。

既如此,縱是她粉身碎骨,肝腦塗地,又婦復何求,又何憾之有

:-D

終於結文了。可能後邊會放一個小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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