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插言。

“現任冥王宮宮主為情困守一隅之地，昔日雄心壯誌早已灰飛煙滅，基本上遵守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規則。”秦湛又緩緩道，“今日不見他露麵，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傅鈞聽畢無言，他對冥王宮宮主為人如何興趣不大，卻倏爾質疑道：“你對冥王宮的情形倒似瞭解頗深。”

“我對其他五派的情況一樣瞭解頗深。”秦湛挑了挑眉，輕輕一笑，曼聲道，“你想不想知道，玄陰派掌門華玉今時究竟年歲多少？比你的年齡是大還是小？”

傅鈞聞言心頭一動。

在正派之中，各派掌門無一不是整個門派中最年高望重、資歷深厚的一個人，因此除非整個門派隻剩下一兩名弟子，否則十幾二十歲便成為一派之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尤其是弟子數千的三大正派，更是人才輩出，競爭激烈。天清觀觀主靈煦真人與太華宮宮主藍玦雖然外貌皆近似三十餘歲之人，但傅鈞知道，他們的年齡實則猶在自己師父陸淮風之上。

昔日陸淮風在三十歲那年便繼任丹霄派宗主之位，已是眾人至今仍為津津樂道的一大奇聞；而前世的最後，秦湛在二十五歲時成為丹霄派宗主更是史無前例的成就，整個道修界傳為美談。

而在三大邪派中，冥王宮宮主年齡若何雖然尚不清楚，但日使沐毓與月使沈明達看上去卻絕非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而且據說日月雙使皆是跟隨了冥王宮宮主二十來年的心腹，所以想必宮主本人亦不會過於年輕。

琅邪穀穀主斷滄浪看上去也是三十來歲年紀，傅鈞推測對方的實際年齡應當與師父陸淮風相近。

唯獨隻有玄陰派掌門華玉，看上去隻有十五六歲，舉止情態亦是一派天真燦漫，嬌憨動人，活脫脫的像是一個活潑無邪、無憂無慮的小姑娘。

傅鈞並不是沒有見過駐顏有術、返老還童的道修，但那些人的眼睛裡都藏著太多東西，完全可以看出久經歲月的痕跡，然而華玉的一雙眼睛卻竟然也是純潔無瑕，如同兩顆晶瑩剔透的黑色珍珠般，不含一絲雜質。

而且一旦注視得稍微久了些，心裡便隱隱生出一股說不出的怪異之感——仿佛眼前的少女純淨高潔之極，竟是不容褻瀆，自己再多動一絲猜疑的念頭都是罪大惡極、千夫所指的事。

傅鈞定力甚堅，一瞬間便收回神思，內心卻尤為震驚，知道華玉身上恐怕有秘法護體，可以動搖人之心智。

“不要盯著華玉的眼睛太久。”秦湛忽然出聲道。“那是她修煉的瞳術‘天眼通’，不僅可以迷惑人心，更可以看穿你內心裡的所有念頭，涓滴不漏。”

“……”傅鈞立時轉頭看向發言的秦湛，麵上猶有一絲訝色。

秦湛卻沖他微微一笑，繼而道：“華玉雖然外貌一直如同十五歲少女，真正年齡卻已逾二十五歲了，比你大上六歲。”

傅鈞聽到如此答案，心裡卻並不是很驚訝，隻覺得華玉果然並非外貌那般年幼。

“她是前任玄陰派掌門獨生之女，而她母親在她十一歲時便倉促身故，而她由派中長老扶持著繼任掌門之位，至今已有十五年。”秦湛敘說道。

傅鈞略含疑惑地道：“玄陰派掌門之位，也是唯有掌門子孫方可繼承的規則？”否則玄陰派中弟子眾多，僅憑十一歲稚齡這一點，便絕無可能服眾。

“那倒不是。”秦湛稍作一頓，“隻是華玉之母雖然意外身亡，但玄陰派中對華玉之母忠心的人還有不少，故此華玉雖然年幼，卻也足以靠著這些人的支持慢慢坐穩了掌門之位，當然其中也少不了她自己的不懈努力。”

秦湛說著，目光一掃玄陰派眾人，略為詫異道：“玄陰派向來有五大長老，分別號稱望舒、暉素、冰輪、玉鏡以及宵魄。今日怎麼隻出現了四個人？素來愛出風頭的望舒長老溫胤居然不在，倒是稀奇。”

玄陰派弟子衣裝與冥王宮類似，也有級別之分，雖然皆著白衣，但掌門及長老的服飾與普通弟子卻大不相同，一目了然，涇渭分明。

以華玉為首，她身旁兩邊隻有四人服飾款式相同，而那四人其中之一便是先前已經自稱位居暉素長老的甯櫻，故此餘者三人應當也是長老身份。

“溫胤……”傅鈞聲音略略一低，卻不含半點情緒，“已在括蒼山上被我所殺。”

“是在你取養魂木之時？”秦湛一向記性極好，立刻便反應過來，眉心驀然輕微一跳，雙眸中閃過一道冷厲勝似冰刃的寒光。“是他傷了你？以致你養傷十日後方才回歸丹霄派？”

傅鈞輕輕一應，儘量將此事說得輕描淡寫：“他被我重創，回天無力，臨死前反撲一擊，略有些棘手。不過事後有辛玖與杜熠琛在，我早已無礙，也無什麼後遺症。”他見秦湛眼中殺意著實駭人，不免又在末尾補上一句。

秦湛聞言方才臉色稍緩，仍是說道：“玄陰派之人……你若看誰不順眼，儘管告訴我。”語調雖然看似輕緩平和，卻蘊含著一絲驚心動魄的殺機。

傅鈞明白秦湛的言外之意，立即阻斷道：“那倒不必。溫胤一人之事，何必禍及無辜？”

秦湛不說話，眉間猶有陰鷙之色，但卻似默許了傅鈞的意願。

提起溫胤，傅鈞倒是難免又想起那個以飛書之術傳信給辛玖、並請辛玖來括蒼山上救援自己的神秘人——他至今仍對此人是誰茫無頭緒，而秦湛顯然不像是這位神通廣大的神秘人，不由便將神秘人之事簡略地敘述給了秦湛，也好聽一聽秦湛的意見如何。

“竟有如此之事？”秦湛聽他說完，麵上罕見地流露出一分驚異之色。“此人竟然能夠及時知道你的行蹤，卻始終不顯露真身，實在居心叵測，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對方至今尚未對我有不利之舉，此事也僅此一例，與其他大事相比，尚且不值一提。”傅鈞漠然答道，心頭卻在瞬間微微一跳。

……秦湛雖然掩飾得很好，但自己那份比起常人過於敏銳的直覺，已是讓他隱約意識到，在秦湛心裡，似乎並不是真如表麵上那般擔心這個神秘人會對自己居心不良。

——秦湛是否已經知道這個神秘人是誰？所以才並不真正擔心？

隻不過傅鈞也沒有在此刻便揭破秦湛的心思，而是選擇默默記在心中。

他微斂心神，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四周眾人上，隻見此時因為進攻魔域之舉已然議定，便已有不少門派陸續向素來交好的六大門派逐一請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萬靈護體

傅鈞側頭看了秦湛一眼，而秦湛隻是麵含輕笑，沖他微微點頭，神色似乎是在說無論他做出什麼決定，秦湛都必定會與他共同進退。

傅鈞見諸事既已落定，再無緣無故在清虛山上逗留下去，隻怕會引人注意，而他與秦湛現在的身份特殊，並不方便公開露麵，因此便隨著人群一同走下清虛山頂，然後尋到一處無人之地，施展起禦劍飛行術，瞬息之間便已抵達靈素山。

其間秦湛一直跟隨在他身旁，寸步不離，容態溫和柔順，%e5%94%87角含著微笑，然而如此情態顯露在他醜陋猶勝惡鬼的假麵上，卻難免變得有幾分怪異。

好在秦湛如此“相貌”實在過於駭人，周圍一般人都敬而遠之，不會去細看他的臉，因而也沒有引起什麼風波。

傅鈞在靈素山頭落下`身形，站穩腳步，方才轉身直視秦湛，開口道：“眼下你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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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湛解除身上的易容法術，複又變回平日裡那個俊美無儔、賞心悅目的翩翩青年，又給傅鈞也消除了易容法術，變回真容，這才斂容答覆道：“我必須即刻回去魔域一趟，告訴薛燼清虛山上發生的事。”秦湛眉峰似是不經意地微微一折，“若是拖延得太久，隻怕薛燼會起疑心，懷疑我與道修一方有所勾結。”

傅鈞知道清虛山上人多口雜，因此三日後眾派共同進攻魔域之舉一事絕不可能保密，故而秦湛回去告訴薛燼這個消息倒也無甚妨礙，畢竟就算秦湛回去不說，隻怕薛燼隨便再派個人出來，都能打聽得到。

但在最後，六大派之首在結界內進行的密談，其中內容並無旁人知曉，他與秦湛也並不知情。

傅鈞心裡倒是有些猜測，估摸著六大派之首秘密商議的多半有己方進攻路線、如何針對敵方弱點等緊要事宜，但此等重要之事便最是需要秘而不宣，因此毫不介懷。

傅鈞心念電轉，又道：“三日之後，你究竟會選擇如何行事？”

“我會為眾派指引道路，免得他們找不到真正的魔域究竟在何處。”秦湛輕輕歎了口氣，神色間竟似有幾分家長對於不聽教誨的頑童的包容。

傅鈞疑慮：“你打算怎麼指路？”以秦湛如今魔域少主的身份，絕不可能公然現身，親自為一眾道修帶路。

“上次你不是見過小黑與小白麼？”秦湛微微一笑，半點不見為難，“我這次便讓小黑去傳話好了。”

“可他們皆是魔修……”傅鈞話至一半，陡然轉口道，“難道你可以借用麒麟火玉佩之力，將旁人也偽裝成道修？”

秦湛含笑著一頷首：“麒麟火玉佩倒也沒有那麼強大，我這半枚玉佩一次隻能偽飾一人。”

“……”縱然一次隻有一人，也已經很有用途了。

——幸好麒麟火玉佩一直在秦湛手裡，否則若是落入薛燼等魔修手中，對方便可以隨時派出下屬，借用玉佩之力掩蓋住身上魔氣，再潛入丹霄派中，對天心閣內陽羽的元神下手，豈非讓師父他們防不勝防？

畢竟千日做賊容易，千日防賊卻難。

傅鈞微微皺起眉頭，心中暗道，念頭忽又一動。

——看來秦湛也並沒有告訴薛燼麒麟火玉佩的功效，否則之前秦湛對薛燼宣稱以魔修的身份無法悄然潛入丹霄派這件事，便做不到自圓其說了。

卻在此時，秦湛又溫聲道：“先前我說了要給你繪製一幅魔域地圖，不如我們暫且先回山洞裡去？”

“好。”此為正事，傅鈞自然無不應允之理，當即邁步往山洞方向走去。

回到山洞裡，秦湛取來筆墨，卻並未如何思考，仿佛對魔域之中各個場所早已熟記於心，直接下筆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