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隔開的辦公桌,但隻有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女人在裡麵,聽到開門聲,女人回頭,正好對上餘荒看過去的目光。
女人一頓。
隨後,是餘荒先發聲言:「您好,請問沈白梅女士在嗎?」她對那女人道,客氣禮貌。
女人還在呆愣,雙目瞪得老大,本就打了點妝的臉變得更煞白,靠近一點看,甚至能看到女人略微顫唞的嘴%e5%94%87。
女人驚恐得沒有半點反應,餘荒又道了一聲,略微抬高點音調,再加上些許的疑惑。
女人才反應過來,眨了下眼,尷尬扭頭咳嗽了一聲,再去看餘荒時已經沒有最初的驚愕了。女人頓了下,才道:「我就是沈白梅。」
餘荒一頓。
沈白梅笑了笑,走到旁邊去拖了把靠背椅過來,伸手招呼餘荒:「過來坐。」
餘荒小步往沈白梅那裡去,沈白梅身上微濃的消毒水味若有若無飄進餘荒鼻翼裡。
「餘琴的女兒?」餘荒剛說著謝謝,落座,沈白梅也坐回自己辦公位上,抬眼與餘荒直視。
「嗯。」餘荒點頭,「我叫餘荒。」
沈白梅又盯著餘荒看了半天,直看得餘荒頭皮發麻,想伸手下意識去摸臉頰時,沈白梅才轉開視線,輕聲道:「顧教授那邊已經先和我說了,你有什麼想問的,你問,我能答的會盡量回答你。」
餘荒聽著沈白梅如此說辭,下意識往方才被她關上的房門。
顧修遠還沒來。
牆上掛著的時鐘顯示的時間卻已超過他們約定的時間了。
顧修遠昨日口頭上答應了陪餘荒一起來見這個沈白梅,如今未到。
也許......又是臨時出了什麼事吧。
——
餘荒先問了一些母親那邊親戚朋友的情況,沈白梅是母親的表妹,理應叫她「表姨」,餘荒在心裡聯繫了百遍千遍,但最終開口的依舊是:沈女士。
餘荒開不了那個口。
「你說你現在被王華生領養?」沈白梅說著說著,開始反問餘荒話裡的問題。
餘荒一頓,半晌,點頭,「是的,當年我母親去世,是王家收養了我。」
此話才出,沈白梅突然沉下臉色,目光意味不明,又開始盯著餘荒看了起來。
沈白梅四十多歲的年齡,保養得卻如二三十歲的樣子,一手搭在辦公桌上,修得整整齊齊的指甲一下一下點著桌麵。
餘荒被她看得一陣莫名其妙。
「丫頭,你知道你父親的事情嗎?」沈白梅一轉話題,突然這樣問餘荒。
餘荒啊了一聲,沈白梅還盯著她看,餘荒腦袋瓜轉得也飛快,先不想為何沈白梅會突然這麼問,但餘荒先連忙搖頭,再道:「不知道,我自幼同母親住在X市,母親這邊的親戚母親絕口不提,何況是從未謀麵的父親?」
轉了一大圈的彎,這也是餘荒想要知道的問題。
沈白梅上上下下再審視了餘荒一圈,餘荒是拘謹了點,雙手合十放在腹前,坐得筆直,雙%e8%85%bf緊靠放在一起,眼睛直直看過來,臉上除了偽裝出來的鎮定外,最多的是不安和緊張,甚至是有點沉不住氣要開口問最想要知道的問題了。
很顯然,沈白梅剛才的問題就是餘荒這次來的要點。
「你知道嗎,要不是因為你的長相與你母親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沈白梅畫風一轉,移開直盯著餘荒看得視線,轉到禁閉的門板上,「我並不會和你說這麼多。」
餘荒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沈白梅回過頭來,仰起視線,餘荒低下眉,看了沈白梅一眼,而後,朝沈白梅鞠了一躬,「表姨,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父親的下落,他是生是死,母親走了那麼多年,受苦受累了那麼多年,如果那個我從未謀麵的父親並不知道有我的存在,並不知道母親那些年受的痛苦,那母親,多可憐......」
餘荒直起身板來,望著沈白梅,一字一頓的朝沈白梅這樣說著,沈白梅靜置片刻,也徐徐站了起來,伸出手,早已被空調吹涼的雙手覆在餘荒兩雙手上。
餘荒心下一鬆,暗裡長長噓了口氣。
——好在她是猜準了:這個沈白梅表姨,和她母親的關係,非常要好。即便是她母親已經去世二十幾年。
——如若不是如此,沈白梅絕不會隻因為她長得和母親相像就願意接待她,耐心一個個回答她的問題。
——更不會一開始就爽快答應顧修遠的請求,哪怕顧修遠和沈白梅有過點頭之交。
——
「我其實也不太瞭解你父親這個人,當年你母親是我們那片區裡戲班子的成員,隨著戲班子到處唱戲表演,你父親就是你母親在B市巡迴唱戲時認識的,隻是我舅舅他們並不同意你母親和你父親的這樁婚事,後來他們瞞著家裡人,領了證,跑去X市,當年你母親懷著你時我跟著有過去X市一段時間,你出生後我就回來了,這麼多年沒有聯繫,沒想你母親......」
沈白梅回憶著當年的過往,簡單的敘述曾經發生的一切。
餘荒聽著,雖不能聽全沈白梅省略掉的內容,但有一點餘荒還是聽出來了:和梁曉玨給的資料一樣,她母親並非當年巷子裡大夥說的是骯.髒.不.堪的交.際.花,母親有她自己愛的人,有她自己正當的職業。
「那您知道我父親是做什麼職業的嗎?」餘荒想了想,還是問出這個問題。
沈白梅靜了下,許是因為剛才的觸景生情,眼眶有些紅紅的,此刻的模樣與她一絲不苟的裝飾不太適合。
但餘荒這麼問,沈白梅抽了張紙巾,背過臉去,餘荒看著她小心擦了幾下眼角的淚水,再轉過頭來,盡量扯出一個笑容,道:「這個我知道,當年我和你父母一起住在X市,你母親快臨盆了,沒有再跟戲班子去唱戲,你父親當年也隻是個落魄的窮書生,我記得好像是搞什麼生物研究的,後來因為生活開支需要,同當時後街巷尾一米店王老闆一起,進了一個不知叫什麼隊伍的科考隊,隊裡每月會給成員家屬一定補貼,當時那個年代,隊裡給出來的補貼以及足夠一家老小生活了。」
沈白梅說著,餘荒聽著,隻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餘荒皺起了眉頭,反問:「什麼科考隊?王老闆?不會是王叔叔王華生?」
沈白梅點頭。
餘荒眉頭皺得更緊。合十抱著的雙手握得更緊。一絲不詳的預感劃過心尖。
餘荒想了下,張了張嘴,剛想再和沈白梅說什麼,緊閉著的門被人從外頭啪嗒一下推了開來,力道還挺重。
餘荒同沈白梅一道望過去。
是個慌慌張張趕過來的小護士,見到沈白梅還在辦公室裡,眼前頓是一亮,連著開口:「梅姐太好了你還在,23床孕婦難產大失血,RH陰性血型,血庫裡儲量不足。」
——
顧修遠安撫完最後一個受害者家屬,出了教學樓後才發現已經過了同餘荒約定的時間。
身邊有同事走過來:「一起走吧?」
顧修遠搖頭,晃了下手裡的車鑰匙,「有事。」
很著急的一件事。
他並不保證餘荒能招架得住沈白梅那種類型的老女人。嚴厲苛刻。
顧修遠把車開得飛快,就差沒做出闖紅燈這種事。
到了醫院,尋了沈白梅的身影,護士指著樓上的手術室,對於顧修遠這類俊朗男子,服務態度也好:「剛才一緊急手術,護長上台了。」
「那之前有沒有一個女子來找過你們護長?」
小護士是剛才給餘荒指路的那個,顧修遠這麼一問,小護士是有印象的,對顧修遠同樣值了指樓上,「剛才那孕婦大出血,急需熊貓血,你說的那個女孩正好是熊貓血,剛上樓獻血去了。」
——
顧修遠輾轉幾回,最終回到原地,在沈白梅辦公室裡找到餘荒。
門沒有關嚴,顧修遠站在門口,裡頭冷氣往外冒。
他透過門縫,裡頭,餘荒左手枕在桌上,整個人安安靜靜坐在那裡,低著頭,看著右手拿著的手機屏幕。半場不短的頭髮披在肩上,右邊的頭髮被她擾道耳後,左邊垂放下來。
露在短袖外的雙手,白皙的肌膚,左手手腕處纏著一條厚厚的繃帶,那時壓迫血管的止血帶。
他問過抽血室裡的護士了,她剛才獻了400CC的血。
顧修遠推門進去。
餘荒抬起頭,以為是沈白梅回來了,卻是一愣,沒想看到的是顧修遠。
「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顧修遠走到她身邊,旁邊有一位子,剛才沈白梅給她拿過來的椅子。@思@兔@網@
顧修遠坐下,眼神卻盯著餘荒手腕處看。
餘荒一笑,把手往回收了下,「沒有,還好。」她道。
顧修遠收回視線,看了餘荒一眼,餘荒已經慌忙把手機收好。
「有什麼收穫嗎?」顧修遠看她,瘦瘦小小的身板,安靜坐在那兒。
餘荒點頭,隻是視線往下低,盯著地板瓷磚,嘴抿成一條線。
顧修遠一笑,「那就好。」至少沒白來。
隻是餘荒依舊低著頭,氣氛有些不對。
「怎麼了?」顧修遠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眉頭一皺,問她。
深邃的雙眸緊盯著餘荒的小腦袋。
餘荒把頭抬起來,顧修遠還在看她,看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她是深呼吸了一口氣,像是一副已經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模樣。
最後終是鼓起勇氣,餘荒看著顧修遠那張精美絕倫的臉龐,腦袋裡,回憶起來的是那日顧夫人把字條塞給她時的模樣:我兒子對上次的相親很滿意,希望能與你往下發展。
——如果說的是真的話。
「顧......修遠。」她小心翼翼,叫著他的名。
「嗯?」顧修遠一挑眉。
「如果我說我也滿意上次的相親,你是不是願意,現在就,娶我?」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三更。
☆、16
16
餘荒坐著顧修遠的車回到顧修遠公寓,這次顧修遠直接把車開進小區車庫裡,下了車,外頭熱辣的溫度更讓餘荒本就燒紅難退的臉頰更燙了幾分。
顧修遠鎖好車門,餘荒安靜站在車頭,等著他過來。
車庫裡亮著微弱的光,顧修遠過來,走到餘荒身板,低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對視,餘荒下意識又把腦袋低了下去。
顧修遠目視前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敢打包票,這丫頭臉一定還是紅的。雖然地下車庫光線太暗,看不清。
「走吧。」顧修遠忍著笑意,對餘荒說了一聲,伸手過去,直接握住餘荒垂在身側沒有抽血的那隻手,大掌包裹著小手。
顧修遠手掌心裡,持手術刀多年的手,長了老繭,包裹住餘荒細嫩的手,有意無意摩挲著餘荒的手背。
餘荒隻覺得一陣麻嗖嗖的感覺從右手手掌那穿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