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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髏貴公子 辭笙 4090 字 1個月前

披風最初的主人。你們曾經發過最可怖的誓言,效忠卡佩家族的每一滴血脈,並且為之盡忠。」

消失已久的聲音再度出現,重疊的咆哮帶著尖銳的笑聲在山洞裡反覆迴響:

「即將失去主人的忠僕,放棄掙紮吧!你不管做什麼,都不可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你也即將變成卡佩家族的忠僕!這是忠誠者的墳墓,進入到這裡,你也會與我們一樣,一起守護卡佩家族的血脈。」

「這是死者的地方,你的主人不可能活著出去,死靈,你的主人很快也會變成與你一樣的死靈生物。」

……

雷伊一直隱沒在袍子之中的右手,稍微動了動,慢慢地揚了起來,慢慢舉起了他剛才從左手腕骨裡取出的東西。

那是一枚長六邊形的銀質紋章,上麵的黑玫瑰細膩得有如能聽到正在綻放的聲音。

他的聲音非常平靜,不知何時帶上了那種天然的、上位者的倨傲:「卡佩王朝威廉四世的第七皇子,嘉文·卡佩,在此命令你們,對黑玫瑰的紋章效忠。」

☆、Chapter 22

忠誠者之墓與世隔絕數以千年,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對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

從無數誤闖、墜入忠誠者之墓的人們腦中可讀取的記憶裡麵,亡靈們早已拚湊了卡佩家族如今的模樣。

在不算短的沉默之後,一位亡靈騎士冷笑了起來:「這個笑話說得不錯。」

「我不在開玩笑。」雷伊不輕不重地回答。

「嘉文·卡佩殿下已經死了!」另一個亡靈急切地叫道,「他死了!他死的時候是個八歲的小孩子!他被威廉四世當做和平條約的人質送給了對方!三天之後威廉四世就撕毀了條約發動了戰爭!黑玫瑰家族的血脈現在隻有卡特琳娜殿下一個人!」

一隻亡靈從他身後極快地顯現出身形,又迅速消失:「你是個騙子!你身上的氣味是活人的氣味!你還是個活人!你不可能是嘉文殿下!」

「我活下來了。」雷伊不以為然地繼續說道,「我是嘉文·卡佩,我沒有死。」

「他們公佈了你的死訊!」

「當然,他們以為殺死對方的小皇子會極大地打擊父親的心神,所以隱瞞了我逃走的事情,說已經殺死了我。真是愚蠢,父親既然決定撕毀條約,本來就沒打算我活著。」雷伊的語調因為諷刺感而上揚,「也不知道他們聽到父親壓下我的死訊、一直到三年後戰爭結束才公佈說十一歲的嘉文皇子死於戰亂的時候,有沒有覺得自己的行為天真好笑。」

說起好笑,其實他的父親威廉四世的做法一樣好笑,他刻意拉長了自己幼子近一半的壽命,或許覺得這樣更容易被民眾所原諒?

「嘉文殿下那時候還是個孩子!」一個低沉的聲音帶著一點掩飾得極好的憤怒和輕蔑,「一個沒半點逃亡經驗的孩子,怎麼可能從敵軍之中偷偷逃走!你這個騙子!」

「我沒偷偷逃走。」雷伊稍微歪了歪頭,要是他還有皮膚在,這時候他臉上一定會有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他們試圖用酷刑來折磨臨死的兒子以發洩對父親的憤怒,瀕死之前,我魔法力暴走了,所以殺了看守的所有一百零七個人,然後當著剩下人的麵,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了。」

因為那個時候,剩下的人幾乎都已經嚇得無法動彈,他們看著一個八歲的孩子,如同看著一隻嗜血的魔獸。

隻是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雷伊才意識到,他居然還清楚地記得這個數字,或許雪山上那個詛咒喚起的記憶是對的,他心裡,其實從來沒有忘記那一刻的血腥氣味。

「胡說!」最開始那個尖銳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魔法力暴走是如同撕裂靈魂一樣的疼痛!一個八歲的孩子怎麼可能忍受得了那種程度的疼痛?!」

「疼痛?」雷伊這一回的笑聲愈發輕蔑和不屑了起來,「比我親手挖出自己的雙眼的時候還疼麼?或者比我明知父親打算用我的命獻祭、卻還要自己登上被送往敵國都城的馬車的那一刻的心還疼麼?」

在奧斯庫特的圖書館,他讀過很多自以為是的詩人寫的書,他們以一種悲天憫人的口%e5%90%bb,揣度著那個幼年的皇子身在敵營,得知父親撕毀條約那一刻的感受。

別說笑了,他每次看到這些總是想笑。他怎麼可能不瞭解自己的父母,從父親決定把他送出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會是這個結局。

他的魔法力在垂死時候暴走,他的逃亡之路比喪家的狗更加狼狽。

那個還不會正確使用魔法的孩子,倉皇地剃光了自己銀白色的長髮,用手指挖出了卡佩家族引以為傲的淡金色的雙眼,畏縮在一片漆黑的塵土深處,以這個世上最卑微可笑的姿態,擺脫了卡佩這個姓氏,終於從那場戰亂裡活了下來。

「你沒有證據!」亡靈們終於慌亂了起來,聲音愈發焦急和混亂,「你的黑玫瑰紋章一定是偷來的!你不僅是個騙子!還是個小偷!你偷取了卡佩家族的榮耀!」

雷伊低頭看了看那久違的紋章,並沒有反駁。這塊紋章,說是偷來的也沒有錯,在他被送給敵人之前一夜,他的母親瑪莎莉皇後避開了所有人,遣走了一直在安慰他的長姐卡特琳娜和三皇姐嘉斯蒂斯,然後偷偷地給他這枚紋章。

他至今依然記得母親那雙哀傷的眼睛,與那鮮艷美好的嘴%e5%94%87裡吐出來的與那種悲傷截然相反的殘忍的話:

「嘉文,你帶著這個,你是卡佩家族的孩子,你的死亡也必須帶著卡佩家族的榮耀。」

那是他骨頭上第一個儲物法陣。

與他自己後來用魔法雕刻的微型法陣不同,瑪莎莉皇後並沒有仔細學習過魔法,她拿著刀,在他的手肘上刺進去,鮮血淋漓地在他的骨骼上刻下魔法陣,將這枚紋章封了進去。

粗魯地刮骨的疼痛,他一直沉默著沒有哭出來。在那個時候,沉默的小皇子第一次明白,對自己身為皇帝的父親和身為皇後的母親而言,自己的性命遠遠比不上家族的一點點榮耀來得重要。

卡佩家族的榮耀。

直到今天,聽到這幾個字,他依然想笑。

需要用孩童的鮮血來支撐的,算什麼榮耀?!

「被自欺欺人了。」雷伊終於失去了耐心,提高了聲音,「這個大廳和名為忠誠的怪物是一體的,都是你們那已經墮落惡化的忠誠心。特薩不是卡佩家族的孩子,她沒辦法傷害那怪物,但是從剛才我徒手抓破了牆壁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人比你們更加清楚我真正的姓氏。

你們自認為是忠誠者,卻試圖否認我的姓氏來抗拒向我效忠,你們這是在嘲諷你們自己的忠誠心麼?

這是最後一次,我用卡文·卡佩的名義,命令你們執行你們的誓言,向卡佩家族的血脈效忠,打開忠誠者之墓的大門,讓我們離開!」

在令人恐懼的寂靜中,環形的大廳裂開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向上的樓梯。

雷伊回過身,小心地把昏睡中的特薩抱在懷裡,毫不猶豫地踏上了那道樓梯。

「卡佩家族的小子!」有亡靈終於忍不住雷伊輕蔑的態度,亦或者是忍受不了數以千年的孤寂歲月,他們在雷伊的背後,對著他的背影開始怒吼:

「卡佩家族的幼子!在你離開之前,請回答我們的問題!我們付出了一切,來完成了對卡佩家族的忠誠!可是你們為何對此棄如敝履!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告訴我,我所效忠的主人!為什麼?!

為什麼我們的忠誠,我們的思念,我們打敗過的惡,我們持有的善,我們引以為豪的榮光,我們痛恨如斯的醜陋,最後都變成了如此殘酷的模樣?

為什麼在我們極盡忠誠之後,我們的忠誠得不到絲毫的回報,我們靈魂依然困守在痛苦之中嘶吼?!」

雷伊抱著昏迷的特薩,終於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很是憐憫地看著這間亡靈困守的墳墓,頓了片刻,等到那些終於說出實話的亡靈們陷入一片死寂,他才慢慢地移動下顎,開了口:

「忠誠?思念?偉大?別令我發笑了。

哈,你不覺得好笑麼?我敬愛的騎士們。忠於卡佩家族的每一滴血脈,忠於卡佩王朝的每一任王者,你們在發下這樣的誓言的時候,可知道日後卡佩家族的血脈是什麼樣子?

你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會忠於什麼樣的人,一個盛世明君還是一個兇惡暴君,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拿出自己的忠誠,叫囂著自己的無畏,你們真的不覺得可笑麼?!

我敬愛的騎士們,你們真的以為自己是在忠於卡佩家族?忠於這個姓氏?別讓說笑了,你們分明不過是在忠於你們的忠誠本身!低下頭,看看那團噁心的怪物,那就是你們忠誠的對象!

你們的信仰毫無意義,你們的忠誠空無一物!他們不來源於心悅誠服的追隨,不來源於輔佐你們認為偉大的王的決心,隻來源於你們那自以為是、盲目到愚蠢的騎士精神!

你問我為什麼那些醜惡會在這裡惡化?因為從來就沒有什麼所謂的忠誠和榮耀在限製它們。

你問我為什麼那些思念,那些熱情,那些為遊%e5%90%9f詩人所傳唱的美好會變成怪物?你為何不問問自己,是誰的私心與對那個『輔佐王者的忠誠騎士』的位置的執著在作祟?是誰把那些美好的東西作踐到一文不值乃至徹底麵目全非?

然後,你們摸著自己劍,摸著自己靈魂深處的驕傲回答我:

你們究竟是在忠於王者,忠於卡佩這個姓氏,還是隻是自己想要成為忠於王的騎士?!

將這一切墮落至此、拖入萬劫不復的,難道不是你們自己的傲慢與愚蠢麼?!」

名為忠誠的怪物發出一聲痛苦而絕望的悲鳴,在大廳深處迴響數遍,如此淒涼而慘烈。

雷伊靜默了片刻,慢慢地舉起手裡的黑騎士大劍,然後猛地擲了出去,準確且毫無阻礙地刺入了那隻怪物的身體:

「我以爾等效忠的卡佩家族的血脈,殺死你們效忠的誓言,從這一刻起,我贈與你們自由。」

他說完這句無不諷刺的話,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向前走,身後的大廳裡傳來劇烈的震盪,似乎隨著那隻怪物的掙紮與死亡,整個大廳也在不斷衰敗。

也不知在黑暗的長廊中走了多久,有亡靈在他麵前現出了虛無的形狀。

「卡佩家族的小皇子。」他這樣說,「直到此刻,我們才明白忠誠的含義,死神在上,我們願意相信我們之所以為命運所驅使效忠於卡佩家族,是死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