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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髏貴公子 辭笙 4054 字 1個月前

剛才雷伊走出來的門口,黑騎士的大劍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特薩立刻減緩了速度,彎腰撿起……撿起……撿……

特薩繼續向前跑,順手揉了揉因為試圖撿起那其重無比的大劍而差點扭傷的肌肉——以前看亞倫和尤利塞斯天天背著黑騎士大劍到處跑,沒覺得吃力啊?果然黑騎士的體能不是黑魔法師能比的麼?

欸,等等,修拉一個黑魔法師,為什麼會有黑騎士大劍?

一邊這麼腦補著無關緊要的事情,一邊在魔法杖表麵凝結出七八根冰錐,徒手扔了過去——很好,有一根歪打正著砸中了!

——恩,這怪物果然也免疫物理攻擊。

「你殺不了它的,特薩。」雷伊退了一步,讓自己離戰鬥圈子更遠了一點,視線一刻不離地盯著特薩,「這是名為忠誠的怪物,它與我們殺死過的讒言、思念、貪墨、執著、勇敢,還有其他東西都不一樣,你不是他們效忠的對象,忠誠就不能為你所殺死。」

特薩瞭然,一邊迅速地繼續逃跑,一邊開始%e5%90%9f唱束縛的咒語,花了好一會兒,才把那個暴躁的怪物重新捆了起來。

「雷伊。」特薩氣喘籲籲地坐下來休息,順口抱怨了兩句,「你偶爾可以……從老師這個角色裡脫離出來、給我這個當學生的搭一把手。」

雷伊尷尬地偏了偏頭:「我的魔法力……透支了一點。」

「啊?」特薩艱難地重複了一遍,「你的魔法力……你是說,修拉的魔法力……透支了?!」

雷伊活動了一下下顎骨:「特薩……我也是人類。」

特薩條件反射地打量一下他那一把怎麼看都和「人類」這個概念有點距離的骨架。

雷伊:……

是的,修拉也是人,然而他在諸位魔法師心目中的印象實在是距離「人」這個概念有點遠。比如在特薩淺薄的印象中,*師修拉的魔法力應該如同浩瀚無邊的大海,無所不能而且無窮無盡,根本不應該存在耗盡的時候。所以聽到他這麼說,特薩忍不住好奇地湊了過去:「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怎麼會耗盡魔法力?」

「我是個人類黑魔法師,不是神明,特薩。」雷伊重複了一遍這個事實,「要是我還有肉.體在這裡的話,我甚至不可能用黑騎士大劍,憑借劍術打敗那九個怪物中的任何一個,畢竟我隻是個以身體孱弱著稱的魔法師。」

特薩若有所思地看向他空空如也的雙手,沒有魔法杖的*師也隻能用出一些基礎法術,所以他到底是做了什麼……

「我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怎麼學會如何來操作白骨走路。」雷伊用右手握住左手,把腕關節卸了下來,讓特薩看連接兩者的纖細魔法力,「所以我一直把魔法力細化成絲線,牽動全身來行動,就像木偶一樣。所以這種狀態下用大劍去打鬥,純粹是魔法力消耗。」

在沒有魔法杖的情況下,將魔法力細化成線,操縱身體像一個最強大的黑騎士那樣拚命地動,這種消耗之可怕,特薩估算了一下自己,估計撐不到七八分鐘。

然而雷伊用這種方法應付了九隻怪物,足足支撐了一個小時多。

特薩突然有點心酸,一個沒有魔法杖的黑魔法師,用唯一能動用的、消耗恐怖的方法,拚盡力量也要去找她,即使安靜了那麼久的情況下她很可能已經死了,就算找到了,也很有可能隻是一具幾乎被啃食乾淨的屍體,這個男人也沒有放棄。

「雷伊。」特薩踮起腳,伸手去觸摸那個骷髏麵部白骨的輪廓,「我會變強,一直變強,強大到足夠站在修拉的身邊,也不需要被擔心。相信我,總有一天,你可以不需要擔心我,不用總是來救我。」

回答的聲音略微有點沉悶:「我知道,不過有能擔心的對象,其實感覺不算差。」

特薩沒說話,瞪了好一會兒,聽著雷伊抬頭四處看了看,牙齒縫隙裡擠出一聲輕笑:「真是沒想到,有一天會被困在忠誠者的墳墓,被迫要求向卡佩家族效忠。」

特薩詫異地仰起頭:「真的沒有辦法出去?我記得你以前是殿前魔法師,不是應該也是卡佩家族的附庸,為什麼這些騎士要難為你?」

「嗬,忠誠麼。」雷伊抬起頭,把法師袍的帽簷拉低了一點,擋住了大廳頂上的光線,「說實話,那真是一件遙遠的事情。」

雷伊似乎並不很願意提及當年他在奧斯庫特的日子,那些在世人眼裡,是*師修拉一生最輝煌的歲月,在他本人這裡,似乎恰恰相反,需要被極力忘懷。

「那我們……是真的出不去了麼?」特薩看著剛才被雷伊抓破的牆壁已經徹底恢復了原樣,忍不住提出了這個帶著一些絕望的可能性。

「說實話,我覺得我們肯定能出去,外麵的人一定已經找到了我們的位置。」雷伊的聲音倒不沉重,還有一點心思在開玩笑,「我並不是真的相信有人強大到能來救我們,但是我相信你哥哥一定會說『困住我妹妹的東西馬上給我毀掉』,死神在上,我發自內心地相信,假如世上果真還有其他神明存在,那一定是詛咒之神,他與蘭斯洛特·拉爾森同在。」

☆、Chapter 20

不知來源的光亮照在臉上,刺激著因為被囚.禁而緊繃的神經。

雷伊需要一點時間來專心恢復魔法力,正垂著頭,安靜地坐著,特薩靠在他身旁,盯著天頂發呆。

這些亡靈騎士們拋棄了妻子母親,背井離鄉,為了自己效忠的對象拋棄了一切,連死後都不得安寧,這就是他們如今扭曲墮落的原因麼?

「特薩,假如你要瞭解一個人,一定要知道這個人會為了什麼而發瘋。每個人都有著心底深處最在意的一樣東西,人們為了那樣東西可以不惜一切,陷入瘋狂。假如你想要瞭解一個人,那你一定要知道他的那個東西是什麼,假如那個東西不是你,那就隨時做好被背叛的準備。但是不要害怕背叛,為了守護自己所愛的東西而瘋狂,那本身也是美麗的事情。」

她回憶起來,特維爾曾經這麼說過,對著尚且年幼、還不能理解這話裡麵意思的特薩,這麼說過。

「特薩。」他膝蓋上攤著書本,明明還是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孩子,卻那麼冷靜而睿智,「每個人一生隻能真正地在意一樣東西,因為總會有時候,要你將你最在意的事情們放在一起,要你捨棄。你總會知道,自己真正在意的東西是什麼。」

特薩想起來當時自己幼稚可笑的回答:「可是……可是我要是真的喜歡兩樣東西怎麼辦?」

特維爾笑了起來:「那你就去變強吧,強大到沒有人能逼你取捨,強大到足以任性,足以隨心所欲,那樣就好了。」

「特維爾,你最在意的東西是什麼?」她瞪大了眼睛,這麼問他。

特維爾放下書,俯身抱起小小的特薩,想了想:「曾經,我以為我最在意的是真理。」

特薩歪著腦袋,看特維爾突然笑了起來:「後來我發現,其實我也並不在乎真理,我隻是害怕自己什麼都不在乎,所以假裝愛著真理。不過後來……」

他頓了頓,沒有說再後來如何,而是摸了摸特薩的腦袋:「現在的我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你了。」

……

「特薩。」雷伊的聲音打斷了回憶,「我休息完了,你要不要睡一會兒?」§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特薩搖了搖頭,被雷伊拉到懷裡:「怎麼了?在想什麼?」

「在想我父親奧爾德斯·雅維裡有沒有可能還有個比我大三四歲的兒子。」特薩歪了歪腦袋,隨口胡扯。

「……應該不可能。」雷伊考慮了一下這個可能性,「肯定不可能,奧爾德斯從死亡到復活一共有近四百年,我聽你母親說過,她找到奧爾德斯的屍體去復活他的時候,愛絲忒拉設置的保護屍體的魔法陣尚還完好。而且,我也不認為除了你母親之外有人能夠召喚出奧爾德斯的亡靈。茱莉亞她實在是很……呃,特別。嗯,她和奧爾德斯相互吸引不是沒有理由的。」

特薩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地問道:「蓋倫主任也說我父親是個很特別的人。雷伊,他是什麼樣的人?」

「奧爾德斯麼?假如蓋倫覺得奧爾德斯是個很好的人,」雷伊的語調有點笑音,「那隻是說明蓋倫自己是個很好的人。特薩,你的父親是個無法被看透的人,每個見過他的人,都會說他是一個美好的人,可是那不是奧爾德斯,奧爾德斯如同一麵隻能反射好的一麵的鏡子,你所察覺到的那個完美的奧爾德斯,隻是你自己心中美好的那一麵的倒影。我想世界上能夠瞭解奧爾德斯的人,隻有茱莉亞……還有你。」

「我?」特薩驚訝地抬起頭,瞪大了眼睛,「我甚至沒見過他。」

「你其實和他很像。」雷伊拍拍她的頭,那眼窩深處的空洞讓特薩沒來由地心頭一慌,「你在想什麼,也不會直接說出來,說到底當初你不會對愛斯蒂發脾氣,也是因為她根本沒傷害到你在意的東西,你那時候,其實沒什麼在意的東西。」

如同一個空洞,雷伊在心裡這麼想著,卻沒有說出來。

他第一次見到特薩的時候,正是愛斯蒂背叛了她的時候,特薩失去了唯一在意的東西,因而隻餘下一個空殼子。她連自己都不在乎,愛斯蒂怎麼可能傷害得了她?

如同他第一次看見醒來的奧爾德斯的時候,他看不到任何別人描述的美好,那個時候的修拉心中一片空茫,於是他在奧爾德斯身上,看到了同樣的空茫。

「我現在在意你。」特薩想了想,抬起頭,很認真地說道,「還有哥哥,還有唐納,不過果然沒法兒做到隻在乎一件事。」

「你真的不像是雅維裡。」雷伊很想笑。

「那你在意什麼?」特薩仰著脖子,好奇地問。

雷伊隱藏在在腦中的笑聲瞬間消了聲,他想了很長一段時間:「我現在唯一確定我在乎的,隻有你。在此之前……我想,要是我真的在意什麼,就不會拋下一切,躲到亡者森林去了。」

他的詞是「躲」。特薩皺了皺眉毛。

「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問我你父母的事情。」雷伊扭過頭,把話題從自己身上引開,「你其實很早就知道的吧,我知道你父母親的事情,為什麼從來不問呢?」

「你不肯說,總是有理由的。」特薩看著他,「就像席恩的父親有著對特維爾的承諾,你既然不肯說,我想一定有理由,假如我問你、用自己來逼你,說不定你會說,可是我不想逼你取捨。」

雷伊垂下頭,慢慢從右手指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