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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髏貴公子 辭笙 4095 字 1個月前

說,你知道嘉文皇子的死麼?那個死在了戰爭中、據說戰爭結束的時候才十一歲的年幼的皇子。」

特薩皺了皺眉,心裡突然有點疑惑,她是不是應該聽下去,皇家的秘密,有時候不適合太多人知道。

「嘉文的死訊是在戰爭結束之後才被公佈的,可是其實他早在三年之前戰爭開始的那一天就已經死了。在與北方的王國簽訂和平契約的時候,嘉文皇子被當成人質送到了對方的手裡,僅僅三天之後,威廉二世撕毀了合約,發動了統一之戰。而作為質子的嘉文皇子,幾乎相當於被親生父親親手殺死。」

「父親說,你看,你覺得馬卡斯小皇子無辜,覺得他們被殺太過於殘忍,那麼他們對於嘉文皇子所做是不是也是一樣地殘忍?那麼誰又應該為此負責呢?沒有人,沒有人會對此負責。德伯特,這個世界上的罪責不是那麼明顯的東西,沒有人是無辜的。」

「他說,你現在明白了麼,既然戰爭開始,誰都不無辜。出生宮廷,享受著卡佩這個姓氏帶來的榮耀和優越的生活,那麼這個家族的罪孽就像原罪一樣刻在他們的血脈深處,無論是死在敵人、或者說自己父親手裡的嘉文,還是被議會處決的馬卡斯,他們不比那些因為戰爭流離失所、最後凍死餓死的戰爭孤兒更加無辜,皇室每一個成員都吃下過沾著平民血肉的飯菜,如同我們現在的每一刻和平,都沾滿了卡佩家族成員的鮮血。」

「最後父親說,假如議會用自己的雙手去選擇了大部分人的幸福,我們願意與議會分享那份罪惡。」

「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特薩仰著頭,目光在黑暗中銳利無比,「是你父親,還是席恩大公,讓你跟我說的?」

蝙蝠不屑地嗤笑了一聲:「我不為任何人做事。特薩,從那一天起,我就已經放棄了厄爾半島的繼承權。我不代表任何人的意思,隻重自己的考量。」德伯特的聲音有些驕傲,如同他在賭.場的時候一模一樣。有很多人看不出來,這個頑劣的孩子內心裡麵,裝著比大多數人都多的思考。

特薩忽然想起皇都裡那些花天酒地、腐臭入骨的紈褲貴族子弟,想起了雅維裡家族總是歇斯底裡的瘋子,又抬起頭,透過黑暗看向那個過早看過世間的厄爾半島的小少爺,再想起讓雷伊俯身致敬的紅鷹大公奈德,最後想起很可能是自己兄長的年輕卻疲憊的蝮蛇公爵。

人類的本性不會因為所處的位置而改變,腐臭的、或是燦爛的人們,不管在什麼位置,都還是一個模樣。

「德伯特,這不是我一個平民應該知道的。」特薩垂下眼睛,這麼堅持著。

「蝙蝠的第六感。」德伯特想吹一聲口哨,然而蝙蝠口腔的形狀實在不適合這個動作,於是特薩聽到了一聲奇怪的嘶鳴,「咳,剛才有點嗓子疼,我清了清嗓子……特薩,我總覺得你有必要知道這些事情,從我第一次看到你開始,就覺得,總有一天,你也會站到那個高度,去決定無數人的生死,到那個時候,沒有時間來給你為死者祈禱。」

在漫長的沉默之後,祈禱魔法陣的光芒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黑魔法師放棄了祈禱,悄無聲息地歎了一口氣。

「德伯特,」特薩的聲音透過黑暗傳來,「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應該沒想那麼多,我記得你當時還覺得我是去挑釁你的。」

德伯特昂起蝙蝠腦袋:記仇不是個好習慣。

一道光亮了起來,特薩出現在他的視野中:「還有,我的腳被石頭劃破流血了。」

「撲通——」倒掛的暈血蝙蝠同學雙眼一翻摔了下來。

「謝謝你。」隻有這一聲道謝,昏迷的德伯特並沒有能聽見。

特薩走回大家睡著的地方的時候皺了皺眉,雷伊不在原地。她抬起頭,魔法屏障還留著一點被觸碰的波動,她也伸出手,試探地摸了過去。大概察覺到是她,魔法屏障慢慢地給她打開了一道口子。

洞外的陽光燦爛而明亮,因而那一身帶著死亡氣息的黑色袍子就尤為顯眼,他盤著%e8%85%bf坐在地麵上,抬頭看了看特薩,伸手招了招:「特薩,過來。」

特薩走過了過去,被雷伊拉到他%e8%85%bf上坐好,比起近距離接近的害羞或者是其他情緒來得更早的,是直觀的生理感受:

這兩根大%e8%85%bf骨膈著真不舒服。

照顧一下*師的情緒,特薩默默地把話嚥了下去。

「心裡不舒服可以跟我說。」雷伊的聲音非常溫柔,比起德伯特那麼長的廢話,都令人安心。

特薩伸手環抱住修拉的肩膀,閉著眼睛:「要是你現在有身體的話,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大概……在笑吧?」青年的骷髏一時也拿不準自己這種情況下會擺出什麼表情,畢竟表情這種東西,很多時候不過是本能而已。

特薩把腦袋湊到雷伊脖子裡,久違地擺出了親密的姿勢,輕輕地蹭了兩下:「雷伊,你第一次殺人的時候……猶豫過麼?」

雖然這個名字的由來讓人不快,可是*師修拉仍舊堅持了那個短暫地帶給了他如同母親關懷一樣的女人,在最初給他起的名字。

——他曾經答應過、並且接受了這個名字。

「時間太久,忘記了。」他的語氣輕飄飄的,伸出手臂環住特薩,「為什麼這麼問,我以為你和德伯特聊了一會兒會感覺好很多。」

「我害怕。」特薩感覺到對方的懷抱,稍微放鬆了一點,「我不是在害怕自己殺了人……我是在害怕,我拿殺人這件事情,當做發洩。雷伊,我之前沉浸在殺戮之中,甚至沒有注意到,在那個時候,我居然覺得愉快。」

「誰說不是呢。」修拉這一回發出了笑的聲音,「特薩,我知道殺戮帶來的筷感無與倫比,壓倒性的力量,遠遠淩駕於同類之上、主宰他人性命的筷感,根植入我們的血脈,我們都是一樣的。」

在人們的傳唱中,無論是冒險的、征服的幻想的故事,還是報仇的勵誌故事,甚至是忠貞和出軌同樣流行的愛情故事裡麵,主人公的殺戮都是那樣讓人神往和熱血沸騰,你不會細究那個罪人是不是罪不至死,你不會考慮對方的士兵與平民是不是無辜,因為我們,在渴望殺戮,而那就是我們的本性,我們所尋求的、追求的、渴求的征服他人的力量和屠殺同類的筷感。

感覺到懷裡的人顫唞了一下,雷伊停住了後半段的話,慢慢地收緊了胳膊,放緩了語氣:「所以難能可貴的是這一刻的心,你日後會為了無數理由殺戮,為了所謂的正義,或是為了朋友、為了復仇,乃至為了一個我們現在都不能想像的原因,而你天生是如此地強大,如此輕易能夠淩駕他人之上,能夠把對血液的恐懼輕易地消弭,到那一刻,如今你說感受到的對自己手中的力量的恐懼,就是讓你停留為『人』的唯一力量。」

他摸了摸特薩的頭:「特薩,不要失去作為人的那一部分,你可以允許自己卑劣地喜愛殺戮,但是,也保留現在這一刻,你對自己力量的恐懼,不要為此退縮,無論什麼時候,我在你的身邊。」

————

這艱辛的一路一直走到第五天,他們才終於遇到了一個不算小的城鎮。在同伴們灰頭土臉的笑容中,厄爾半島的小少爺拎著大家最後的財產換來的籌碼、帶著驕傲的情緒走近了那家小破賭場。

一個小時之後,在他麵前堆上了一大堆籌碼的時候,老闆帶著幾個人,麵色不善地走了過來:「小鬼,在我的地盤上出老.千……」

哎,沒有執事隨行真是不方便。德伯特少爺憂傷地拖著下巴:「雖然我知道你們其實根本沒有我出老.千的證據,不過抵賴不是我的習慣。可是明明大家都出老.千了,你們那邊技不如人,還是得認輸啊。」

賭場老闆顯然沒有棉花酒館老闆寵辱不驚的氣度,他惡狠狠地道:「哼,敢挑釁老子,老子馬上就教會你,什麼叫認輸……啊!!!」

耐心很不好的德伯特伸手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圈,那個圈子中央頓時湧出大量的蝙蝠。德伯特在大家驚恐的眼神中歎了口氣:「都說了願賭服輸了,你非要賭下一項,現在比武力你大概也輸了,賠點什麼好呢?乾脆把這個房間裡所有的現.金都賠給我吧?」

從賭.博成功轉型成為搶.劫的德伯特哼著歌向外走,幾隻蝙蝠哼哧哼哧地拎著錢袋跟在後麵,從蝙蝠們後方的屋子裡傳來慘叫聲依然不絕於耳。▓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咦?」德伯特很驚訝與自己的同伴們中間多出了一個人,那是個高的金髮男人,從衣著看應該是貴族,不過神情看起來非常活潑開朗,隱約有點眼熟,然而幾乎不怎麼去學校的德伯特並沒有能認出來這個人是誰。

對方顯然也看見了他,德伯特立刻優雅得體地伸手與對方握手:「我是德伯特·厄爾,很高興能見到閣下。」

「我是蘭斯洛特·拉爾森,也很高興見到你。」

蘭斯洛特·拉爾森?這個名字好耳熟,德伯特皺著眉毛想了想,拉爾森是那個新晉的烏鴉家族的姓氏麼?蘭斯洛特……蘭斯洛特……等等……不會是……

德伯特覺得頭皮發麻:「您不會是詛咒係……」

「我是詛咒係主任。」蘭斯洛特輕快地回答。

——詛咒係生存守則第一條:不要讓蘭斯洛特主任記住你的名字。

德伯特猛地後退了一步,把剛剛和蘭斯洛特握手的那隻手使勁甩了甩,小心地問道:「那個……我想我剛才介紹得很快,您應該還不記得我的名字?」

「德伯特·厄爾,我想你應該戴頓·厄爾副主任的兒子。」蘭斯洛特立刻愉快地表示完全沒有問題,「放心吧,我記住了。」

尤利塞斯拍了拍簡直精神恍惚的德伯特的肩膀:「咳咳,沒事,他已經記住我們所有人的名字了,我們與你同在。」

德伯特痛苦地抱頭:「可是我根本不想與你們分擔痛苦!」

☆、Chapter 10

羅安德特是個人口不多的小鎮,地處南方薩登大陸的南端,背倚著連綿數百公裡的多德山脈,儘管與終年氣候溫和的黑森林隻有一山之隔,但這裡無疑是大陸上最寒冷的地區之一,潮濕的寒冷,如同生銹的刀刃,鋒利地從皮膚上刺入,一直切到骨髓。

儘管黑魔法能夠提供改變溫度的咒語,不過僱傭兵出生的崔西的學生特薩,明顯對於戰鬥型的咒語更加擅長,以十天為單位加持這種輔助性的魔法的消耗對於不擅長這個的特薩和沒有合適的魔法杖幫忙的雷伊而言都相當可觀。

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