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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說:「當時我聽了這話,隻覺得全身冰涼,連路都走不動了。那姑娘偏偏又問她爹:泥蛋已經死了,為什麼不去陰曹地府啊。」

「這姑娘的爹就說:有的鬼死了,還以為自己活著呢,所以就留在人間,不能投胎。你看泥蛋就是這種情況,他以為自己是活人,所以還像活著的時候一樣,到處偷供品。」

泥人天王坐在地上,看著手中的燈火,喃喃的說:「我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麼走出去的。我隻知道,我恐怕真的變成鬼了。因為我說話沒有人聽得到,我揮手也沒有人看得到。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死的。」

「後來我就躲在那些村民身邊偷聽,有時候他們會談論起我來,慢慢地我就知道自己的死因了。」土場廣號。

「原來那天晚上,我去別人家偷供品,結果被一隻大黑狗追出來了。我跑得急,一頭跌下山路,撞在一塊大石頭上,結果就摔死了。」

我疑惑的看著泥人天王:「你等一下,你剛才不是說,是村民害死你的嗎?怎麼現在又變成摔死的了?如果是因為偷東西摔死了,好像有點像是自找的啊。」

泥人天王苦笑了一聲:「那些村民的話也能信嗎?你可真是太天真了。如果你殺了人,你會說真話嗎?」

我笑了笑,就不再說話了,任由泥人天王接著講。

泥人天王說:「這時候,我聽到一個村民說,泥蛋已經死了。他沒有親人,今晚就是他的頭七了,咱們聚在一塊,給他燒幾張紙吧。」

泥人天王怔怔的看著我們:「就是在我的頭七上麵,我才發現他們的秘密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三人成虎

我在催促泥人天王講下麵的事,而白狐在警惕的看著他,防止他再搞什麼陰謀詭計,因為這個人太狡猾了,我們必須要小心一點。

泥人天王看著身前的燈火,幽幽的說:「頭七那天晚上。也點起來了很多燈,就像是現在的燈一樣,被風一吹,來回亂飄。」

「我看到幾乎全村的鄉親都來了,他們給我燒了很多紙錢,但是我一張都拿不到,眼看著那些紙錢飄飄蕩蕩,變成紙灰被風吹走了。我又看到很多供品,擺在每一家的家門口,說是我活著的時候饑一頓,飽一頓,死了之後,怎麼也得讓我吃一頓飽飯。」

「等月亮升起來之後,這些鄉親每一個人都舉著一把小白旗。他們從村子裡麵走出來,排成長隊。不論老幼,浩浩蕩蕩的走到了村子外麵,然後停在了一座孤墳跟前。墳頭上立著一塊木牌子,上麵寫著:泥蛋之墓。」土有何技。

泥人天王嘿嘿苦笑了一聲:「他們死了人,都是用石頭立碑,我死了之後,變成了用木板立碑,上麵的字也是用墨寫上去的,風吹日曬。三五天就什麼都看不到了。不過……誰讓我是個光棍漢呢?沒有兒孫,這幫人肯幫我挖墳立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我也不想再怪他們了。」

「他們舉著小白旗走到我的墳頭上,挨個把白旗插在上麵。然後又低聲說一句:泥蛋,早死早超生,下輩子投胎,做個正經人,好好幹活,可別再混日子了。每個人都這樣囑咐我一句,等白旗插完之後,我的墳像是刺蝟一樣,一片白花花的刺,一陣風吹過來,嘩啦啦亂響。」

「那些人誰也沒有哭,隻是交頭接耳的說了幾句話,就端著供品到了懸崖邊。那是我掉下去的地方,他們在懸崖邊說了幾句話。就把供品扔下去了,算是在祭奠我。」

「等弄完了這些事,頭七也就算是過去了。這些人紛紛回家了。剛才還熱熱鬧鬧的,我還在人群裡麵走來走去,轉眼間,街上就隻剩下我一個了。還有滿地的紙錢,滿街的供香味。」

泥人天王說到這裡,忽然哭起來了,也不知道這眼淚是真的,還是裝出來的,不過在我看來,他倒是悲悲切切,很誠懇:「我這時候才知道,人活著比死了好多了。我才知道有一兩個朋友該多好,那時候街上隻剩下我一個人。我真是……哎。」

「我很不高興,於是就從地上撿了石頭。在街上扔著玩,有時候扔到別人的大門上,光噹一聲。那家人就會開門,看看是誰在外麵。可是他們根本看不到我,嘀咕一聲又把門關上了。」

「開始的時候,我還挺高興地玩這個遊戲,涮那些鄉親。等快到天亮的時候,我就越來越難過了,誰也看不到我,誰也聽不到我,這樣有什麼意思?我這時候很想投胎,重新做人,就像他們在我墳頭上說的那樣,下輩子好好活,再也不混日子了。」

「可是我怎麼投胎?我在村裡麵走來走去,始終找不到方法。直到後來,我想起小時候聽過的一個說法了。有的鬼死了之後,還以為自己活著,所以不能投胎。道士為了送這種小鬼轉世,會讓他把臨死的情景經歷一遍,讓他把自己死掉的過程徹底想起來。」

「我想到這裡,就走到了懸崖邊。那些鄉親說,我是從懸崖上掉下去的,可是我卻想不起來了,我乾脆,再跳一次好了。那時候,天陰沉沉的,我向下望了望,看到懸崖下麵黑乎乎的,我有點害怕,雖然做了鬼,我還是有點不敢向下跳。於是我用手抓著石頭,慢慢地向下滑。」

「結果撲通一聲,有一塊石頭鬆動了,我的身子就掉下去了。在半空中的時候,我就想:算了,算了,正好投胎轉世。然後,砰地一聲,我的腦袋就碰在一塊石頭上了。」

我看了看白狐,又看了看泥人天王,疑惑的說:「照你說的,你已經痛改前非了,而且願意投胎轉世。可是你怎麼沒有去投胎?反而在這裡賣泥人?」

泥人天王嘿嘿笑了一聲:「這裡麵的原因,直到掉下懸崖才明白。我的腦袋碰在石頭上,當場就死了,然後我的魂魄鑽出來,看到我的屍體躺在那裡,身下有一大灘血跡……」

我擺了擺手:「不對,不對,你跳下去的時候,不就是一個魂魄了嗎?怎麼又有魂魄和肉身?」

泥人天王苦笑著說:「是啊,我當時也很奇怪,這是為什麼啊?直到我想了半個鐘頭,我才想到一個恐怖的可能:之前我根本就沒有死,我是活人。」

「那些村民為了報復我,他們故意說我死了。他們商量好了,對我視而不見。我偷他們的東西,他們忍著,我砸爛他們的窗戶,他們不說話,甚至我偷看女人洗澡,她們也不聲張。就是定下了這條毒計來害我。」

我震驚的看著泥人天王:「這……這怎麼可能?」

泥人天王指了指自己的身子:「怎麼不可能?他們就是這樣對付我的。」

我猶豫著說:「可是……可是你是死是活,自己還不知道嗎?這種事也能被別人給騙了?」

泥人天王嘿嘿笑了一聲:「姑娘,你不要以為自己聰明絕頂,可以看穿這種把戲。等你換成我,恐怕照樣會被逼死。」

「要知道,一個人說你死了,你也許不在意。三個人說你死了,你就得掂量掂量。幾百個人說你死了,而且一連七天,對你不理不睬,你就會深信不疑了。」

「到時候,你心亂如麻,就算有破綻,你也看不到了。畢竟人都沒有死過,怎麼能確定自己不是死人呢?」

白狐也在旁邊點了點頭:「三人成虎。當大家都說同一個謊言的時候,人會很快喪失判斷力。」

我歎了口氣,心想:「也許白狐說的是真的。經常聽到有大學生入了傳銷組織,上了幾天課之後,就被洗腦了,相信可以掙大錢。估計就是這樣的道理吧。也許大家的心智,都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定。」

第四百四十八章 對質

泥人天王坐在地上,神色有點激動地說:「你們說,我死的是不是有點冤?」

我點了點頭:「好像確實有點冤。」

泥人天王又說:「你們說,是不是全村人把我給害了?」

我隻能點頭說:「好像確實是他們把你給害了。」

泥人天王拍了一下手:「你既然承認這個,那就好辦了。那我現在把他們關在泥人裡麵報仇,是不是也正確的很?」

我隨口就要說是。幸好臨時反應過來了,我搖了搖頭:「這件事,還得再討論一下。」

泥人天王怒氣沖沖地說:「還有什麼好討論的?被人殺了不報仇?那我還是人嗎?如果你不允許我報仇,就等於是在幫壞人。」

他的話似乎沒有漏洞,我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可是我又總覺得,好像事情不應該是這樣,就這麼草率的把全村人都殺了,似乎有點過分。

我看了看白狐,白狐衝我笑了笑,然後對泥人天王說:「你死了之後,又從哪學來的捏泥人的手藝?」

泥人天王瞪著眼睛說:「如果你們不允許我報仇,我什麼都不說。」⌒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白狐皺了皺眉頭:「你剛才可是答應我們了,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

泥人天王冷笑了一聲:「我又後悔了。我忽然發現我受到的冤屈太大了,如果把這些人都放了。那可太便宜他們了。」

白狐有些不快的說:「這麼說,你是打算食言了?」

泥人天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活著的時候就是無賴,死了之後,也沒有打算做正人君子。什麼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根本不信那一套。」

然後他就得意的笑了笑:「你敢殺了我嗎?殺了我,你們取不出泥人裡麵的魂魄來,也別想知道幕後主使是誰。」

白狐上下打量了他兩眼,終究是沒有出手。然後他問了一句:「隻有殺了這些村民。你才肯說?」

泥人天王點了點頭:「你如果不信的話,我可以發一個毒誓。」

白狐冷笑了一聲:「你這種人發的誓,可信嗎?」

泥人天王坐在地上:「你不信的話,我也懶得發誓了。」

白狐指了指那些泥人:「我不可能隻聽你一個人的話。就讓你殺了這些村民。我要聽聽他們怎麼說。」

泥人天王滿臉不高興的說:「你不相信我?」

白狐點了點頭:「你不值得相信。你不用把他們的魂魄取出來,隻要讓他們能夠說話就可以了,這個能做到嗎?」

泥人天王小聲的嘀咕了幾句,然後點了點頭:「能做到。」

最後,他把地上的油燈聚攏在一塊,又從數不清的泥人中拿出來一個,他低聲說:「就是這一個了,應該管用。」

他把泥人放在油燈中間。然後伸出三隻手指,捏著油燈,挨個把燈油倒在泥人身上。

那些燈油很快附在了泥人上麵,以泥人為燈芯,呼呼地燒起來了。

泥人天王向後退了幾乎,對著泥人呼喝:「出來吧,出來吧。」

我看到火苗一晃一晃的。山洞中的影子也一晃一晃的,好像身處水底一樣。

過了一會,我看到那火苗當中,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臉,她麵色蒼白,滿眼迷茫。

泥人天王看到她之後,眼睛裡麵就露出恨意來了。他走到女人麵前,冷笑著說:「你還認識我嗎?」

女人看了他一眼,嚇了一跳,然後搖了搖頭:「我不認識,你是誰?」土有廣才。

泥人天王笑了笑:「對啊,我死的時候隻有三十歲,你當然不認識我了。不過,我的名字你恐怕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