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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之年 Twentine 4426 字 1個月前

不跟他打馬虎眼,“到底多少?”

萬昆仰頭想了想,說:“十瓶吧。”

何麗真沒有說話,萬昆笑了一聲,說:“我沒醉。”

“快點回家吧。”何麗真說,“已經很晚了。”

“我是來問你一個問題。”萬昆幽幽地說。

“什麼?”

萬昆走過來,一步一步邁出陰影,站在月色下麵。月光鋪在他的肩膀上,映得一身青灰。他插著兜,晃到何麗真麵前。何麗真頓時聞到一股濃濃的煙酒味,熏死人。

“要是以後我也不在你課上搗亂,你抱我不?”他一邊說,一邊給何麗真製造方便似的,張開雙臂。他那麼高大,雙臂一開,就像一隻大鳥亮出巨翅,讓人無處遁形。

何麗真覺得自己好像被他的酒氣熏醉了,低下頭說:“萬昆,你彆胡鬨。”

萬昆等了半天,等來這句話,他毫不意外地點點頭,放下手。抬腳胡亂蹬了蹬地上的土塊,好像自言自語地說:“嗯,又是這樣。”

“哪樣?”

萬昆抬眼,黑漆漆的眼睛沒有因為酒氣變得渾濁,反而在夜色的襯托下亮亮的,像兩顆黑色的玻璃珠。他指著她,說:“周記你就區彆對待,現在又是,你是覺得老子好欺負是吧。”

何麗真險些被他逗樂了。

“你好欺負?”何麗真說,“你要是好欺負那這世上就沒有混帳了。”

得到這個評價,萬昆忽然一扯嘴角,一點沒覺得何麗真在貶損他,反而感到無限光榮。他雙手插兜,頂著胯一站,就算歪七扭八,依舊比何麗真高出一大截子。萬昆痞子一樣地對何麗真說:“你不是說你對學生一視同仁麼?”

“對。”

“那我以後不在你課上鬨,你過來抱我一下。”他的態度就像逗一個小學生。

兩軍對陣,輸人不能輸陣。何麗真淡淡地說:“不同人標準自然也不一樣。你要我抱你,可以。”

萬昆眉峰一挑,何麗真緊接著說:“但條件不一樣,除了以後不在課上鬨以外,你還要交作業,不能曠課,不能打架,每次考試都要參加,不能缺考。能做到,我就抱你。”

何麗真是抱著激怒他,或者讓他知難而退的態度說了這番話。可她發現萬昆聽完非但沒有生氣,還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就在何麗真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她也有可能做一位心靈導師的時候,萬昆低下頭,從褲兜裡翻出一包煙,點了一根,而後在煙霧朦朧之中眯起眼睛看著何麗真,眼神危險又曖昧,他聲音沙啞地說:

“……那可就不是這種‘抱’了。”

還不如剛才就停下,輸人輸陣也總比丟盔卸甲一潰千裡永世不得翻身強。

何麗真漲紅臉,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她哪裡快得過萬昆,就算他酩酊大醉,東倒西歪,也隻不過五步就趕上了她。

他拉住何麗真的手腕,“話都沒說完,跑什麼跑。”

“彆鬨了。”何麗真勉強說,“太晚了,你快回家吧。”

萬昆忽然說:“我沒有鬨。”

何麗真沒說話。

“你是不是一直把我當孩子。”

“難道你不是麼?”

“是吧。”萬昆慢慢鬆開手,語氣卻有點不確定。“我也喜歡當小孩。小孩有特權,可以拿多評語的周記,可以被老師抱。”

萬昆瞬間變成三歲,展開各種不負責任的暢想。後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好像隻是說給自己聽一樣。

“還沒有那麼多煩心的事。”

何麗真驀然沉靜。

萬昆的存在感太過強烈。

雖然在何麗真的眼睛裡,看到的大多是他靜止的狀態。可每當她做其他事情,偶然間想起萬昆的時候,就算是安靜地坐在那裡,他的形象也是躍動的,就像一團火,在極為有限的時間裡,拚命地燒,拚命地燒。

十八萬,何麗真還記得那個數字。

她不知道萬昆家裡是怎麼欠了這麼多錢的,她也不想探尋。那天早上萬昆父%e4%ba%b2偷偷看她然後躲開的樣子在她心裡留下太深的印象。

萬昆不想讓她知道。

她大概可以猜出少年人的心理。

沉重也罷、窘迫也罷,一切的一切糅雜在一起,最後形成了他那份有些狼狽的尊嚴。

她想起那個夜晚,萬昆在玉米地旁的大石上,坐著抽煙的樣子。

漂泊,浪跡。

就像一隻被拴住腳的鷹。

萬昆靠在牆上,低聲問她:“我能去你那坐一會麼。”

“……來吧。”

萬昆和何麗真並排走在路上。他身上有濃濃的酒氣和煙味。她把萬昆領回家,讓他先進屋洗臉精神一下。

萬昆洗好後從屋裡出來,臉上還掛著水珠,前麵的頭發也濕了一點,貼在額頭上。

何麗真從冰箱裡拿了盒酸奶遞給他,然後轉身找吸管。

“不用了。”

萬昆撕開酸奶盒口,仰頭就倒。

何麗真就站在他正對麵,看著他的喉嚨一上一下,三口就把酸奶喝光了。他把奶盒放下,嘴%e5%94%87上沾了一點酸奶,看著有些滑稽。

你要是一直這麼聽話就好了,何麗真想。

這次的萬昆明顯沒有上一次那麼活泛,何麗真覺得他可能是累了。何麗真讓他自己在那醒酒,自己去洗手間簡單洗漱。

等她出來的時候,萬昆在沙發上窩著,看著她說:“我餓了。”

何麗真有些驚訝,“餓了?你不是剛從飯店回來。”

萬昆皺著眉頭,說:“沒吃飽。”

“你就這麼能吃?”何麗真一邊說著,一邊在冰箱裡翻,看看有什麼能吃的。

被何麗真評價能吃,萬昆嗯了一聲,說:“我很容易餓。”

“你也不胖,都吃哪去了。”冰箱眼看彈儘糧絕,何麗真沒辦法,隻能把最後那把麵條拿出來了。

萬昆說:“我很重,我有七十六公斤。”

何麗真扭頭看了他一眼,他這麼一說之後,何麗真覺得自己的沙發似乎都濃縮了。她拿著麵條到廚台前,開火熱水。

萬昆看著她的側臉,何麗真的樣貌很一般,如果說唯一一點優勢,可能就是皮膚比較好,雖然土了點,不過也算白白淨淨。萬昆想起那兩個白褲衩,手指頭又不由自主地敲了敲自己邦邦硬的肚皮。

何麗真把麵條下鍋,萬昆說:“又要潑我麼?”

“……”其實萬昆也隻是開個玩笑,但是那背後□□%e8%a3%b8的傷,每次想起來,何麗真都有點心虛。

何麗真把碗放好,說:“你還敢不老實麼?”

萬昆沒有應聲,何麗真轉頭,正好和他的眼睛對上。萬昆的眼睛黑黑的,帶著一絲絲的玩笑意味,他說:“你信不信……”

何麗真:“信什麼?”

萬昆歪著頭看她,緩緩地說:“就算我不老實,你也潑不到我了。”

旁邊的水在燒著,水蒸氣騰起來,何麗真覺得自己半邊臉熱熱的。她不想處於下風,說:“你彆說大話,你怎麼知道潑不到。”

萬昆扯嘴一笑,看著有點無賴,又有點蓄勢待發。

他說:“我不會被人得手兩次,你可以試一試。”

他說完,膝蓋一收,前腳掌著地,上本身則一點變化都沒有。他盯著何麗真的眼睛,一眨不眨。

何麗真有種感覺,他似乎真的在等她潑水。有那麼一秒鐘,她還真的要試一試了,隨後她很快冷靜下來,後背出了一身冷汗。

這是乾什麼?

何麗真在心底對自己說,差點被他拐進去。

“你彆鬨,坐好了。”何麗真無奈地搖搖頭,轉過去下麵條。

萬昆一下子又像沒勁了一樣,重新窩在沙發裡。

兩分鐘——

“我能抽煙麼?”

“不能。”

“哦。”

五分鐘——

“真不能抽麼,我要睡著了。”

“那就睡。”

“……哦。”

萬昆最終沒有睡著,因為沒過一會,麵條就煮好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捧著麵完吃麵,何麗真坐在旁邊看著。

萬昆吃了兩口後停下,說:“你不吃?”

“我不餓。”

“那我都吃了。”

何麗真說:“本來也是都給你做的。”

萬昆抬頭看了一眼,然後悶頭吃麵。他看起來的確是餓了,何麗真下了半鍋麵條,萬昆三下五除二,幾筷子就撈完了,最後捧著碗,把湯也喝了。

何麗真默不作聲地看他狼吞虎咽地吃完。

何麗真撿走吃完的碗,拿到水池邊洗了洗。萬昆就坐在桌子邊,眼睛跟隨了何麗真的身影,走到這裡,又走到那裡。

“你這麼看著我我怎麼乾活。”何麗真對他的目光一直有察覺,轉過身,萬昆說:“你不喜歡我看你麼?”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何麗真說:“你要是吃飽了就回家吧。”

她在心裡跟自己賭,萬昆會不會像上次一樣,聽見她的話直接摔門離開。這一次,萬昆沒有。他隻是默默地站起來,先看著地麵,然後目光又落回何麗真的眼睛上。

“有其他學生來過這裡吃飯麼?”

“你真當我這是食堂麼?”何麗真說,“已經很晚了,回去吧。”

萬昆說:“我跟其他學生不一樣,對不對?”

何麗真麵不改色,萬昆又說:“你不會對其他學生這樣。”

水池裡嘩嘩地響,何麗真把水龍頭擰好,說:“彆想那些沒有用的,早點回去吧。”

“我想知道,”萬昆在她身後說,“我不一樣到什麼程度。”

“萬昆。”

“我有沒有特權?”

何麗真沒有轉頭,說:“你要什麼特權。”

萬昆垂眉,看著地上,淡淡地說:“比如——要是我想約你出來,你會答應麼。”

水龍頭已經關上了,可是還是有些沒有流儘的水滴,一滴一滴地落在洗了一半的空碗裡。屋裡太靜了,靜的好像頭頂的燈都燒出聲音了。

何麗真看著手裡的麵碗,半晌,開口說:“你想去哪。”

萬昆驟然抬眼,好像是在確定一樣,盯著何麗真的背影。何麗真轉過身,說:“說吧,你想去哪。”

“你答應了。”

何麗真說:“我問你去哪。”

萬昆臭%e5%b1%81地一笑,何麗真覺得,他笑起來,好像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

“隨便。”萬昆似乎覺得自己很好應付,“你說去哪就去哪。”他看著何麗真,說:“這個周末,行不行?時間你定,到時候發短信給我。”

說完,他把包往肩上一搭,臨關門前,他跟何麗真說了一句:“哪家商場隨你挑,周末我請客。”

說完,關門走人。

窮得就差賣褲子了,還硬裝大款。何麗真啼笑皆非地看著關上的門,看著看著,就真的輕輕笑了出來。

☆、第二十一章

萬昆回到住處,吳嶽明屋裡響聲震天,萬昆推開門,裡麵三個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