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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之年 Twentine 4347 字 1個月前

借四千的人。

當然,何麗真對於為何他會選擇找她借錢,也存有疑慮。但那些疑慮,不是現在該考慮的。

何麗真看著吳嶽明,沒有說話。她現在完完全全以一個大人的姿態,在跟小孩談條件。

吳嶽明很快就投降了。

“那我告訴你了,你一定要把錢給他。他……他真的急著用的,而且你絕對不能把他家地址告訴彆人!”吳嶽明囉裡囉唆地磨蹭半天,“他會殺了我的!”

晚上六點,何麗真從銀行出來,包裡裝著一疊錢。

四千塊,幾乎是何麗真兩個月的工資。

她把包緊緊攥在手裡,然後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後說了一個地址,司機聽完皺皺眉。

“這麼遠啊。”

“方便去麼?”

“唉,也行吧。”

車開動,何麗真坐在後座上,從包裡拿出一張紙。吳嶽明的字跡很潦草,歪歪扭扭的。那上麵寫的是萬昆家的地址。

車一直平穩的行駛,開始是市中心的大路,後來上了環城,開了一個多小時,天漸漸的暗下來了。

慢慢的,車窗外看不見高樓,樹林多了起來。

等車從路上下去,順著指示牌,拐進了一條小路。路上坑坑窪窪,何麗真坐在後座上,顛得直想吐。

“我不能再往前走了。”司機把車停在路口,說:“等會回去就太晚了。”

“好。”何麗真也沒有說什麼,直接掏錢,她平時半年的打車錢加起來也沒有這次多。

下了車,外麵的空氣很清新,涼風一吹,何麗真的腦子倒是比在車上時清醒了。

路牌上指示的,這裡是鄔望鄉。地圖上顯示,這裡是離楊城四十多公裡的遠郊鄉鎮。

何麗真回想了一下之前彭倩跟她說的,關於萬昆家的各種傳聞,隻覺得有點好笑。估計沒人知道萬昆的家居然在這樣的地方。他拚命藏著,估計也是出於少年人的虛榮心。

這裡柏油馬路都沒有鋪全,路上全都是土。何麗真在路邊看了看,有停著準備拉客的摩托車。何麗真過去,把手裡的紙拿給人看。

“師傅,你知道這個地方麼,離這裡遠麼?”

騎摩托車的人大概二十幾歲,也是個小年輕,身上就跟摩托車一樣一堆灰,因為熱,把衣服卷起來一半,露出肚皮。

“啊,知道啊。”那人操著一口濃厚的鄉音,也不廢話,直接報價。“五十塊錢,去不去?”

何麗真已經走到這了,也不想再耽誤時間了,說:“去,那你得把我帶到正地方才行。”

“行行,上來。”

何麗真坐在摩托車上,司機轉轉車把。

何麗真這次可真正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做“一路絕塵”。她捂著自己的嘴,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沙子。

走出那段路之後好了一些,小路上沒有路燈,何麗真虛虛地扶著司機的衣服,偶爾一抬頭,看見天邊的月亮。

那時她才恍然,自己居然真的就這麼來了。

一個二十六歲的瘦弱女人,就這麼一路搭著車,揣著錢,來到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就為了那麼一個學生。

“你要去的就是前麵那家。”磕磕絆絆二十多分鐘後,摩托車停下了。

“哎呀,那是乾啥呢?”

何麗真正把錢給司機,司機一句話,她轉過頭看向前麵。

因為沒有路燈,所以天顯得格外的黑,小路右邊是一片玉米地,左前方,可以隱約看到一個單層的小房子,房子門口有個院,再看,就看不清什麼了。

雖然看不見,但是何麗真聽見了。

那裡有爭吵的聲音。

何麗真把五十塊錢塞到司機的手裡,拎著包往那邊走。路是土路,何麗真坐了太久的車,%e8%85%bf有點發軟。她緊著走了幾步,終於看到了人影。

在院子門口停著幾輛摩托,裡麵站了四個人,把院子口堵住了。

院子裡麵有亮光,從房頂支出來一根木杆,上麵纏了幾圈電線,最前麵吊著一個電燈泡,正發著昏黃的淺光。燈泡旁,零星地圍著幾隻飛蟲。

燈泡下麵,一個人站在那裡。

是萬昆。

昏黃的燈光照在他的頭發上,顯得臉上的陰影更重了。何麗真的步伐忽然停下,她離他還有些距離,但是她卻覺得,有那麼一瞬間,她像是把他看了真切一樣。

他一定還是那副樣子,頭發稍稍擋住自己的眼睛,眼眶凹深,頭微微低著,沒有表情,也不說話。

“這都幾天了——!?”忽然有人吼了一聲,何麗真連忙回過神來。“不是我們為難你!欠債還錢——!現在是誰不講理——!?”

萬昆似乎回了話,但是離得太遠,何麗真聽不清楚。她拿著包從路上下來,來到院子這邊。她離得越來越近,但是那些人都太專注了,沒有人看到她。

“你要是拿不出錢,以後也彆出門了!”這邊打頭的是個光頭,他指著萬昆,說:“這都拖了第幾天了!?都他媽一家子垃圾!一家子垃圾——!怪不得那騷貨病死了,該——!”

他一邊說,猛地往旁邊踹了一腳,廢物堆被踢倒,嘩啦啦地滾了一地。

萬昆整個人陰沉沉的,聽著那光頭的叫罵,他好像要把牙咬碎,才能克製住不衝上去。

“也不是不還你錢,你就不能寬限幾天?”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然後屋門打開,一個瘦弱的老漢從屋裡出來。他唯唯諾諾地站在萬昆身後,渾濁地眼睛滿是晦氣。“成天逼著,欺負人麼不是。”

“欺負人?”那光頭冷笑一聲,說:“借錢的時候咋不提欺負人呢?嗯?你個老逼頭子,就差跪地上求爺爺了!現在知道欺負人了?我他媽寬限你們幾天了——!?我□□個——”他罵起勁了,旁邊地上撿了一塊磚頭,朝那老漢扔了過去。

萬昆忽然動了。

在光頭彎腰撿磚的時候,萬昆已經邁開步子,光頭起身,磚頭還沒%e8%84%b1手,已經被萬昆抓住手腕,萬昆也沒有動手,隻把磚頭扔開,然後推了光頭一下。

光頭後退幾步,被後麵的人扶穩。

萬昆站在院子中間,低聲說:“現在沒有錢,你再給我一個星期,五天也行。”

“一個星期?做夢吧你——!”光頭一揮手,後麵幾個男的就上去了。

萬昆咬牙,快速從旁邊撿了一根木棍,朝身後大喊一聲:“進屋去——!”身後老漢嚇得直哆嗦,趕緊進屋,把門鎖上了。

光頭這邊武器明顯高級不少,幾個男的從褲腰帶裡抽出甩棍,衝著萬昆就過去了。

就在兩方一觸即發——或者說已經發了的時候,忽然一道聲音喊了進來。

“彆動手——!!”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兩邊都愣住了。所有人都看向門口。

何麗真腳下不穩,強裝鎮定地看著光頭,問:“你要錢就要錢,打什麼人。”

萬昆在看到何麗真的一瞬間,人就定在當場。直到光頭沒好氣地朝何麗真走過去的時候,萬昆才反應過來,幾步衝過去,擋在何麗真麵前。

何麗真往旁邊挪了挪,光頭瞪了萬昆一眼,轉頭看何麗真,“你誰啊?”

何麗真臉上冷冷的,說:“還差多少錢?”

光頭樂了,“怎麼,要還錢?”他衝萬昆抬抬下巴,說:“你問他,差多少。”

何麗真側目看了萬昆一眼,看不清臉,隻能感覺到他神色陰沉沉的。

“不說?不說我替你說,差十八萬,你還吧。”

何麗真一聽,險些沒站住。她握緊背包,儘量平穩聲音說:“你說什麼?”

“十八萬!聽不清麼?十——八——萬——!”

光頭抻著脖子喊,何麗真忽然察覺身旁的萬昆一動,她瞬間意識到萬昆想要上去揍人,連忙伸手拉他。

何麗真扯著他胳膊,覺得跟拉一根鐵條似的。

“萬昆,彆動手!”

她那點力氣哪夠拉住萬昆的,何麗真使勁拽著也攔不住,沒辦法之下,揚起手掌,啪地扇了萬昆一巴掌。◇思◇兔◇網◇

何麗真覺得自己也瘋了,她尖銳地衝他喊道:“你個混賬我讓你停下你聽見沒有!?”

何麗真這輩子也沒扇過彆人巴掌,估計萬昆這輩子也沒被人扇過巴掌。這一下子過去,兩個人都靜下來了。何麗真喘著粗氣,轉過頭,狠狠看著那個光頭。

“我跟你說正經,他現在需要還你多少?!”

光頭見她這樣子好像真的是來還錢的,就說:“一個月還三千,怎麼著,你要還?”

何麗真心裡暗自鬆了口氣,把包拿出來,點了三千塊錢給他。

“拿了錢就趕緊走,要不我就報警了!”

光頭把錢拿在手裡,反反複複點了好幾次,又讓後麵的人挨個點一遍。

錢不會少,他這麼做,隻不過是為了惡心何麗真和萬昆。

何麗真倒沒有什麼,但她一直暗地觀察萬昆,怕他再受不了,一時衝動惹麻煩。

可萬昆沒有動。

從他被打了那巴掌開始,他就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

最後,光頭帶人又磨蹭了一會,數落一番,總算是走了。摩托車聲音越來越遠,院子裡麵的屋門重新打開,剛剛那老漢出來。

“呀,這位是……”老漢看著何麗真,一臉的好奇。

何麗真近距離看他們,從長相判斷出,他應該是萬昆的父%e4%ba%b2。她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好,我是萬昆的語文老師,我叫何麗真。”

“啊啊,老師啊。”老漢了然地說,“我是萬昆爸爸,萬林。何老師怎麼找來這裡了呢?”萬林一臉疑惑,不過他可能更想說,你為啥來幫我們還錢了呢?

或者,你這錢,我們還用不用還了呢?

他一邊說,一邊殷勤地想要跟何麗真握手,何麗真還沒抬手,萬昆就一巴掌把萬林的手打飛了。

“萬昆你怎麼——”何麗真大驚。萬昆瞪她一眼,“你閉嘴!”

何麗真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了。萬昆的樣子太凶了,就像一隻發了狂的野獸,連呼吸都那麼衝人。

手臂被拖住,萬昆拉著她往外走。

“你——你乾什麼?”萬昆走得太果斷,半途何麗真差點摔倒,他都沒有停下。

萬林在門口,還巴巴地往外看。

萬昆一路拉著何麗真走了很遠,才慢慢停下。

何麗真使勁一甩手,“鬆開!”她甩開萬昆的手,下一秒就被他扳過肩膀。

萬昆聲音很低,帶著狠意。

“你怎麼在這?”

“——什麼?”

“我問你你怎麼在這!?”萬昆大吼一聲,何麗真嚇了一跳,萬昆怒火朝天,渾身戾氣掩都掩不住。肩膀上的手就像一把鉗子,他渾身每個毛孔都在叫囂。

“誰告訴你我家在哪的,是不是吳嶽明,是不是他!?”

“我問你話你聽沒聽見——!?”

他接連問話,何麗真被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