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眼時,已經遞上來了一杯清水。水
很涼,稍微緩解了些乾渴。
“我媽和你說什麼了?”她問他。
“沒什麼,她很心疼你。”
他把杯子放到桌上,很慢地蹲下來,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個很精巧的盒子。
打開侯,暗紅的絲絨上,竟不止一枚戒指。
“你小時候看港劇,很羨慕劉青雲求婚的浪漫,”他自嘲笑了笑,“我想了很久,才發現自己已經買
了很多戒指,竟和他做了一樣的事,”他拿起一枚粉鑽戒指,“這是在吉隆坡,我用去洗手間的藉口,
瞞著你買的,”他拿起了另一枚,兩根手指小心翼翼捏著戒圈,“後來我想,你或許不喜歡粉色,就在
那晚求婚後,又買了個新的。”
最後一枚戒指,他拿起來:“後來到香港,無意中看到這款,導購說是限量款的,就想你應該會
更喜歡一些,”他眼中有太多的情緒,最後隻半蹲下來,遞到她麵前,“我覺得,再不娶你,就來不及
了。”
他說的聲音並不大,可卻直落入心。
她看著他,頭一陣陣發昏著。這樣的突如其來,根本不給任何餘地。
“喜歡哪個?”他的聲音很有蠱惑力,就在耳邊。
她看著他的眼睛,食指從三個戒指上滑過,他買這些的心情表情是什麼樣的?會緊張不安嗎?終
於,還是停在了最初的那枚。
吉隆坡是最開始,也是最幸福最滿足的時候。
他接過來,握住她的右手,戒圈已經套在了無名指尖。她卻忽然頓住了手,他沒料到她會這麼做,
隻是沉默著,看著她。
“那天晚上,我的確做了錯事,”她徹底收回手,“我去了韓寧那裡。”
如果要開始一段婚姻,起碼他要有知道的權利。
她不想去細說到底發生了什麼,有意或是無心,她隻是告訴他,自己做錯了這件事。他的手,長
久地停頓在那裡,近在咫尺的戒指卻像永遠也不會戴上。
隻是這幾秒的停頓,兩個人都有了些尷尬和難堪。
她微笑著抽回手:“好困,睡吧。”
第二天睡醒時,許南征很早就起了床。蕭餘隻裝作睡得很沉,軟著聲問他怎麼這麼早?他低聲說
要收拾行李,臨時要去德國出差。她想起了韓寧的話,這個項目的考察早就定下來了,他卻說是'臨
時'。
“要我幫你收拾嗎?”她靜了會兒,還是沒有點破,“大概要多久?”
兩個人都在假裝,粉飾太平。
“還沒定,”他在黑暗中,%e5%90%bb了%e5%90%bb她的臉,“醉酒後很容易口渴,我給你倒杯水放在旁邊,再多睡會
兒。”她嗯了聲,翻身抱著被子,聽著他關上了臥室門。
她獨自在家呆了一整天。
到助理小鍾打來電話,請示許總的專訪安排在什麼時候,她才終於開口說了他走後第一句話:“取
消吧,許總要三個月才回來。”
接下來的三天,兩個人都沒有打過電話,隻偶爾發條短信。
她用三天的時間整理了他的衣服,給他重新送回了家,掛滿了整個空置的衣帽間。把鑰匙交給母
親時,隻說自己想放一個長假,出去走走。
母親沒有問一句那晚的事,隻問了她要去的地方,囑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去機場前,她一直坐在電腦前打辭職信,反反複複刪了很多行,又寫了很多行。
正找不出冠冕堂皇理由時,忽然進來了一個電話,接起來竟然是許久沒消息的喬喬:“我請你吃
飯吧?剛拍完馬場的戲,別告訴許南征,我偷偷請你和韓大帥哥。”
“我幾小時後的飛機,去柬埔寨,等回來再找你。”
“那韓寧呢?”喬喬沒聽出她的語氣,依舊追問,“我總要謝謝他。”
“他在德國,我把手機發給你,你自己聯繫吧。”
很快掛了電話,她終於敲下了最無厘頭的辭職理由:環遊世界。
郵件發給人事經理,抄送給了許南征。
第三十章漸行卻漸遠(3)
行李收拾的不多,除了必需品,幾乎什麼都沒帶。
去年從公司辭職之前,法國分公司曾發來邀請,沒想到時隔半年發了封郵件過去,總經理依舊熱
情如初,直接問自己何時到崗。
她給自己留了三個月長假時間,卻不知柬埔寨之後,下一站是哪裡。
快起飛時,她下意識翻開了一眼手機,發現他在三十秒前回復了郵件:感謝蕭經理這半年為公司
所做的一切,希望未來有再合作的機會。許南征。
嘀地一聲輕響,空姐開始提醒關閉所有電子設備。
她猶豫著,剛想按下關機鍵,手機就拚命在手心震動起來,是許南征。
她接起來,讓自己輕鬆地說著:“剛看到你回複的郵件,我這半年加班率有80%,竟不批些額外
獎金。”
“笑笑。”他叫著她的名字,略微安靜了片刻。
她嗯了聲,拚命忍住鼻酸,壓住想要湧出來的眼淚。
許南征,我追著你那麼多年,看著你身邊的女人走走停停,為什麼你不能原諒那晚我找過韓寧。
為什麼不說:我不在乎,這些都不重要?
是誰答應我,即使我想放棄了,也要拉著我繼續走下去的?
很長的沉默後,他也隻是說了句:“注意安全。”
“好,”她頭抵在前座椅背後,“我要起飛了。”
“好,落地了給我消息。”WWW.xiAosHuoTXT.com
她沒有回答,下了飛機也沒給他消息。
沒有說出'分手'的分手,就像沒有說出'開始'的開始,隻是感情結束在最後求婚時,頗有些戲劇。
本來是一場浪漫求婚,戒指卻終究沒有戴上,醞釀多年的感情,韓寧的出現如同催化劑,可也是因為
他,讓一切都倉促結局。
兩個人像是有了相同的默契,始終沒有再聯繫。
她本想隻在柬埔寨留一個星期,卻一直呆到了鳳凰花開的季節。
暹粒的馬路很窄,堵起來比北京還過分,司機卻一點兒也不著急上火。明明是戰火摧殘過的城市,
明明遠不如中國的富足,生活節奏卻那麼慢,那麼讓人舒服。
她每天就在酒店裡睡到自然醒,無聊了就去酒吧街吃些東西。
因為這裡曾是法國殖民地,有些年紀大的店主還會說些法語,偶爾閒聊比英語還要流暢。
到差不多天熱的時候,她已經收到了很多封法國公司的郵件,大意是讓她先過去見一麵。等到一
切搞定,卻在離開柬埔寨的當天,遇到了一場地震。
她當時在收拾行李,忽然眼前有些晃動。
本以為是低血糖,卻沒想到再次的晃動更劇烈,連小桌子上的杯子都滾到了地上。因為住的是高
層,來不及跑下樓,她隻能立刻到牆角蹲下來。走廊的吵嚷,窗外的聲響,足足維持了四五分鐘才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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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去日本出差,經常遇到大小地震,早就練出了膽子。
可沒想到在這裡,也能遇到地震。
因為怕餘震,她拿上護照錢包和手機,下了樓。
酒店外空地上,已經或蹲或站,聚了很多人。隔壁一對小情侶也是中國人,都在給家裡人打電話,
邊說著這裡的情況,邊對蕭餘點頭示意。她拿起手機看了好幾眼,腦子裡掠過了他的臉,卻還是猶豫
著,放了手機。
因為這場地震,路上幾乎堵成了一片。她本以為趕不上航班,卻發現所有都已延誤,隻能無限期
地等下去。直到坐下來,她才發現手機早沒電了。
換了電池開機,轉瞬收了數十條短信。
今天怎麼了?
還沒來得及看短信,屏幕就忽然震動起來,不停閃著許南征的名字。從上次飛機的電話,兩個人
已經有二十幾天沒有聯繫,為什麼忽然打破了沉默?
她想不出任何緣由,卻還是接了起來。
“笑笑?”許南征的聲音很沉,有些急怒,“為什麼不接電話?”
她組織的寒暄,都讓他問得吞了回去。
發生什麼了?這麼生氣?
“我手機沒電了,”她想起下午給他打電話的念頭,“有急事嗎?”
他聽到她語氣輕鬆,讓自己冷靜下來,才接著問她:“還在柬埔寨?”
她嗯了聲,聽見他又說:“四川地震了,我怕你出事。”
她這才反應過來:“我這裡有些反應,但不嚴重。”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像是忽然沒了話。
“四川,很嚴重嗎?”她想起自己的很多朋友,邊打開電腦,邊打破了沉默。
網頁很快打開,很驚人的震級,死傷數據始終攀升。
“很嚴重,”他頓了下,接著道,“我準備去震區。”
她聽懂了他的意思,許南征一向如此,認為和平年代大好青年毫無用處,總想滿腔報國不想隻做
銅臭商人……她隨手點擊刷新,又是一條餘震的報導。
“自己去?”
“已經讓人事安排救援必需品了,”他的聲音有些含糊,似乎是習慣性地咬著煙,可是遲遲聽不到
打火機的聲音,“都是自願報名,以前3GR的,現在公司的,大概有四十幾個人。”
一條條新聞點開,密密麻麻開了一片窗口。
到底有多少朋友在四川?即便是一百餘字的即時報導,也是心驚肉跳。
她的食指滑動著,盯著顯示屏。
餘震不斷,移動信號癱瘓。有可能的人都逃離震區,可還有無數的人,等著人救援……
她站起身,走了兩步,又坐回遠處,腦子裡飛速略過的,都是他或笑或沉默的臉。
許南征隻在電話那頭,抽著煙,過了很久,才似乎接了另一個電話,安排著明天的事情。
“注意安全。”她想了很久,也不過說了四個字。
後來在當天晚上,她做了不再繼續旅行的決定。
回到小時候住的法國,開始新的生活。生命無常,隻有經過天災人禍,才有了這種感覺。
那一場地震,遠比一開始報導的要嚴重。
到法國分公司時,不少曾合作過跨國項目的同事都跑來噓寒問暖,雖大多搞不清四川距離北京的
位置,卻仍明白中國在大地震,不停問她家人朋友是否安好?
她雖是禮貌回應,心卻始終浮著的。
直到一星期後,她才敢和電話簿上的每個好友聯繫,一一確認是否安好。
關於他,其實隻要時不時瀏覽下新聞網頁,總會有報導,捐錢的企業數千個,捐錢又捐人,還把
自己捐過去的畢竟少。
她最後隻是給母親掛了電話,捐了過去兩年的工資和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