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頁(1 / 1)

獨家皇後 海的挽留 4370 字 1個月前

是說……可她人在何處?」

「這個,」他麵上的神情讓人捉摸不透,「無需你操心。」

她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但看了看他的臉色不由心生怯意,又悻悻地把話嚥了回去。

之後,祐樘又昏昏沉沉地臥床一日,中間隻簡單地吃了些流食。太醫診了幾次脈,又開了好些方子,千叮嚀萬囑咐說近幾日一定要好生休息調養。

周太皇太後帶著王太後和重被接出奉養的前廢後吳氏都來探望過,但怕擾了他休息,隻呆了沒多久就回去了。

晌午時分,焦尾領著兩三宮人,每人手裡捧著個金漆托盤往寢殿內次第而入,將皇後命尚膳監準備的幾道禦膳鋪在了桌上。

焦尾把皇後方才交代的話小心翼翼地又說了一遍,然而卻半晌不見聖上有起身用膳的意思。她低著頭怯怯地站在一旁,想著萬歲爺不動筷子她回去沒法交差,給自己壯了好幾次膽才陪著小心勸道:「娘娘知道陛下如今胃口缺缺不願傳膳,才特地精簡了午膳,選了這幾道清淡滋補的,陛下好歹吃一點……」

正捧著一本書靠坐在床頭的祐樘轉首淡淡一掃,隨意一笑:「你回去就傳話說,梓童的心意朕心領了,隻實在是無甚食慾——這些東西還是分給當值的宮人們吧。」

焦尾聞聽此言很是為難,但聖上的話她又斷然不敢違抗,於是隻能硬著頭皮又和跟著她來的幾個宮婢將午膳撤了下去。

她出去時正看見蕭敬在殿外徘徊,似乎是踟躕著不敢進去。可她哪敢管那麼多,隻朝他示意一下便低著頭走了過去。

此時的蕭敬已經升任司禮監太監,雖然不斷有朝臣上奏彈劾他說他的不是,但聖上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他是個德才兼備的人才,將彈劾他的奏疏全部駁了回去。

蕭敬正猶豫間,忽見一個宮娥從裡麵出來,說陛下讓他進去。蕭敬不由驚詫,暗道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萬歲爺。

「你在外麵躊躇那麼久,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和朕說?」祐樘合上書,轉頭看過去。

蕭敬跪在下麵,靜默半晌,最後歎息一聲道:「老奴實在不忍心打擾萬歲,但如今浙江突發水災,無數農田民舍被淹,牽連甚廣,急需賑災,萬歲您看……」

「去年黃河氾濫決口,白昂前去河南治水至今都未歸,如今浙江居然又起水災,又不知有多少百姓遭災,」祐樘輕輕按了按眉心,聲音疲倦,「傳朕口諭,令幾位閣老和尚書們來乾清宮議事,朕要詳悉災情。順帶讓內閣把這幾日積壓的奏疏全都呈上來。另,明日就恢復上朝。」

蕭敬心裡五味雜陳,緩緩叩頭,沉聲道:「是。萬歲心繫蒼生,實乃萬民之福,老奴在此,代百姓謝過!萬歲爺定要保重龍體。」

祐樘勉強打起精神從床上起身,若非有宮人在旁攙扶著,都險些站不穩。他臥床三日,原本便虛弱乏力,又加之連日來甚少進食,眼下不顧太醫的叮囑不加休養便重新投入政事,說是在玩命一點也不過分。

他這樣的狀況,就連旁人看在眼裡都忍不住心驚。以至於他夜間秘密召見錦衣衛指揮使牟斌時,牟斌也忍不住出言相勸。

「主上這般,若是夫人回來瞧見了,就不怕……」牟斌欲言又止,擔憂地看向自家主子。

祐樘知道他如此稱呼他,便是又回歸到了從前的身份。他倒是並不介意這一點,反而覺得相較於君臣關係來說,這樣更親切隨意。

不錯,此時恭立在他麵前的牟斌,就是恢復了本名的幻夜。

祐樘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眸微垂,半晌不語。良久,他才自言自語般地輕聲吐息:「我怕是連那一天都等不到。」

這兩年多來,自家主子承受著怎樣不為外人所知的折磨,牟斌多少是知道一些的。跟在他身邊這麼久,夫人對主上來說意味著什麼,他看得再清楚不過,有些事情甚至是連夫人本人都不知道的。

他從前一直都覺得沒有什麼能摧毀主上那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心智,但是現在,他卻不得不擔心主上因無法承受失去夫人之痛而垮掉。

「屬下定不負主上所托,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夫人。」牟斌肅容抱拳,鄭重道。

清冷的月輝透過雕花的窗子淌進來,浸上祐樘那因失血過多而愈加慘白的麵容,似乎有一股刻骨的淒清孤寂無聲地化在了週遭的空氣裡。朦朧的月光中,他的麵容有些飄渺,彷彿下一瞬他就要化為一縷輕煙消散在這稀薄的冷輝裡一樣。

如今雖是陽春三月的時節,但夜間的寒氣還是不輕的。綠綺有意無意地朝著乾清宮的方向望上一眼,裹緊身上的衣服,快步回到住處。

「瞧你那副慘兮兮的樣子,怎麼了?」綠綺推門進來之後,看到焦尾沒精打采地躺在床上,笑問道。

「今日娘娘命我去給陛下送午膳,可是陛下竟然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還將那些膳食賜給了當值的宮人們,說是什麼心領了,我回來照著陛下的意思跟娘娘回了話兒後,娘娘那臉當時就沉下來了,說我辦事不利,陛下若是龍體有損我可擔待不起,最後還罰了我半月的宮份,你說我是不是走了黴運,」焦尾一臉愁雲慘淡地望向綠綺,「陛下那麼寵娘娘,今日這是怎麼了,怎麼連娘娘的麵子都不買了?我真是怎麼想都想不通啊!」

綠綺坐在床邊,若有所思地沉%e5%90%9f片刻,隨即笑著安慰道:「別想太多了,或許陛下今日真的是胃口欠佳。至於罰宮份的事……你要是手頭緊的話,我先幫你墊上吧。」

「那怎麼行?你也不寬裕。」

「我無牽無掛的,平日吃的用的也都是宮裡的,用銀子的地方不多。不像你,每月還要托人往宮外給家裡捎錢,有爹娘和幼弟要養活。」

「那就多謝綠綺姐了,待日後我再攢些錢,一定還你,」焦尾麵上的感激之色溢於言表,隨即又重重歎口氣,「隻希望我以後不要再觸怒娘娘——不過說起來,今日陛下那樣的態度是我始料不及的,不是有句話叫不看僧麵看佛麵麼?」

綠綺感覺到有冷風灌進來,看了看微敞的窗戶,起身去關窗。她下意識地左右瞧瞧,才將窗戶關嚴實。

「你怎知陛下就一定會看那尊佛的麵子?」她轉過身,意味深長地道。

焦尾不假思索地道:「這不是廢話麼,天底下的人都知道陛下獨寵娘娘啊!我都從沒見過陛下在娘娘麵前發過火兒,連句重話都不曾說過。憑著這樣的恩寵,難道你不覺得陛下今日有些奇怪?」

「眼睛看到的可不一定就是真的,更何況還有很多是你沒看到的,」綠綺刻意壓低了聲音,嘴角流露出一絲略帶譏誚的笑,「有些人眼下還不定怎麼著急慪火呢。你今日不過是倒黴做了一回受氣包而已。」

焦尾沒怎麼聽懂她的話,卻也並未深究,隻對著她最後一句感慨道:「那又有什麼法子,我們這些做奴婢的被主子訓斥幾頓撒撒氣,不也是天經地義的麼?」

「是天經地義。可你別忘了,她也並非生下來就是主子,不過是運氣好,一步登天了而已。真要論起出身,她連有些女官都不如。」

焦尾瞪大眼睛看向她:「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我說錯了麼?她就是容貌出挑,女紅和琴藝好。但是光憑著美貌想要在後宮固寵未免天真了點,這後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她那樣顯貴的身份也用不著親自做針線活。陛下倒是喜雅樂又擅琴,隻是你見過幾次帝後一道撫琴的場麵?至於旁的才藝,她不見得比其他閨秀出色多少。說到脾氣秉性,哪個私底下不說她善妒?她護著她娘家人胡作非為也是出了名的,動不動就跑到禦前求情使性子為難陛下,」綠綺輕嗤一聲,「她哪天失寵進冷宮了我也一點不奇怪……」

「綠綺姐,」焦尾趕緊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怯怯地左右瞧瞧,壓著嗓子道,「別說了,你不要命了?」

「隻要你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綠綺目光倏地一轉投向她,「何況我說的是實話。」

焦尾縮了縮脖子:「我們還是老老實實地守著自己的本分的好,天家之事哪是我們能插嘴的。」

「難道你甘心一輩子都被人使喚、每月為了那一點碎銀子發愁?明明可以過得更好,為何不去爭一爭?」

「你如今不會動了……動了那個心思吧?」焦尾不可思議地張大嘴。

「不是如今,」綠綺嘴角勾了勾,「從我兩三年前見到陛下的第一麵起就起了這份心思。所以後來在又一次偶遇陛下之時,我才耍了點心眼以圖陛下能對我印象深一些。」

「怪不得,當初進宮時姑姑明明給取了名字,陛下問話時你卻偏說沒有,原來是想讓陛下賜名?」

「我那時說的是尚無主子賜名,也沒有說謊,隻是鑽了個空子而已。我不惜冒險耍些小聰明也是為了抓住一切往上爬的機會,」綠綺說到這裡,目光突然閃過錐子似的一道利芒,「自從我被我爹賣給大戶做丫鬟之後,我就看清楚了,要是沒錢沒勢,什麼都是枉然,隻有給人當牛做馬的命!我想盡法子保住自己的清白,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翻身。好在我運氣還算不錯,進宮不久就得見天顏。見到陛下之後,我才算是真正開了眼界,以前見過的那些老爺們算得了什麼?陛下年輕俊美,又貴為九五,誰不心動?隻要能分得他的一點寵愛,就能過得比眼下好上十倍百倍,我早就已經受夠了以前的那些窮日子!」

她說完這一席話後見焦尾呆愣地看著她,暗暗沉了口氣,麵上的神色瞬間就又恢復如常,笑著道;「不提這些了——對了,我無意間聽到陛下和大臣們議事的時候說,吐魯番使團不久就要來京朝貢,據說他們這次準備的貢物裡麵,還有幾頭獅子呢,咱們也能跟著沾沾光,見識一下這獅子到底長什麼樣。」

「獅子?!天哪,還真有這種神獸?」焦尾暫時擱下了的話茬兒,一下子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獅子身上,滿臉的訝異。

綠綺抿%e5%94%87笑了笑:「到時候你不就知道了。」

轉眼到了農曆三月末,連暮春都快要過去,天氣明顯開始轉暖。隨著南下的使團一點點靠近京城,終於能趕在尾聲時感受到些許春天的暖意。

此時已經過了居庸關,離北京城隻有百裡的路程了。而漪喬此刻也真正體會到了近鄉情更怯是怎樣激動複雜的心情。

她如今正和一位吐魯番姑娘同乘一騎,混在吐魯番前往大明京師朝貢的使團裡。顛簸在馬背上,她不禁又想起了自己這大半月以來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