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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家皇後 海的挽留 4427 字 1個月前

朱永道:「見過保國公。」

那劉吉劉大人看起來年紀已經不小了,大約七十多歲的樣子,不過從他的舉止言行來看,完全不像是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眼睛裡隱現著世故圓滑的精光,一張皺巴巴的臉上笑得似乎誰都不得罪。

保國公朱永頗不屑地看了劉吉一眼,隨即又禮貌性地和張巒寒暄了幾句。

所謂「納彩」,即為「采擇」之意,就是男方欲要擇某家女子為妻時,便差媒妁攜禮前去試探女方之意。問名,顧名思義,就是向女方父母問明女兒的姓名,一般還要附上生辰年月,這樣好「問卜」,看男女方的八字是否相合。

當然,太子妃的人選早已定下,此間的納采問名實則隻是走個形式。

納采問名禮正式開始後,朱永和劉吉手裡分別捧著一份製詔,各自嚴肅起臉來,一板一眼地朗聲宣讀起來。

在場的眾人悉數跪下聽宣。

「皇帝製諭鴻臚寺卿張巒:『朕惟經國之道,必本於正家,婚姻之禮,必慎於擇德。茲皇太子年及婚期,須得賢淑以為之配。今特遣使持節,以禮采擇。』此乃納彩製。」

「『朕惟正始之道,婚禮為先,皇太子之配,宜選名家,特遣使持節,以禮問名,尚俟來聞。』此為問名製。」

張巒行了一個跪拜禮,恭恭敬敬地道:「微臣張巒伏承嘉命。」

接著,朱永和劉吉又宣讀了一遍製詔,並且詢問漪喬的姓名以及家族情況。

張巒向正副使呈上早就寫好的表,然後再次恭行一禮,開口道:「臣女臣夫婦所生,先臣四川夔州府知事迪之曾孫,先臣綬之,孫今年十八,謹具奏聞……」

漪喬這邊低頭聽著張巒所呈表的內容,嘴角忍不住暗暗抽搐:「臣女臣夫婦所生」,這不是廢話麼?難道說她還是他們夫婦撿來的不成?不過……等一下,張巒的意思可能是要強調她是嫡出之女。若是庶女,那麼應該還有和庶母見禮之類的規矩。由此可見,其實張巒考慮的還是蠻周全的。

「哎呀!」就在漪喬出神時,延齡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緊接著便是一陣「嘎嘎嘎」的鵝叫聲。

等到眾人循聲望去時,便看到一隻體態笨拙的大白鵝撲稜著翅膀向著漪喬的方向連走帶飛地搖晃而來。

跪在地上的兵士們見此都嚇了一跳,沒料到它會突然來這麼一手,於是一個個慌手慌腳地從地上爬起來,幾個人同時把鵝一把按在了地上,一時間落了一地白花花的鵝毛。

漪喬眨眨眼,看到這一幕不由失笑。

「混賬東西!連個畜生都看不好!要是驚嚇了娘娘,你們擔得起麼?!」劉吉狠狠地瞪了兵士們一眼,憤怒地嗬斥道。

朱永斜睨著他,鼻子裡輕輕地冷哼一聲。

「娘娘沒事吧?」劉吉轉頭又是一臉笑容,語氣極為真切。

「沒事,」漪喬淡淡一笑,旋即又話鋒一轉,「劉大人不必如此稱呼我,畢竟如今還沒有正式冊封。」

「冊封是遲早的事,」劉吉陪著笑臉,「娘娘無須顧慮於稱呼的問題,就當是微臣提前叫了。」

漪喬牽牽嘴角,權作是示意性地笑了笑。

不過,今日見識到了皇家的特殊彩禮,她日後再見到便也就見怪不怪了、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初一,行皇太子納徵(zh□ng)告期冊封禮。朱見深遣英國公張懋(mao)為正使,少傅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萬安為副使,至張家持節行禮如儀。

這次所贈之禮比之上次,更是豐厚異常。其規模之大,數量之多,等級之高,已經到了讓人難以想像的地步。金銀璀璨,珠玉爭輝,綾羅溢彩,軟緞流光,滿目都是做工精細的衣冠首飾,滿目都是價值不菲的奇珍異寶。可以說,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這納徵的禮物裡沒有囊括的。另外,還有一整套精細完備得令人瞠目結%e8%88%8c的太子妃冠服、首飾和儀仗。

當然,這次也少不得送上一群活蹦亂跳、歡叫不停的禽畜:北羊四十牽,豬二十頭,鵝四十隻,以及馬八匹……

但是,這次漪喬已經沒有當初那麼驚訝了。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無暇顧及於此了。

此時的她頭上正頂著一頂鑲嵌著各色珠花寶鈿、金鳳附飾的九翬(hu□)四鳳冠,身上穿著一套奢華高貴但卻式樣繁複到裡三層外三層、配飾齊備精細的翟(di,古書上的一種鳥)衣,脖頸上掛著一副連綴有好幾樣玉石金器的霞帔,腳上穿著青羅襪,外麵套著一雙綴有六顆珍珠的青紵絲舄(xi,即為鞋)……

在作為催妝之禮的四隻羊的「咩咩」聲中,在一眾宮娥女官的攙扶下,漪喬搖搖晃換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緩緩出了閨房。

她此時隻覺得頭上的鳳冠有千斤重,直壓得她脖子快斷了一樣。身上繁瑣的衣飾更是束手束腳,每走一步都要小心再小心。不過這也是沒辦法,她如今隻能辛苦地集中精力硬撐著,不然在這種場合失態那就不是她一個人丟醜的問題了。

冊封的儀式正式開始,漪喬謹慎小心地理了理衣服,跪下來聽宣。

作為正使的英國公張懋手執朱見深的聖旨,鄭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開始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長子皇太子祐樘,天賦純資,學全睿德,年長已冠,宜諧室家。爾張氏鴻臚寺卿張巒之女,夙蘊閨闈之秀,克遵姆傅之箴,時及於歸,天作之合……」

漪喬垂首看著身上華貴鮮妍的禮服上的翟鳥紋樣,如水般靈動的目光幽幽閃爍。

她輕輕地在心裡呢喃道:我這就要嫁人了?而且嫁的還是幾個世紀之前的一個古人?想想……也真是不可思議……不知進宮之後,會是個什麼情形……

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初六,是皇太子的親迎日。京城百姓紛紛奔走相告,成群結隊地趕去看熱鬧。京城裡一時間萬人空巷,人潮成海,主道旁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眾人擠擠挨挨地並在一起,摩肩接踵,連一丁點插腳的地方都沒有。此情此景,可謂是盛況空前。

「哎哎哎,聽說了麼聽說了麼?這條道兒可是太子殿下親迎隊伍的必經之路誒,等一下咱們就可以見到殿下的天顏了!」

「知道啊,不然我怎麼會來這裡?不過我就是沒想到原來未來的太子妃娘娘就住在這附近啊!要不然我這次就沒法搶著這麼靠前的位子了。」

「誰說不是呢,那離得稍微遠些的都排到大後麵了,咱們住得近的就是沾光。等一下就可以一睹殿下的風采了,想想就覺得激動!隻是不知道咱們的太子妃娘娘長得什麼樣?」

「能選上太子妃,那一定是天命所歸啊,模樣估計也跟天仙似的吧?京城可好久都沒這麼熱鬧了,咱們這平頭小民何時親眼見過太子大婚的?為了來看這個熱鬧,今兒個我可是連生意都不做了……」

「哎——別說了!快看快看,到了!太子殿下的親迎隊伍朝著這邊來了!!!」

眾人翹首以盼的親迎隊伍一路奏著震天響的喜樂緩緩地開過來。整個隊伍由陣勢龐大的儀仗隊做前導,由賣力鼓奏著的鼓手、號手以及其他樂手緊隨其後,之後隨侍的官捨官軍做導從,後麵還跟著不計其數的、扛著成箱成箱彩禮的兵士。整個親迎隊伍任人伸長脖子也根本望不到頭,浩浩蕩蕩綿延數十裡的樣子。

而被簇擁在隊伍中央的,是一輛極其引人注目的禦輅(露,古代的一種大車,多為帝王所用)。金玉做飾,流蘇百轉,盡顯帝王之家的貴氣與奢華。而輅中所坐之人,即為此次大婚的新郎,親迎的主角之一,大明的皇太子,朱祐樘。

他今日所著的是一件白鹿皮製成的皮弁(bian),皮弁服的縫隙之間綴有五彩玉,顯示出身份的高貴與尊崇。他的神態極為優雅安閒,%e5%94%87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然而溢轉著琉璃一般璀璨華彩的眸子卻是平靜無波,半絲漣漪未起。就如同紫籐蘿瀑布之下沉澱的最深的一抹色調,輝煌亮麗之中又帶著悠遠的沉靜。

「太子殿下是乘輅而來的啊,那我們豈不是難以得見天顏?真是遺憾啊!」

「是啊,我們要見到殿下是不是還要再擠到太子妃娘娘的住處才行?」◇思◇兔◇在◇線◇閱◇讀◇

「擠就擠吧,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盛況啊……」

祐樘聽到禦輅外百姓的議論,不由淡淡一笑,旋即伸出一雙白皙瑩潤而線條優美的手,緩緩挑起了簾子。

「哎呀,快看!太子殿下!」

「那就是太子殿下啊,果然是天家之子,真是神仙一樣的人物!」

「殿下素有寬仁之名,如今看來,真是溫文爾雅,君子如玉,果然所言非虛!實乃我等之幸也……」

祐樘麵上溫和含笑,目光流轉,掃視了一圈,衝著周圍的百姓頷首致意。然而就在他即將放下簾子的時候,視線卻突然停滯在了某個地方。

道旁的酒樓上,一個白色的身影翩然而立。他的身上帶著淡漠疏離的清冷氣息,彷彿完全隔膜於外界的熱鬧與喧囂。

孤霜雪姿,超脫物外,落落清華,淡若輕雲。他就那麼靜靜地負手立在欄杆之後,麵無表情地對著眼前無處不在的熱鬧喜慶。似乎是神遊天外,沒有看進眼裡;也似乎是用心在看,想要刻進骨髓裡。

祐樘不易察覺地歎息一聲,繼而%e5%94%87角牽起了一抹複雜難解的笑容。隨後他將視線收回,放下了簾子。

那家酒樓已經被包了下來,所以清清靜靜的,和外麵的嘈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過,此時卻突然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意哥哥,親迎的隊伍已經走遠了,」溫婉走到墨意背後停了下來,輕輕地咬了咬%e5%94%87,「你已經站在這裡一天了,咱們回去吧。」

「你不該逃避徵召的。」墨意望著遠方,並沒有回應她的話,而是聲音淡淡地說起了另一件事情。

「我……意哥哥都知道了?」溫婉低著頭悶聲道。

「朝廷若是動真格地追究起來,就算是雲家出麵,也很難辦。」他的語氣四平八穩,聽不出任何的起伏。

「如果真到那個時候,我不會連累任何人的……對不起,我隻是不想進宮……想陪在意哥哥身邊而已……」溫婉揪緊身側的衣擺,抬頭倔強地看著他的背影。

墨意歎了口氣,雖然極輕,但卻是從內心最深處生發而出的。

「真是造化弄人。」他嘲諷地一笑,聲音虛無縹緲,宛如稍縱即逝的輕風,還未逸散開來,便已化在了無邊無際的蒼茫之中。

☆、第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