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離袁家就近就有一家綢緞莊,袁紫伊乘車。徐鏞騎馬,不消一盞茶時分就到了鋪子。
鋪子位於次街與主街交叉處,鋪麵不大,地段卻是好的。老遠便見門前一株大梅樹於一街的蕭瑟裡綻得熱鬧,滿樹的紅梅映得樹頂上方的幌子也格外惹眼。
才剛到門下,店裡衣著整潔的夥計就笑著迎了出來。看到他身後的袁紫伊時神色又添多了幾分恭謹。店舖裡有幾個散客,三個夥計連同掌櫃的都在招呼。但是正忙著的他們見到袁紫伊進來,也隻是隔空抱拳行了個禮,然後就繼續談起生意來。
再看店裡四處,不論貨品貨架還是所用器具,竟也與袁家所見的一般放得一絲不苟。而店堂左側兩張茶幾上的擺著幾盆盛放的水仙,以及一樽擺在角落裡探枝出來的怪狀趣致的大根雕,卻又化去了這份規整裡帶出的刻板。
而這亦莊亦諧的氣質,跟其主人的性格又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知道大人可還滿意?」袁紫伊撩眼問道。
徐鏞看了眼陸續又走進來的幾撥客人,沒說什麼。
接著又去往下一家。
十間鋪子在京的就有七間,這一晃下來就逛了七之有四。竟沒有一間讓人看出點不爽來。
最後在東直門這間鋪子停了腳,袁紫伊介紹道:「泗水庵那間如今是我們的總店,除了那間,東直門那間是所有店舖裡營利最可觀的。如今我已經在試營質優的綢緞,同時做配套的繡線經營,目前看起來還不錯。斜對麵那棟樓看見不曾?我就想把那裡給賃下來。」
她指著對麵一間門寬約有十餘丈的兩層樓麵說道。
徐鏞瞇眼一望,那地方以前似乎是家珠寶鋪,樓上樓下裝潢得闊氣又精緻,很適合用來做富家人的生意。
「你缺多少?」他袖手問。
袁紫伊比出個指頭來:「一萬兩!我算你三股。我保證兩年之內可以回本。」
「三股這麼少?」徐鏞挑了眉。
袁紫伊拉下臉來:「三股還少?我可是要投四萬兩銀子的!」
徐鏞不置可否。
袁紫伊又軟軟語氣:「你今兒把銀票給我,下個月我就讓它開張!」
「銀票沒問題!」徐鏞乾脆利落地。
袁紫伊掩飾不住喜意,正要擊掌,他卻忽然又道:「但我不能這麼做。」
袁紫伊一臉的喜意垮下來,——你大爺的!你不能這麼做拉著她這裡那裡逛了一下晌吃飽了撐的啊!
她臉色立刻變青,目光狠狠剜他兩眼,轉身便要上馬車。
徐鏞停在原地,慢騰騰從懷裡掏出宋澈差人送給他的捐官文書看了看,說道:「中軍衙門裡捐官的事已經在擬了,原先我聽瀅瀅說起過袁姑娘想給令尊捐官,也不知道你還有這個打算沒有?」
袁紫伊本已經氣到恨不能手撕了他,猛地聽到捐官兩字,伸出去的一隻腳立馬就收了回來!
轉回身一看,他手裡一份文書頁麵上居然正蓋著五軍都督府的大印——
還真是捐官的文書!
是來說捐官的事你就早說啊!大下晌地拉著她著逛來逛去的有意思嗎?!大冷天的眼看著要下雪,當她跟他一樣閒啊!他要不是徐瀅她哥,她壓根就懶得理他!
她瞪著他,伸手去奪那文書。徐鏞卻在她伸手過來之前將文書舉高:「六品的經歷,這位子可不大好求,姑娘這樣的態度,真是讓人很難相信你有捐官的誠意。算了,我還是回頭看看有沒有別的人想捐好了。」
袁紫伊快栽下地去了!
士可殺不可辱!
她伸手欲推開他要走。徐鏞可是武舉進士,能讓她得逞?這一伸手落空在半路,身上往前一栽,得虧徐鏞伸手將她架住才算站穩。
「明明是個當家的能手,怎麼脾氣這麼壞?」徐鏞懶洋洋望著她。
袁紫伊鬱悶到死,卻是不敢再枉動了,隻得在袖子裡握著拳。(未完待續。)
☆、249 請我喫茶
徐鏞眼底裡有笑意,麵上卻是平靜。他把舉高的手放下來,正色道:「世子已經把令尊捐官的手續給辦了,這是文書,你這兩日抽空把該交的東西交上來,該填的東西填好還給我,最遲年底,令尊進衙門是沒跑了。」
袁紫伊原以為這文書隻是個捐官條例,因為在這之前宋澈和徐瀅壓根都沒找她提過這事兒。陡然聽說手續都給辦了,現下隻剩下填表交東西,那副要翻天的臉忽然又往回變了變。
「真都辦好了?」她把文書接過來翻了翻,仍有些不敢置信。
「千真萬確。」
徐鏞負手點頭。
文書果然沒有任何問題,隻交代三日內交齊所有的東西就成。袁紫伊氣勁兒略有些平了,雖然仍覺得他拿入股的事糊弄她很可惡很欠扁,但起碼他確實是找她有事而不是閒到發慌。
算了,看在捐官是件大喜事不宜殺生的份上,她就饒了他這回。
「那謝了。」她*說道。
「既然謝我,不如請我喝杯茶?」徐鏞打蛇隨棍上。
袁紫伊又要吐血了!他也真好意思擔這個謝字?!又不是他的功勞!
「今兒沒帶錢!改天!」她兩眼望天說道。
「這樣啊。」徐鏞點點頭,「我帶了錢,我請你好了。」
袁紫伊眥牙瞪他。
他笑笑,忽然翻身上了馬:「逗你玩兒的。」笨丫頭。
說著駕馬嗒嗒地上了街口。
袁紫伊立馬彎腰撿了顆石頭準備丟過去,他忽然又掉轉馬頭嗒嗒地走了回來,帶著興味上上下下地瞄了她幾眼,最後落在她握著石頭的拳頭上,說道:「對了。剛才你說的合夥開舖子的事,我這幾日都在府,你有空可以上門來取錢。」
說完也不等她回話,轉身便就走了。
袁紫伊氣得將手上石頭丟過去,可惜沒丟著。
徐瀅他們這一路到達海津時已是日色偏西,住的地方是衛所的驛館。路上有素錦相伴,省去了許多不便。因此也沒有換男裝。到客棧裡她與素錦住一間,宋澈在隔壁,其餘人各自安排。
這次犯事的軍官範埕。原是海津轄內一霸,這次因為惹上了人命官司被捕,如今尚未定罪。範家也還是有一定勢力的,他即便人在獄中也還是托人送了消息到太子手上。表達了一番想要將功折罪的誠意。
宋澈要做的事一是去衛所查查這範埕的罪行,二是下獄裡去見見這範埕。
事情不多。論理倒是一天時間便能辦妥。
所以當夜宋澈與各路前來麵見的武官敘話,徐瀅便帶著素錦在房間裡烤火。恰巧掌燈時又下起了雪粒子,漸漸變成雪片,然後又成了雪塊兒。很快窗外樹木上便覆了層薄雪。素錦尋掌櫃的討來隻香爐,點上沉水香,擺上幾樣茶點。這樣坐著倒也別有風味。
翌日早上還在睡夢裡,徐瀅就被樓下笑聲吵醒。起床到了走廊一看,隻見天空雪花還沒停,整個庭院已經覆了半尺深一地雪,而商虎他們幾個正在院子裡滾雪球當蹴鞠踢。沒一會兒徐瀅身邊幾個男侍衛:陳炎,許珂,羅全也加入進去,分成兩隊即興比起賽來。
素錦忙乎完房裡,侍候著徐瀅漱洗完,見她對樓下很感興趣,不由笑道:「呆會兒世子出去辦事,小的可以伴著世子妃在城裡四處逛逛。」
「城裡有什麼好玩的?」正說著,門外就傳來宋澈的聲音,「這四麵都是矮坡,還不如去山上走走!」
他披著大氅,在商虎他們伴隨下進了門檻。商虎他們意猶未盡,還在笑嗬嗬地拍著袖子上的雪。⑦思⑦兔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徐瀅沒有意見,隻要不太遠,哪裡都成,她雖然想玩兒,但到底不能拖宋澈後%e8%85%bf。
吃了早飯,宋澈這裡帶了商虎他們離去,徐瀅則也領了素錦陳炎他們往驛館後頭的小山坡而來。
海津衛所所在的地界沒有什麼大的山脈,周邊就是些十來丈高的小山頭,因為屯營防守考慮,也沒有什麼很高很茂密的樹木,大多是鬆杉之類,隻是樹下灌木卻很多,據衛所裡派來當嚮導的百戶說,這樣的矮叢裡往往藏的兔子很多。
徐瀅換了身素錦的勁裝,看起來英姿颯爽,嚮導戰戰兢兢,生怕出現意外。
她對於安全上實在沒有什麼擔憂,一則山矮,二則這是屯營地界,三則她身邊帶著十幾個人組成的逮兔子的隊伍,再有距此不過一裡路之遙就有村落,簡直就跟在王府後院裡逛圈似的。
宋澈也是放心得很。
其餘人去尋兔子山%e9%9b%9e,素錦和陳炎則引著徐瀅在雪地裡漫步,對於徐瀅這種久居京師的人來說,風光還是不錯的,至少比起悶在驛館裡要好。
素錦拿葫蘆隨身帶了薑棗茶,遞給雪地裡站著望遠景的她。
徐瀅接過來,一仰脖,忽然就發現麵前樹幹上一隻沾了雪的腳印……
一口茶嗆在喉嚨裡,她立刻被薑的辣勁嗆得咳嗽起來。
素錦連忙遞帕子撫背,等到好不容易緩過勁兒,再去看那樹上,的確是有隻腳印。
這附近四處是村落,有人來山上並不稀奇,但是這分明是大早上,他們是第一批進山的,地上連積雪都很完整,怎麼會落個腳印在樹上呢?能上樹的人當然是有功夫的人,這腳印離地都有一兩丈,屯營裡尋常的軍士恐怕還沒人有這個本事吧?
為免看錯,她又仔細看了幾眼,斷定是腳印沒錯。
她總覺得有些奇怪。
「怎麼了?」素錦走過來。
她又喝了口薑茶,指著樹上:「你去問問咱們的人,看看這腳印是不是他們誰留下的?」
素錦望見那印子也是一怔,立刻轉身去知會陳炎。陳炎這裡吹了聲口哨,那遠去尋獵物的人就拎的拎%e9%9b%9e拎的拎兔子從四麵八方陸續回來了。
等到陳炎把話說畢,大夥全都如撥浪鼓似的搖起頭來:「小的們別說沒有這麼好的輕功,就是有,方才一來心思全放在逮獵物事上,也沒有上樹的心思。」
這卻是有道理。
但這又是何道理呢?
「這腳印還是濕的,腳底落下的雪並沒化盡,可見此人路過未久。但看樹上積雪沒怎麼動,可以判定他的確是有極好的輕功,一個人能有這麼好的輕功,別的上麵功夫想必也不會太差。」她凝眉望著它,又道:「你們誰上去量量那腳印大小,或者想辦法拓下這腳印來。」
若是屯裡的人最好,若不是,也能拿著備個案。
素錦他們當侍衛的甚少發表意見,但聽得她這麼分析也不由肅然起敬,的確他們心裡也是這麼想的。於是立刻就有人上去撕下衣袍襯布印在那腳印上,就掰了些鬆節油畫出了清晰輪廓。
侍衛們都習過斥侯術,對於拓印取證這種事簡直小菜一碟。
「回驛館吧。」她將那襯布塞給素錦。
宋澈上晌就在衛所拿範埕的罪狀,這是太子要的,他並不關心,等待的當口他順便巡查了下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