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看穆心瑤又是一臉茫然的樣子，不禁歎了口氣，耐著性子說明道：「吶！就是在０１—３５這３５個號碼裡，隨便選５個號碼做前區號碼，然後再從０１——１２這１２個號碼裡再選２個號碼做後區號碼，明白了吧？」

穆心瑤恍然大悟，也沒多想，隨手就選了幾個數字，可待那女人快手快腳地把列印出的彩票遞到了她眼前。她伸手接過，目光一掃，忽然就怔住了，前麵是自己的生日沒錯，可，可後麵，不是他的生日嗎？什麼時候，他的生日已經能這麼順溜地……她不禁掩住了嘴，瞪大了眼，眨了眨，心下惶惑不安起來。

「喂！小姑娘，找錢！」

「啊？哦……哦……謝謝……」穆心瑤木然地接過錢，剛轉身走了沒幾步，突然那女人又喊了一嗓子，「喂！小姑娘，今天晚上電視裡就有開獎的哦！別忘了看！CCAV5套哦！」穆心瑤吶吶著應了聲，又轉身緩步走向車站。

她一路渾渾噩噩地想著心事，結果車到終點司機趕人她才回神，無奈隻得再坐回來。回到宿舍時，已經錯過飯點了。穆心瑤懶得理會空空如也急待充實的胃，隻是無力地丟下背包，「砰」地一下就往床上一倒。

正在電腦上看電影的沈默聞聲回過頭來，一看她那頹廢樣，不禁問道：「那麼累啊？」

「……嗯……」穆心瑤眼睛微閉，有氣無力地哼了聲。

「喲！」沈默暫停了電影，走過去坐在她床沿，伸手摸了摸她額頭，「還好，沒發熱。你今天幹嘛了？這是去教畫畫呢？還是扛水泥去了？」

「我？」穆心瑤心不在焉地問了聲，又自問自答道：「我也不知道。」說著又長歎了口氣，手往眼睛上一遮。忽然她覺得有樣東西硌在了手心和眼睛之間，微微抬手，捏起一看，原來是個皺的亂七八糟的小紙片，她把紙片往沈默手上一拍，「丟了吧。」

「什麼東西啊？」沈默邊打開紙片邊問，待她看清紙上的字，又驚訝道：「你今天怎麼了你？」

「她幹嘛了？」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

沈默抬頭一看，原來是高茄瑋回來了，她忙揚著手上小紙片驚呼道：「哎！這人居然買彩票了哎！彩票哎！！你記得今天太陽是從哪邊落下的嘛？」

「啊？」高茄瑋也奇了，湊過來看這紙片，「真的嘛！怪不得我覺得今天太陽落下的方向有點不對勁呢。」然後又仔細看了會兒，「這人還真是不動腦子，直接寫自己生日了，不過也是，這還真是她會幹的事兒。不過後麵幾個數字呢？有什麼特殊含義麼？」說完她看向穆心瑤。

穆心瑤卻不吭聲，沒被手摀住的臉頰卻漸漸紅了起來，靜默了半晌，她才吶吶道：「……他的生日。」

高茄瑋和沈默大奇，「生日？誰的生日啊？」

穆心瑤忽然扭過頭去，對著牆壁輕聲道：「……聞……聞兮……」

「聞兮？」高茄瑋一聲大叫。

「聞兮？」沈默看向高茄瑋，「那個聞老師？聾啞人？」

「還會有誰？」高茄瑋白了眼沈默，也跟著坐在了穆心瑤床沿，推了推她，小心翼翼道：「喂……我說，你，你不會是喜歡他了吧？」

穆心瑤沉默不語，直到高茄瑋都快以為她睡著了，剛想推她，她才突然牛頭不對馬嘴地冒出了一句：「人一輩子，到底能喜歡幾個人？」

「啊？」高茄瑋和沈默異口同聲，麵麵相覷。沈默更是輕聲嘀咕了句：「好深刻的問題啊！」

穆心瑤繼續喃喃道，「如果說我不喜歡他，那是騙你們，也是騙我自己，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對他是……我對他是……」突然她就說不下去了，隻是深深地歎了口氣，便再也不言語了。

其實在回來的路上，她想了很多。她雖然反應遲鈍些，卻並不代表是個傻子。回想這些日子以來的點點滴滴，自己對他的微妙心情，絲絲變化，她不是察覺不到，隻是每次都刻意忽略罷了。隻是今天，自己的下意識行為讓自己再也無法逃避下去了。她不知道，或者說，不敢想，自己對他的喜歡到了什麼程度。

人常說，一生中隻會有一次真愛。那麼，自己在那麼地愛過一個人之後，又怎麼可能再愛上另一個人呢？那隻能算喜歡吧？可是，雖然現在隻是喜歡，可是今後呢？萬一愛了，是不是就意味著，是對曾經那段感情的否定？那麼自己曾經那麼地痛苦又意味著什麼？若那段感情隻是喜歡，何至於會如此痛苦？且至今難以放下？

她不是不想愛，不是想糾結於過去不肯擺脫。隻是自己，還能不能再愛？那，算不算愛？

她不是想自找麻煩，隻是若有人愛她，她不想以喜歡來回報對方的愛，那樣，對他太不公平，自己也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因為自己非常清楚，付出了愛，卻隻得到朋友般的喜歡，是如何痛苦的一件事。若真愛一個人，又怎麼會不希望對方愛自己呢？她自認自己的愛還沒無私到那樣的境界，想來，別人亦是。

更何況，現在他對自己是怎樣一種感情，自己也並不敢胡亂揣測。想來，他喜歡自己是可以確定的，隻是，是對朋友的，還是對……

「喜歡就是喜歡，不是挺好嘛！聞兮這樣的，打著燈籠也未必找得到。」高茄瑋滿不在乎道。

「可他是聾啞人哎！」沈默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穆心瑤，嘟噥道，「你覺得瑤瑤的爸媽會同意她跟一個聾啞人好麼？」

聞言，不但高茄瑋一怔，穆心瑤更是渾身一僵，是啊，自己怎麼都未想到過這一點？別說自己和他的心思還沒弄明白，就算弄明白了又如何？自己的爸媽對此又會怎樣想呢？那麼多現實的困難擺在那裡，想必任何愛孩子的父母，都不會輕易允諾這樣的事情吧？

穆心瑤忽覺一種從未有過地、深深地無力感席捲而來，她疲憊地躺在那裡，一動也不想動。

正當沉默的氣氛愈發濃重時，沈默忽然指著時鐘弱弱地說了句，「哎，不過說來，今天晚上彩票就開獎了哎……」

正文 那些曾經

寢室裡三個女孩子，除了麵麵相覷，還是麵麵相覷。

半晌，沈默才抖著手遞過那張彩票，順勢推了把已經呈雕塑狀態的穆心瑤，「瑤瑤！瑤瑤！給你！」

穆心瑤遲疑了一下，才呆呆地接過彩票，半晌，才吶吶道：「我？我中獎了？你們沒看錯吧？」

高茄瑋半張著嘴，搖搖頭，「……沒，沒看錯……」

沈默也點點頭，比了個手勢，補充了一句：「八百萬……刨掉稅，你得六百四十萬……」

穆心瑤眨眨眼，茫然道：「你們，你們誰掐我一下？」

話音剛落，兩雙手就同時伸向了她，伴隨著一聲慘叫，穆心瑤也徹底醒了。她齜牙咧嘴地撫著手臂，抱怨道：「你們也太狠了！」

那兩個掐人的則樂得東倒西歪的，笑夠了才興奮地問她：「哎哎！想好沒？怎麼花？」

「我……我也不知道！這也太多了，你們確定沒搞錯？」

沈默狠瞪了她一眼，「拜託，我爸可是買彩票的老手了，我都幫他看了多少次開獎了我！絕對不會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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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傻子，這世上還有誰會嫌錢多的？」高茄瑋嗤之以鼻，又長長地歎了口氣，很是有點你這人怎麼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感慨。

「不，不是，一下子有那麼多錢，我不知道怎麼用啊。」穆心瑤無奈地辯解道。

沈默的雙眼猝然一亮，忙湊上去出主意，「存銀行，利滾利！啊！以後光靠利息就能舒舒服服地過日子啊！！太美妙了！！」

高茄瑋嗤道：「現在銀行利率那麼低，存著幹嘛？買房子買車子買衣服買——想買什麼買什麼！能馬上用的才實在！」

「去，她還要什麼房子車子，她家哪兒還缺這個？」

「也是，那幹嘛用好呢？」

她們說得興起，卻誰都沒留意到，穆心瑤的神色瞬間一黯。

是啊，自己家雖然不算大富，卻也小有家底，不然也不會住在離市區並不太遠的別墅區裡，開著兩輛私家車了。

想起自己那輛已經很久沒開的敞篷版銀色ＳＭＡＲＴ，穆心瑤心中苦笑，那輛還是自己考上大學時爸媽送的。自己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也從不開去學校。可大一寒假時，第一次參加去貧困山區支教的活動，就碰上因為晚上太興奮睡不著，結果早上睡過頭的倒楣事兒，偏偏那天家裡沒人，以至於自己不得已，隻得開車去火車站……想起那天，穆心瑤不禁又發出一聲歎息，也許，這都是天意吧……

穆心瑤一路開快車趕到火車站時，離集合時間還差十五分鐘。這裡她並不常來，好不容易找到停車庫時，她已經快急瘋了，她可不想第一次參加支教活動就遲到，高原會怎麼想自己啊？

可她卻未料到，正當她停在停車庫入口時，十幾步之外正杵著一個她此時正想著的人。

高原背著鼓鼓囊囊地大背包，神色微訝地看著那個焦躁地輕拍著車門，等著拿磁卡的嬌小身影，這不是穆心瑤麼？她居然開車來？而且她的車……高原認得，那種車看著雖小，相對而言卻並不便宜，起碼在國內不算是經濟實用性的。不知為什麼，他突然覺得，這樣的她有些陌生。這還是平日在學校裡，跟在他身後，幫著做這做那，熱心勤快，卻在對上自己眼睛時，羞怯怯的她麼？

等穆心瑤背著大包，拎著旅行袋一路快跑地趕到集合地點時，她差點就沒累斷氣。

「師，師兄！我，我沒遲到吧？」她用手背抹了把額頭，喘著大氣問道。

高原瞥了眼手錶，淡淡一笑，「沒，正好。」

穆心瑤驀地鬆了口氣，往邊上的高茄瑋身上一靠，開心地笑道：「太，太好了，還好，還好沒遲到，唉喲，可跑死我了！」

見狀，高原嘴角的弧度也不由地大了些，但想起剛才所見，他的笑意又淡了下來，轉過身，他一揮手，高聲招呼道：「大夥兒出發吧！」

話音剛落，他便舉步往前走去，可背後那還未平息下來的粗喘聲，還是讓他不禁回頭看了她一眼和她手上看似份量不輕的旅行袋，「能行嗎？要不要我幫你拿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