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敲門聞兮也聽不見，所以他辦公室的門除非是要事在談或有來客，一般是不關門的。

穆心瑤小心翼翼地把牛奶端到門口，輕輕乾咳了兩聲，咳完卻又想起，他聽不見。她有些鬱悶地歎了口氣，邁開腳步走了進去。

聞兮正皺眉盯著顯示屏，一手在鍵盤上快速地敲擊著，另一隻手卻正抵著胃部，渾然未覺有人進來。直到他轉身拿資料時，眼角餘光瞥到了一抹身影，這才抬頭一看，原來是她！

穆心瑤本來見他專注於工作，是想悄悄地放下牛奶就走的，誰料他卻突然扭頭看向自己，一股本不該有的慌亂驟然降臨到她心間，「呃，啊！給你牛奶。」她有些慌神，無措地指指牛奶，「趁熱喝吧。」但看到聞兮沒反應，隻是定定地看著自己，她更是連臉都熱了起來，隻得結結巴巴補充道：「那個，那個對，對胃好！」

聞兮自見到她的那一秒起，便覺得渾身上下一陣舒坦，但被她這麼一提醒，胃部痛覺立刻恢復，他眉頭復又皺起，嘴角卻往上一翹，「謝謝。」

穆心瑤見他表情扭曲，不由地也忘了不自在，關切道：「你還好吧？」

聞兮忙點頭。可點完頭，卻又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更應該搖頭啊？

穆心瑤悄悄踮腳，懷疑地瞄了眼他的上腹部，明明正用手頂著嘛。她想說什麼，卻又覺得自己似乎沒什麼立場，嘴%e5%94%87動了動，便再次閉緊了，她指指門口，「那我出去了。」

聞兮心下有些失望，卻也沒有什麼理由可以讓她留下來，於是就點點頭，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他剛想低頭繼續工作，不料門口又出現了一個人，進來還隨手關了門。

梁凡得意洋洋地湊過來，趴在辦公桌上賊兮兮地朝聞兮拋了個媚眼，「怎麼樣？窩心不？」

「你叫她給我送來的？」一個聲調有些怪異的聲音從聞兮嘴裡冒出來，不過，即便如此，卻不影響人家發現他有把好嗓音。

梁凡對此恍若未覺般，隻是嘿嘿一笑，「你別管誰叫送的，隻說你開心不？」

聞兮不笨，這麼問法，十有**就是這人幹的好事兒。他斜了梁凡一眼，可嘴角的笑意卻是瞞不了人的。

「嘿嘿，喜歡就去追嘛！」梁凡拍拍他肩膀，「縮手縮腳的，我看著都著急。」

聞兮見了，神情卻漸漸黯淡下來，他輕輕搖了搖頭，什麼話都沒說。

梁凡見狀，不由地拉了椅子坐下來，嚴肅道：「聞兮，你在怕什麼？」

聞兮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我怕什麼？你別忘了，我是——」

梁凡驀地打斷了他的話，「聾人怎麼了？你別忘了，她會手語啊！」

聞兮歎了口氣，「會手語，不等於她會接受我這樣的人。」

梁凡有些火了，「什麼叫你這樣的人？什麼叫你這樣的人？你不過就是聽不見而已，除了這個，你哪兒比別人差了？你會的比我多多了好不好？」

「我——」聞兮有些煩躁地甩甩頭，又猛地抬頭看向梁凡，「好吧，退一萬步說，就算她願意，她父母呢？誰家父母願意好好一個女兒跟一個聾人？」

「我靠——這又不是沒有過！」

「有又如何？不是每對父母都能接受的。」

「你沒試過你怎麼就知道不行？」

聞兮語塞，愣怔半晌才吶吶道：「如果試了還是不行——」他怕自己承受不了。

「你他媽什麼時候做事那麼畏首畏尾，裹足不前了？我想談戀愛還找不到人呢！你找到人還不去追？」梁凡一拍桌子，卻立馬發現自己有些失態，忙壓低聲音道：「大男人喜歡就去追，沒二話的！」

聞兮手指一顫，看了看他，垂眸不語。

梁凡恨聲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呸，你才太監！不對，王八蛋才是太監！靠，太監都是——算了，老子做飯去了！媽的，煩透了！回鍋肉怎麼炒的？那丫頭沒事把菜做那麼好吃幹什麼？弄得那幫混小子嘴都叼了。」他嘟嘟囔囔地走出門去，留下若有所思的聞兮呆呆地看著桌麵發呆。

某別墅小區的聯排別墅裡，Michael Buble醇厚迷人的中低嗓音徐徐縈繞著，輕拂過房間每個角落……依然亮著燈的寬敞廚房裡，穆心瑤邊隨著歌聲輕輕哼唱，邊一心二用地做著蛋糕。

明天是亮亮（忘了他的同學，請見第四章）的生日，她想給小傢夥一個驚喜。

穆心瑤的手勢很熟練，每個步驟都清晰而俐落，看上去雪白輕盈的蛋糕坯很快就進了已經預熱好了的烤箱。

她輕舒了口氣，叉腰轉身看向有些淩亂的料理台。忽然，她眉頭一皺，抿%e5%94%87走向孤零零放在一邊的大碗，裡麵還有Ｎ隻蛋黃啊。她歎了口氣，今天做的是天使蛋糕，隻用了%e9%9b%9e蛋的蛋白，蛋黃卻剩在了那裡，不尷不尬的。

她垂眸默默思量著，腦海裡卻在此時莫名地浮出了某個人強自忍痛的麵容……她咬了咬嘴%e5%94%87，猶猶豫豫地想：要不，要不，順手給他做點小點心？不過，這會不會引起他誤會啊？她眼神飄來又飄去……撓了撓耳朵，望著天花板出了會兒神……可他有胃病，常備點小點心在辦公室裡，餓的時候吃上一塊，防治一下，也算是做好事了，對吧？而且他也算是自己朋友，對吧？朋友間關心一下沒什麼不可以的吧？她越想越理直氣壯，不由地握拳揮了揮，是啊，就是這麼回事！不過該做些什麼呢？她噘了噘嘴，有些頭痛地揉了揉太陽%e7%a9%b4，忽地，她輕拍了下雙手，歡呼道：「有了！蜂蜜蛋黃餅乾！」

正文 死不承認

第二天，如往常般，聞兮教完了穆心瑤手語後，一個巴掌大的彩條圓形小紙盒被遞到了他麵前，「這個，給你的。」穆心瑤盡量自然地伸著手，微笑著，卻暗恨自己心跳幹嘛這麼快，她忍不住乾咳兩聲，上半身挪了挪。「我做的。」

聞兮怔了怔，遲疑地伸手接過紙盒，猶猶豫豫地看向穆心瑤，又指了指自己，眉毛略微一抬。

穆心瑤心裡說不出的不自在，隻得扯出個微笑點點頭。

「可以打開看看嗎？」突如其來的驚喜，讓聞兮的臉都有些紅了。

穆心瑤忙又點點頭。

聞兮朝她笑了笑，低頭拆盒子上緞帶的手指卻有些發顫，這是她第一次送自己東西，不知道會是什麼。

「餅乾？」他眼睛驟然一亮，欣喜地抬頭看向穆心瑤。然後又開心地低頭重又看向那一個個可愛的淡黃色圓形小餅乾，看著就很好吃的樣子啊！他拿起一塊餅乾瞇眼聞了聞，很香！他喜滋滋地朝穆心瑤一笑，打著手語道：「我可以嘗嘗看嗎？」其實他向來很愛吃甜點，不過一個大男人愛吃這種東西，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平時在別人麵前，他從不流露這一點。

◆思◆兔◆網◆

剛才在分享亮亮的史努比雙層天使生日蛋糕時，因為人太多，除了小壽星之外，每個人都隻能分到一小塊嘗嘗，包括他。對此，他甚是遺憾，因為那蛋糕實在很好吃。

穆心瑤見他開心，她心裡也有種說不出的喜悅，臉上的笑容愈來愈燦爛，她用力點點頭，又補充道：「不過現在別吃太多哦！」

但她一見聞兮笑容一滯，往嘴裡送餅乾的動作也停了，忙又解釋道：「這是讓你放在辦公桌上的，餓了隨時可以吃。」

聞兮見了，眼神重又煥發出光彩來，他隻覺心底陣陣暖意湧上，他從未奢望過她會把自己的胃病放在心上，但她卻……他隻覺自己有種衝動，可這種衝動卻必然會將她嚇跑吧？他握緊了自己極想伸出去的手，垂眸看了餅乾半晌，勉強調整好了情緒，這才抬頭望向她，「謝謝，很好吃！」

穆心瑤雖然本就很希望他能喜歡這個味道，可真當他表示說好吃時，她卻又不好意思起來，她摸了摸額頭，嘿嘿一笑：「你喜歡就好，反正我也是順手做的，以後再給你做點？」

穆心瑤並不知道她的撇清，讓聞兮猶如當頭被潑了一盆涼水，從頭冷到腳，原來，是順手做的啊……他勉強維持著笑容，輕輕搖了搖頭，「不用了，也挺辛苦的。」

穆心瑤卻未察覺他的異樣，以為他是客氣，不過同時也覺得他的話讓人很是窩心，昨天可不就是蠻辛苦的嘛，等那一爐爐的餅乾出爐就等到很晚了，嘿嘿，不過，他喜歡就好。她羞澀地笑了起來，突然她又想起了什麼，抬眸遲疑地望著他半晌，終是輕輕地問出了口：「聞兮，你能說話的吧？」

聞兮的神情瞬間變了，他驚訝地瞪著穆心瑤半晌，忽地就搖搖頭。

穆心瑤有些不確定了，她猶猶豫豫地小聲道：「可上次我聽到你說了個『你』字。」

聞兮心裡已經慌成一團，可麵上卻努力維持著鎮定，用手語道：「我不記得了。」

穆心瑤撓了撓頭髮，難道自己真的聽錯了？不會啊！自己聽的很清楚的。可他這麼斷然的否認，她又不好繼續堅持下去，隻得問道：「那，你當初是怎麼會聽不見的？我，我會不會太冒昧了？」

聞兮笑著搖搖頭，繼續用手語道：「藥物致聾。」

穆心瑤心裡一陣難過，她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那時候，你多大？」

聞兮淡然一笑，「五歲。」

雖然知道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二十年，可是穆心瑤心裡還是猛地揪緊了——那麼小！那時候小小的他一定很痛苦很無助吧！想起一個原本可愛快樂的小男孩突然之間就聽不見任何聲音了，他的世界裡，再也沒有蟲鳴鳥叫，再也沒有風吹拂過樹葉時的沙沙聲，再也沒有美妙的音樂聲，再也聽不見過年時的鞭炮聲，也再也聽不到爸爸媽媽告訴他，他們愛他的話語……他的世界裡，從此隻有畫麵，卻再也沒有了聲音。想到這些，穆心瑤的眼眶都紅了，就這一點而言，相比起先天耳聾的亮亮，曾經經歷過有聲世界的聞兮其實更可憐啊……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調整了一下情緒，歉然地看向正認真把盒子上的緞帶重新打成結的聞兮，伸過手去，「我來吧。」

聞兮的手一頓，望向她的眼神有些茫然，但還是把盒子遞給了她。

穆心瑤很快就又打好了個漂亮的蝴蝶結，而隨著打蝴蝶結的最後一個動作做完，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