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一切帶她來到這裡,到最後她卻因為嫌你窮離開你,也拋棄了我,你難道不生氣嗎?」
即使過去十年二十年,我老得坐在搖椅上連自己都想不起是誰的時候,我也一定會記得那個夜晚。她像往常一樣坐在床邊哄我入睡,哼唱我百聽不厭的歌謠,承諾我晨起的手擀麵。我安然入睡醒來卻天地倒置,她走了,丟下我和老爸,沒有再見,再也不見……
老爸粗糙生繭的手指婆娑著杯沿兒,忽的手起杯落,抖動的喉頭送下烈酒。再看向我時,他眼中的寵愛又鍍上無可奈何的悲涼,令我心疼不已。
「丫頭,老爸知道你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你媽她固然做得不對,老爸也明白再努力也沒法給你跟普通孩子一樣的兩份愛。」
「爸!」
守歲除夕不能哭。我捂住嘴強壓%e8%83%b8腔翻滾而上的酸楚,一張口反破了功,聲如哽咽再說不出話,卻有藏不住的痛。我被突如其來的無力感折磨得怔忪難堪,忽覺身子一偏,夏亦揚展開手臂環住我的肩頭,牽扯我入懷。他隻朝我溫暖一笑,便看向老爸對他說:
「叔叔,與陳曾經告訴我和小茂,她是擁有魔法的仙子能讓周圍愛她的人感到幸福快樂。所以我相信,你對她的愛會被她放大千倍萬倍再全部回饋給你。」
「好,好,」老爸的聲音有些顫唞,又滿起一杯酒掩飾他的情動,可眼眶泛起的霧光我看得一清二楚。未經允許我直接伸手接過他的酒杯,仰頭飲盡滴酒不剩,和決堤的淚水一併吞進肚子,我一字一句異常篤定地對老爸說:
「爸,從小到大我每一天過得都很好,我有你就夠了。」
老爸拉過我舉杯的手如至寶般小心地捧於掌心,「丫頭呀,老爸也年輕過,當然會後悔會生氣。可後來再一想,一個人一個想法,才會有不同的活法。
我不管別人怎麼想,我很明白我在最渴望愛情的年紀獲得了一份珍貴的感情,當時我們的確彼此深愛對方。然後因為一個看似草率的決定我開始學會擔當做一個真正的男人,是她給我勇氣邁出第一步。再後來雖然她已經不在我身邊,但是她把你留給了我,讓我成長為一個父親,聽了你剛才的話,我覺得我是位成功父親。
所以呀,這麼一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媽媽。該愛的時候愛過瘋過,該擔當的時候努力過,現在老了該享福的時候你也沒讓我失望。我有什麼好後悔生氣的呢?」
他握住夏亦揚的手,像完成莊重儀式般把我的手鄭重地遞進夏亦揚的手裡,
「你們和我是兩輩人,可談的感情都一樣。丫頭,老爸的路是老爸自己走的,好賴老爸無怨無悔。你的路也該你自己去走,不要猶豫。亦揚,我這閨女沒什麼心思,就是有時候鑽進死胡同還強得要命,你得教她把拉出來。」
說到這兒,我早已淚流滿麵,言語不能,隻感覺夏亦揚緊了又緊我的手,聽到他堅定不移聲音說了一個字,
「好!」
老爸起身似如釋重負地大伸懶腰,不知是醉意濛濛還是睡意濛濛地說:
「年紀大了,多喝點酒多說點話就犯困,我睡了。你們倆保持傳統除舊迎新。」
明白老爸刻意留我們單獨相處,我仍哭得眼淚花花關不住閘,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說不出來,任由夏亦揚抱著護著,陪我相守靜坐至天明,永遠記得他一直握著我的手……
一加一等於完美(上)
快樂的時光總是轉瞬即逝,我此刻躺在自己宿舍的小床板上這才驚覺,春節過了,元宵節過了,能作揖拜晚年的時候也過了,連著開學都已經上過兩星期課了,而我還在不斷回憶三十那天晚上我和夏亦揚間比起漫漫長夜顯得尤為短暫的一段對話。
「夏亦揚,你說我現在算不算你女朋友?」
「你覺得呢?」
「算吧,但又好像缺了點什麼?」
「嗯,說說看。」
「我喜歡……,好吧,是我缺心眼。」
「……」
雖說我和夏亦揚現在正式步入情侶行業,我當初在他麵前冒充業內人士耳提麵命他的一番行業規範標準,什麼吃飯、看電影、逛公園、壓馬路,也在他的帶領下一一完成。可我先對他表示好感在前算入行申請的話,他怎麼找也得先表白做入行證明吧。那幾個字必須像大紅章子一樣印在我耳朵裡,我才能算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
「對!」我一拍床板坐起來,揮動拳頭暗下決心,宿舍門「砰」地被人推開,隻見姚粲以正宗瓊瑤女主角的悲情姿態標槍投射般撲到她的鋪蓋窩裡嚎啕大哭,哭聲震天。
我探下`身半吊在床沿兒邊,居高臨下倒著看她抖動不停的後背,問:「姚粲,你怎麼啦?」
好半晌她抬起哭花的臉,驚現幽怨氣質,哀傷道:「我學你一樣吊死算了。」
「行啊,皮帶借你,能吊死我陪你一起。」從上鋪爬下來坐到她身邊,我抽了張紙巾遞給她,「說說吧,能讓我們姚粲大喜大悲的人,除了崔老師,我想沒別人了。」
她接過紙巾把自己倆偶像劇的淒淒淚眼擦成喜劇片裡的熊貓眼,吸了吸鼻子,苦悶地從頭道來:
「我剛把崔嘉磊那臭小子堵在他宿舍樓下跟他表白了,他想了好久說要再考慮考慮。我一著急就催他,趕緊上去考慮呀,還磨蹭啥。結果他走出兩步又回來直接告訴我,他考慮好了。說什麼現在以學業為重,暫時不想談戀愛。什麼狗%e5%b1%81理由,如今的中學生都不拿這種落伍的藉口拒絕人啦!」
吐露心跡,她不再淚如雨下,反而透著點欲將崔老師挫骨揚灰的恨意,於是我問:「所以,你打算放棄?」
「再說吧。」她一揮手顯然不想討論這個問題,挽住我的胳膊不容拒絕地說,「我現在失戀傷痕累累,你要陪我療傷。」
「怎麼療?」
她重振衣衫站起來,又從我床頭勾下我的書包催我趕緊背上,自己卻不緊不慢地舉起小化妝鏡邊補妝邊道:「我不想在學校裡待,先離開這個傷心之地。」說著她又掏出手機背對我嘀嘀咕咕了好一陣,才相當敷衍地說,「我約了一人,校門口見。」
天大地大,失戀的人最最大。我沒有多問,謹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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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姚粲性格豪爽朋友遍天下,可我沒想到在這種傷心時刻,她約出來共度難關的居然是畢乃千。看來她壓根也不想讓我好過啊!尷尬地對畢乃千禮貌一笑全當打招呼,我橫眉冷對向姚粲。她絲毫不覺心虛,背手望月高聲%e5%90%9f唱: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畢乃千則一臉的輕鬆海派,大大方方地對我說:「所謂百年修得同船渡,有緣千裡來相會,我相信我們之間的緣分匪淺。再所謂買賣不成交情在。吳與陳,我這兒有你的專屬MVIP通道,隨時暢通無阻。不要覺得有壓力,你不是說過喜歡也可以是一個人的事情。」
「吳與陳,你看看,」姚粲攤開手板把畢乃千從上比到下,好像與他同為一條壕溝的戰友似的義憤填膺地說:「人都被你折磨地精神錯亂了。你說不得捨命陪君子啊?」
哭笑不得,我隻好順從地點頭,「好吧,你們想去哪兒?我奉陪到底。」
姚粲狡猾笑著清了清嗓子,「歌裡不都唱了嘛,‘來吧,來吧,相約酒吧(九八)’。咱們去酒吧喝酒,不醉不休。」
初春夜晚的學校大門上空回蕩起這位真瘋癲亦或裝瘋癲女子的仰天長嘯,迎著凜冽夜風她長髮飛揚說不盡地豪情萬丈。一手一邊,挽住站在她兩側的我和畢乃千,三人成行橫著走,姚粲就差沒高喊口號,帶領我們大殺四方。
既然決定喝酒買醉,一切從人身安全出發,我把他們領進了人熟地熟的「秘色」。這倆人一進門就圍著上回緝拿我的吳經理不放,各掏出張銀行卡爭著搶著要付錢清場包下整個「秘色」。
起初吳經理不太樂意,公事公辦地說要打電話請示老闆。姚粲推我往他麵前一站,說老闆娘都在這兒了,還有請示的必要嗎。吳經理倆眼珠子瞪得跟放大鏡一樣死活不信,意誌堅定如鐵,最後卻屈服在了姚粲和畢乃千像競拍古董一般的哄抬包場價上。麵對一次高比一次的出價,他再不提請示的茬兒,恨不得自己變身POS刷爆兩張卡。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把「失戀」兩字耳語給吳經理,他臉瞬間變換顏色,一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本以為就此無事,誰知在阿凡的盛情款待下他們真甩開膀子地喝起酒,喝高興了又沖上小舞臺放聲高唱,還非得要求樂隊現場伴奏。但凡和失戀有關的情歌,甭管是抒情的還是勁爆的,都能被他們唱成部隊裡拉練的勵誌歌曲。
一首接一首唱到這會兒,他們一分多餘的錢沒花基本達到清場效果,酒吧裡已經沒什麼客人了。是不是被他們「動聽」的歌聲嚇跑的我不知道,但絕對很大一部分人是因為阿烈今晚不演出才敗興而歸的,此刻他正坐在我旁邊饒有興致地「欣賞」舞臺中央姚粲和畢乃千的「精彩」表演。
「阿烈,今兒晚上你真不打算唱了?」吳經理跟我們麵前無意間來來回回經過好幾次,臉色那是一走一層灰,終於按捺不住貓腰走到阿烈身邊,熨平嗓門低聲詢問。
阿烈隻對他抿嘴淺笑沒說話,仿佛捨不得浪費一分一秒在舞臺之外的任何地方。音樂人的耳朵也許真的不同常人,大概能從此刻姚粲和畢乃千男合唱的《死了都要愛》中能出些別樣的美感。總之,我怎麼聽怎麼像倆摸電門觸電的倒楣孩子。
「聽說春節那幾天,亦揚是在你家過的?」
阿烈目不斜視似漫不經心地開口說話,我愣了一下點點頭,發覺他根本沒看我忙說了聲是。
「小時候我,亦揚,悅兒,子沫幾乎年年都會聚在一起過春節。大人們喝酒聊天,我們就跑外麵放炮仗。」阿烈轉過頭看我,忽然興致大發地講起童年往事也沒個徵兆。我還在詫異他原來也會聊天說長句,他又偏身過來,像分享秘密般對我說,
「亦揚打小膽子就比一般女孩子還小,讓他點個二腳踢都不敢。學習成績啦,什麼行為,行為規範啦,倒是我們四個當中最好的。我們仨孩子的爹媽沒少在我們麵前念叨他的好,尤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