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顧承還在天上蕩的時候，馮黎歌的手機響了起來，又是秦雲峰。
話說前陣子馮媽媽%e8%85%bf腳不便，去醫院檢查來往倒多虧了秦雲峰幫忙，雖然黎歌自認為自己一個人完全能搞定，也沒自虐到不用免費勞動力的程度，等媽媽好了方才想起來著實欠了秦小哥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張阿姨倒是樂見其成，很明顯，能照顧對方家長到那份兒上，怎麼看這樁事都是成了。
黎歌倒是不頭疼，一則秦雲峰情商不低，和他一起說話沒有冷場之類的負擔，二則她也確實需要一個人作幌子躲過一係列家長的目光。
很多時候現實就是這樣。沒有太多轟轟烈烈，更多的時候隻是名義為適合的細水流長，它們瑣碎甚至有些不大光明磊落，沒有跌宕起伏的閱讀性，但是它們真實而尖銳地存在著。就像現實本身。
馮黎歌看了看手機短信，又將目光換回了螢幕，古魯丁城依舊沒有太多的常住人口，除了傳送師旁邊略微熱鬧意外，其他的NPC周圍有些空蕩。遊戲時間正好是黃昏，夕陽照在粗糙石板鋪成的廣場上，馮黎歌突然有些失去了繼續練級的動力。
她拿起手機，回了一個字。好。
她知道今天的溫度和風力，知道媽媽會因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滿意，知道自己明天依舊會在六點半鬧鐘響起之前的五分鐘醒來，然後老老實實換衣服出門工作。
但是她不知道，在她關上了遊戲客戶端的一剎那，距離她上千公裡的地方有一個人，正好操縱著隱身的人物飛過了古魯丁城的廣場上空，然後彷彿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地麵上小成芝麻粒等級的人物，忽然一個俯衝調整了視角放大地圖。
顧承看見了暗影那張黑精靈千篇一律但是在她的名字下又顯得格外不同的臉，然後一瞬間那個人物淡了下去。
玩家下線。
你是GM又怎樣呢，離開了網絡，離開了遊戲，或者隻需要離開了這個服務器，你連她是誰都不認識。
顧承的手無意識地落在了桌麵那張半新不舊的員工守則上。
「3、不允許乾涉遊戲玩家非違規操作行為。」
夕陽透過寫字樓大廈的玻璃窗懶懶散散地照在格子間，身邊的同事漸漸離開或者跑去熱盒飯或者訂餐，準備繼續戰晚上的加班。前臺的幾個女孩帶著一點羞澀但是大大咧咧地遞給這間辦公室裡的某幾個男生幾杯咖啡，接到咖啡的人揚了揚嘴角然後推推眼鏡，喝一口，說聲謝謝，就又是八風不動的標準程式員模樣。
天色漸漸暗下去，沒有人注意到，顧承桌麵上的那一杯咖啡已經涼得很透。也更不會有人注意到，那個隔三差五給顧承遞東西的女孩子，今天出電梯的時候眼角很紅，卻還強撐著對身邊的同事微笑。
沉黑的天色之下燈火萬家，萬家燈火裡有一棟燈光零落的寫字樓，在某一層的某一個格子間裡，顧承端起那杯冰冷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後砸進了紙簍。
我們不得而知他麵對電腦背對著我們的表情。
此時黎歌和秦雲峰走出了餐廳，誰也沒有主動去挽著誰的手，一前一後。彷彿不近不遠是他們之間的一種默契，像是很久之前就認識的朋友，又像是剛剛認識的路人。隻是那種安靜的氣氛讓馮黎歌覺得很舒服，她並不是愛說話的類型，在晚風裡嗅了嗅都市之夜混雜的氣息，並沒有開口的意思。
走到該分開的路口，他們很自然地告別，沒有不捨也沒有很多動作，卻也不尷尬。
很多人會告訴你，適合就好。
馮黎歌問自己，這是適合嗎？
這一天，顧承在古魯丁城的廣場上停著，看著身邊的玩家匆匆忙忙地經過，離開，交易，喊話，直到午夜過去很久，人群散去，隻留下幾個擺攤的小號陪著他喝冷風。他終究還是沒有等到暗影上線。
顧承在沒遇到馮黎歌之前，是個粗枝大葉沒開竅的愣頭青。
長久的代碼打磨，經年的職場修煉，或許讓他改掉了粗枝大葉和沒開竅，但是隻要一遇到和黎歌很像的人，他依舊會一秒變成那個愣頭青。
那是隻屬於少年時代的一往無前。而那些熱血，似乎終究與愛情無關。
第二十四章·走漏的消息
羅生門右鍵點擊了暗影的人物屬性，立馬皺起了眉頭。
這速度，太慢了。
暗影的等級，現在還停留在三十二。按理說好幾個月都過去了，背靠著羅生門的盟，有相對固定的盟練點，不用考慮野外刷怪會不會被無聊人士狙殺或者在組隊上麵浪費大量的時間，可是她的等級就像爬井的青蛙一樣，蹦蹦噠噠，卻總是上不去。
[血盟][羅生門]：而且不僅僅是慢，你的裝備也早該換了。你要是嫌從市場買麻煩，直接從血盟倉庫裡提。
[血盟][江山難下]：哦喲發福利啊，老大我也要我也要
[血盟][千軍策]：乖，缺什麼直接跟我說
[血盟][咒鴉]：秀恩愛。我的眼睛已閃瞎
[血盟][羅生門]：痛心疾首，眼瞎了還怎麼欣賞為師的颯爽英姿
[血盟][千軍策]：你確定你有那種東西？
[血盟][羅生門]：老千啊。你不能因為你媳婦兒被我帥走了你就這樣睜眼說瞎話啊
[血盟][咒鴉]：那種東西根本就沒有～
[血盟][羅生門]：那你是瞎。
克塔四層的某個房間裡，馮黎歌起手挑撥了一個怪物，然後一溜煙兒跑回盟裡的玩家圈老實被牧師補血，後頭轟隆隆跟著一堆怪物，勤懇的騎士接過了拉仇恨的大任，弓手暗搓搓躲在圈中央放冷箭，牧師頭頂冒著小汗珠揮舞法杖，咒語過處，一片聖光。
馮黎歌挑完這一波怪之後正在隊伍中央休息，順便蹲著看血盟頻道刷出來的消息。與以往一向的插科打諢呼朋引伴畫風不同，黎歌的目光定格在了其中幾行消息上，手拿起了鼠標點擊血盟聊天頻道的滑塊掃過上麵部分的討論。
原來是論壇有人放出來消息，說遊戲運營商為了增加玩法以及開拓新地圖準備更新服務器。這本是家常便飯的消息，不過第二條就算是勁爆了——服務器將開啟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世界級BOSS，打破血盟霸佔小boss的規則，全玩家參戰。
[血盟][羅生門]：也就是說，任何一個人都能在當天參與到擊殺女王的隊伍裡，看起來挺糟啊
[血盟][咒鴉]：沒錯，這種混戰……難的不是推王的過程，而是戰利品
[血盟][暗影]：聽起來很有趣
咒鴉看了看很少在血盟頻道嘮嗑時間出現的暗影的那行字，忽然覺得背後一涼。她能覺得有趣的事……
[血盟][羅生門]：聽你這麼一說，我總覺得沒什麼好事發生
[血盟][火烈]：要不要這樣欺負美女
[血盟][羅生門]：哈哈哈，不知道會是幾方聯盟還是大混戰呢
[血盟][咒鴉]：餵你自己還不是一副期待得不行的樣子有什麼資格說別人啊
[血盟][流光]：其它的血盟也不一定知道這個情況吧。不是版主和火烈很熟所以才透出消息的嗎
羅威在螢幕前的表情雖然還是八風不動的麵癱，但是有一瞬間微妙的僵硬。其實在那次叫顧承幫忙上號之前羅威就知道顧承在遊戲代理商的公司，顧承最後也沒瞞他自己在那兒幹活，隻是不知道他分管的究竟是不是羅威的服務器罷了。
然而終歸是熟人，過分遵守規則，帶來的隻能是麻煩啊……羅威淡然地彈了彈手上的香煙。水晶煙灰缸裡落下幾絲灰塵。手指搭上鍵盤，又依舊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羅生門。
黎歌操縱著暗影站起來，出門找新的怪物。
[血盟][火烈]：不過消息放出來到執行大概還有一個月左右，老螞蟻大概是B等級的boss，不過對比普通boss的實力來看，似乎要比它還高上二十個等級才能打得動。
等級壓製，這是遊戲裡最令人抑鬱的事情，普通boss一般需要比它高十個等級的玩家組隊刷，而世界級boss……
如果就是普通boss的水準，世界人民玩什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血盟][咒鴉]：也就是說，八十級滿級。
[血盟][溫文]：其實螞蟻洞窟你們去過沒
[血盟][咒鴉]：沒有，怎麼了？
[血盟][溫文]：我上次迷路的時候進去過，很像迷宮，還分層，好奇就登上去了，一層是工蟻和小怪，二層是兵蟻，兵蟻隊長，三層是洞窟守衛，雄蟻，再往上就不知道了。而且，非主動攻擊
[血盟][咒鴉]：非主動攻擊，不是代表就不用管了嗎？
[血盟][溫文]：如果巨蟻女王最後狂化的技能是召喚蟻群呢？
[血盟][咒鴉]：也就是說……等級低的人也得帶上，而且還要帶一部分等級低的人到女王周圍？
[血盟][溫文]：這就是個假設。不過我想，如果隻是需要等級高的人爬到洞窟的頂部然後慢慢殺掉巨蟻女王等著爆裝備然後搶奪，這和世界boss這個稱呼很明顯不相符吧。
[血盟][羅生門]：啊哈哈哈……如果老螞蟻的技能真的是那個，你們慢慢玩吧。我就不去了
[血盟][溫文]：拜託，全服務器等級榜第一裝備第一的黑水法師不去，你這不是放著一個盟的人玩命嗎
[血盟][羅生門]：我有密集恐懼症！
[血盟][咒鴉]：敲暈帶走。
黎歌倒是對這種半是玩鬧半是商量正事的狀態見怪不怪了，說羅生門在玩遊戲，就真的是在「玩」遊戲。看起來雖然堆到了最高的等級和最好的裝備，他本人卻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這些東西，就連一般玩家重視的鍵盤技術、走位元、職業配置這些東西，都不是出自他本人之口。不過聯想到他身邊這批人對他的信任，他卻又不像是不知道。
對於這個服務器大部分玩家來說羅生門是個代理商吉祥物。
對於羅生門的徒弟和盟員來說，他是個好師父、好領導。
對於遊戲裡真正熟悉羅生門的人來說，他是個謎。
黎歌看著血盟頻道的討論，抬抬眼皮看了一眼自己的等級。
三十二。
等等，才三十二啊……
這如果要參加世界BOSS巨蟻女王的絞殺活動，鐵定是要被炮灰的節奏。且不論是被女王的後宮們炮灰還是被巨蟻女王本人踩死，現在的黎歌就連能不能撐到見女王一麵都難說，就更不用提最後瓜分戰利品的混戰裡能起到多大作用了。
馮黎歌想了想，打下一行字。
[好友][暗影]：你最近有空帶練級不？
[好友][羅生門]：咒鴉現在六十三，我爭取在世界BOSS開打之前把她帶到滿級。
[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