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發生預見時，時間發生了前進或倒退也說不一定。

但那時的愛麗絲完全沒有餘暇去思考這種事，清醒過來的她隻是有些呆愣地看著眼前仍舊活著的邦妮——她慢吞吞地挪到了食槽前，正滿含期待地等著今天的早飯——剛剛目睹了邦妮的死去的悲傷和眼前邦妮仍舊活著的喜悅交雜在心頭，令她頓時放聲大哭了起來。

但最後的結果也沒能改變。

即使愛麗絲立刻帶著邦妮去尋求大人的幫助，帶她去看了獸醫；即使愛麗絲得到了允許把邦妮帶回了家，和後來得知了消息趕來的珍妮弗等幾個女孩兒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顧邦妮；甚至在晚上堅持不睡覺陪著她，可依舊無法改變邦妮死去的未來——畢竟她並不是生了病，如果是還能想辦法治癒，但白天的獸醫已經說過了，邦妮隻是太老了。

果然，第二天時，邦妮再沒能睜開她的眼睛。親眼目睹了邦妮的死，這讓愛麗絲又大哭了一場。

因為預見了無法改變的悲傷未來，女孩兒不得不比其他人多背負一次悲傷。

凱瑟琳對此也無能為力，隻能靜靜地陪著愛麗絲，和她一同為邦妮的死而悲傷，為愛麗絲的悲傷而悲傷。她所能做的，就是僅此而已。

或許還有一種悲傷是隱藏在她們的心裡，而沒有訴諸於口的，那便是像這樣的悲傷將不斷在生命中重複出現——這一人類最大的悲哀，愛麗絲與凱瑟琳不得不在這太過年幼的時刻，觸及了它的冰山一角。

1908年的聖誕節，注定會在兩人的生命中留下重重的一道印記，它的顏色是憂鬱的藍色。

☆、老牧師

無論哪個年代，孩子們總是有著能夠從身邊找到屬於他們自己的娛樂的天賦。這天，愛麗絲就被她的朋友們拉著去附近的小溪邊釣魚了。

不過說是釣魚，但孩子們總不會像有耐心的大人一樣老老實實地守著釣桿等魚兒們上鈎。往往會留一個人負責這項最重大（同時也是最無聊）的任務，其他人則在岸邊分散開玩玩遊戲或摘些野花野果等等不一而足——當然為了答謝負責看守釣桿的人，其他孩子一般會將自己的戰利品分一些出來給他（或她），算作是報酬。

——————

“瑪麗，你真的不和我們一起來嗎？那邊開了好多花，編成花環一定很好看的。”珍妮弗勸說道。

自從邦妮去世已經過了一週多，珍妮弗在剛得知這件事時，可著實難過了好幾天，但現在也已經平復了心情。隻是她最好的朋友愛麗絲（註：雖然平時愛麗絲身邊的人都叫她瑪麗，但蘿莉我怕搞混了，所以第三人稱時統一採用愛麗絲，隻有說話時會改為瑪麗，以上。），卻還是一直打不起精神來。

聽人說，愛麗絲是看著邦妮死的，珍妮弗心想這也難怪，畢竟愛麗絲也是那麼喜歡邦妮，連她自己光是聽說這件事都難受了那麼久，更何況愛麗絲是親眼看著呢？

所以為了讓好朋友能早點打起精神來，她今天硬是拖著對方出來，希望能讓她開心一點兒。可沒想到愛麗絲雖然出來了，卻不願意多動，竟是主動擔任了看守釣桿的任務。

“嗯，我在這兒曬曬太陽就好，你快點去吧，否則好的花可要別人摘光了。”愛麗絲靠坐在溪邊的一棵大樹下，懶洋洋地說道。

“你別想躲懶，我把花摘好就過來，你要和我一起編花環！你知道我的手藝可不好……”珍妮弗見沒法子說動愛麗絲，隻好硬賴著她撒嬌。

愛麗絲被纏得沒辦法，但也知道珍妮弗的一番好意，隻好答應下來。

“那說定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珍妮弗得了愛麗絲的承諾，立刻眉開眼笑，連換牙後留下的缺洞露了出來都不在乎了。

——————

‘愛麗絲……’

‘對不起，凱特。你讓我再想想……’

愛麗絲不是察覺不到周圍的人們對她的擔心與關心，隻是她現在所麵對的問題實非是她這個年紀的孩子所該要麵對思索的。她想靠自己去想通，結果卻隻是越想越茫然，走入到死胡同中。

‘去和布蘭登先生或太太談談吧，他們都很擔心你的。’

‘可是我該怎麼和他們說呢？我答應過史密斯牧師要保守秘密的……’

“瑪麗。”恰在此時，女孩兒的背後響起了老牧師慈祥和藹的呼喚聲聲，“有空和我這個老人家聊一會兒嗎？”

……

除了凱瑟琳外，史密斯老牧師是唯一知道愛麗絲會預見未來這一秘密的人了。百合小說群418026015（非作者群）

孩子們遇見了事情後，第一求助對象往往是自己的父母，但愛麗絲隻是稍稍在餐桌上提起了關於“預知未來”的話題，就被布蘭登先生打斷了，而布蘭登太太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事後，愛麗絲方才從自己的父親那裡得知，原來布蘭登太太的媽媽——也就是愛麗絲的外祖母，以前曾經是一名占卜師，靠替人占卜未來為生，詳細情況布蘭登太太也不曾告知過自己的丈夫。隻知道但自從外祖母的丈夫意外去世後，外祖母受不了這個打擊，整個人因此變得瘋瘋癲癲的，整日嘴裡念叨著什麼“未來”之類的胡話，沒過一兩年也去世了。後來，布蘭登太太傷心之下，搬回了自己父親以前居住的小鎮，從而認識了布蘭登先生，並生下了愛麗絲及辛西婭。

咳，撇開後麵布蘭登先生向女兒普及的他和自己太太的愛情史。愛麗絲覺得自己算是弄清楚了自己這奇妙能力的由來，大概是遺傳自自己的外祖母。不過，看到媽媽的樣子，似乎不太好和她商量這件事。至於爸爸，一來他整天都很忙，二來似乎布蘭登先生對於這些超自然的事物完全是持否定態度的——這點從他平素的行為和談起外祖母時的樣子可以推斷一二。

結果到最後，愛麗絲決定去找曾經和自己談過心的史密斯老牧師求助，而且在接觸了凱瑟琳之後，愛麗絲算是徹底相信了靈魂的存在，雖然她仍未見過上帝，但不妨礙在她心中對於神靈的存在的確信以及無形中加深的敬畏。自然，身為神職人員的老牧師，在孩子的眼裡似乎也擁有了一道神秘的光環。

但對於老牧師來說，愛麗絲的求助實在是太過出乎意料，但驚訝過後他並不相信愛麗絲真的能夠預見未來。不是不相信愛麗絲的品格，但在他看來這隻是愛麗絲因為一個夢所產生的小小困擾，就和前些日子她被死後人民靈魂該去往何處所困擾一樣。百合小說群418026015（非作者群）

不過，他也並沒有強硬地否決愛麗絲的說法。隻是告訴她隻靠一次“預知夢”並不能說明什麼，應該在等待一段時間看看這僅僅隻是“上帝的一次小玩笑”亦或真有其事，同時還囑咐了愛麗絲暫時將這件事保密——當時的老牧師確信，隨著時間流逝愛麗絲很快就會忘記這次的煩惱的。即使後來聽說了愛麗絲鬧出的一些笑話（譬如雨傘事件），老人也隻是笑笑感嘆一番便放下了。

但事到如今，老牧師覺得自己恐怕不能僅僅是笑笑就行了。

邦妮的事他知道，還是從自己的妻子那裡知道的（傑西卡夫人在鎮上的小學當老師，聖誕節當天在學校做一些收尾工作，愛麗絲當時第一時間便是向她求助的）。

“可憐的瑪麗，當時她似乎嚇壞了，嘴上一直在說‘邦妮快死了，邦妮快死了’。不過，雖然請獸醫看過了，但恐怕邦妮活不了多久了，畢竟她太老了，我記得海倫娜（PS：即警長的女兒海倫）上學之前她就在學校了。”傑西卡一邊念叨著一邊心想孩子們這回得傷心了。

老牧師知道後，詳細地追問了妻子當時的情形，不知怎麼心裡生出了一個奇異的想法：說不定她真的是能夠預見到了邦妮死去的未來呢？

斟酌了些時日，他決定主動去找愛麗絲談一談。在得知愛麗絲和朋友們去溪邊釣魚了時，他還在想或許是自己多慮了。可來到溪邊看到臉上寫滿了不屬於她這個年紀憂愁的愛麗絲後，老牧師卻不禁後悔自己來的有些晚了。

『好在，還不算太晚。』老牧師想著，決定認真地和女孩兒好好談一談。

☆、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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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想我得向你道歉，瑪麗……”

老牧師與小女孩兒之間的對話，以年長一方的致歉作為開端。

“……也就是說，之前您並不相信我說的話嗎？”聽了老牧師的話，明白先前他對自己的安慰並不是出於信任而隻是可憐自己，讓愛麗絲不由得感到十分沮喪。

“或許這就是身為大人的傲慢吧，儘管我自認為是用同等的耐心和專注來聽取所有向我傾訴煩惱的人們的話，但麵對孩子的時候，卻還是潛意識地看輕了你們的煩惱吧。”老牧師反省著自身，搖頭苦笑，“看到你現在如此煩惱，這實在是我的疏忽。如果不介意的話，你還願意再和我這老頭子聊一聊嗎？”

迎著老人慈祥的目光，聽著他誠摯的話語，愛麗絲苦悶了多日的內心終於找到了一個釋放點，情不自禁之下眼淚差點脫眶而落，好不容易才按捺下來，將事情講了出來。

……

史密斯牧師麵帶鎮定地聽完了愛麗絲的講述，但實則心裡已是掀起了驚濤駭浪，好不容易等到愛麗絲說完了，他嚥了嚥唾沫，勉強平復下心緒，方才開口道：“你是說這一次你是在清醒的時候……預見到了邦妮的死嗎？”

“嗯。”愛麗絲點了點頭，似是又回想起了那冰冷的一幕，痛苦地道：“我好害怕……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能力呢，為什麼偏偏是我呢？”

女孩兒眼含希冀地注視著老牧師，希望能夠得到一個答案。

可令人感動失望的是，老牧師隻是搖了搖頭道：“恐怕這隻有上帝才知道準確的答案了。”

“但是——”在愛麗絲與凱瑟琳正感到失望時，老牧師卻話鋒一轉，“就像我之前曾和你說過的一樣，上帝的安排自有他的奧妙所在，總有一天我們會明白它的含義的。”

這話乍一聽來，外人或許難免覺得太過敷衍了事。但在老牧師年邁二富有感染力的口%e5%90%bb下，卻是滿含誠摯，令人信服。

何況對常人來說，如預知一般的超自然能力本就虛無，若真要追究其來源，那也隻能將之同樣歸於飄渺了。而老牧師此番與愛麗絲談話的主要目的也並不在此——

“愛麗絲，你害怕自己所擁有的能力嗎？”

“嗯。”

“那麼，為什麼會害怕呢？”

“？”愛麗絲不解地看著老牧師，不明白他想問什麼。

“我的意思是，從你得知自己有預見的能力開始算起，到現在也有兩年多了，可在邦妮的事發生前，它似乎都並沒有給你帶來太大的困擾，我說的對嗎？”

“是的。”愛麗絲點了點頭，但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