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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鳥 李暮夕 4332 字 1個月前

沈清石低頭一看,果然,鑰匙鏈掉在了地上。她連忙撿起來,彎腰和對方道謝。一看才發現是個熟人。

二十多歲年輕男人,穿筆挺的長款西裝,神色有點兒冷。

她看對方沒有攀談的打算,心裡想,他們不過見麵兩麵而已,於是低頭看別處。電梯的紅字一格一格地往上跳,她的心也遊離不定。

最近有不少煩心的事情。

比如楚嘉越,比如蔣自成,都是給她製造麻煩的人。

出電梯的時候,謝飛瀾和楚嘉琳在醫院過道裡的位置談話,同行的還有楚嘉越,百無聊賴地看著急診室的門。不過,他的視線不在那兒,在別的不知名的地方遊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沈清石最怕見到的兩個人,如此之巧地都聚集在這裡。她在想,老天是不是和她開玩笑,楚嘉琳剛才不是還在頂樓?

她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還有一部特護病人專用的電梯,和頂樓的加護病房一樣,都是給特殊的人準備的。那電梯不用等,自然比她快。

她尚且來不及繞道離開,楚嘉琳已經轉過頭來:「謝從洲!」

聲音驚喜,臉上的表情也明顯雀躍起來。在看到他身邊的沈清石時,一張臉又掛下來,隻是礙著謝從洲在身邊,不好說什麼,隻問了句:「你認識她嗎?」

謝從洲把隨身的一份文件遞給謝飛瀾,說「好好照顧自己」,之後,挨個打了招呼就匆匆離開了。沈清石藉著他吸引來的注意力,馬上走出去,一路上低著頭,走過急診室門口的時候,楚嘉越的目光緩緩在她臉上流淌而過。

他什麼都沒有說,一隻手還插在褲袋裡,嘴角微微彎了彎。

是一個嘲諷的弧度。

沈清石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車站的。彷彿後麵有什麼東西追著她,她緊緊抓著包帶子,不敢一絲一毫鬆懈。

不過她不清楚,有些事情躲不過,這是命裡注定。就比如當年不得不分開,比如他們現在身份地位的差距、注定她再次見到他位於下風,受盡折辱。

楚嘉越把車子停在她麵前,停在公交車站牌前。

車窗慢慢降下來,他就在那狹小的方框裡看她,彷彿要用一生一世的時間來看清她。他的臉上沒有別的表情,隻是一種審度,富含了七年時間裡積攢下來的怨恨和偏執。

終究是天之驕子,終究是意難平。

她苦笑了一聲。

現在已經下午五點了,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公交站牌上擠了不少人,有扛著麻袋的民工、剝著紅薯的小學生、還有拎著塑料袋說話談笑的大媽,看到這情形都好奇地往這邊看。

雖然不一樣人人認得這車,但是百多萬的車,氣派不凡,停在公家站牌前等這麼一個衣著廉價的女人,實在是很奇怪。

沈清石打開車門,在兩個大媽的指指點點中「砰——」地甩上了門。

楚嘉越開離公交車站:「我還以為你會直接離開。」

「你會跟上來的,不是嗎?」她都沒回頭,也沒看後視鏡裡他的表情。

嘉越笑了:「沈老師,你真的一點沒變。」

「別這麼叫我!」

她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心裡彷彿有一根弦,在此時崩斷。那些不願意提及的過往,不願意回憶的美好的往事,此刻在他的%e5%94%87齒中流瀉出來,帶著一股漫不經心的調侃的味道。

「不讓我叫嗎?可我偏偏喜歡這麼叫你啊。沈清石,沈老師,你就是這麼一個人,目的明確。你上我的車,難道不是有求於我嗎?」

沈清石回頭看他。

他的笑容有點兒冷。

「你想說什麼?」

「你不是有求於我嗎?」楚嘉越平淡地說,甚至還笑了笑,「你的丈夫,因為打了我妹妹的同學而被關進派出所。他那份保安的工作,保不住就不提了。他要被關到什麼時候,還得看他的造化。」

「……」

「忘了告訴你,那位杜公子是杜市長和□□副部長的公子。你老公打什麼人不好,偏偏要打他?杜市長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脾氣不好著呢。這件事兒最好別捅他那兒去。」

「你在威脅我嗎?」沈清石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人,彷彿看著一個陌生人,「楚嘉越,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以前的他,雖然桀驁不馴,又任性又孤傲,但是,他從來不會這麼拿捏人,更不會這樣仗勢欺人。她隻覺得,七年沒見,他比以前少了點外在的喜怒哀樂,多了點拿捏她的手段。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她明白世事無常。

她擰著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在報復我嗎?」

沿海的夜晚,冷風呼嘯,從半開的窗外席捲進來。楚嘉越的臉被吹得冰冷僵硬,半晌,他說:「對。」

「……」

「你不知道為什麼嗎?」

他一字一句地說:「因為我恨你。沈清石,你這個冷血無情的女人。」

☆、第042章

042

他說,我恨你。

沈清石,你這個冷血無情的女人。

清石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這種莫名其妙的糾纏,好像一見麵就難以斷絕。她咧嘴笑了一下,笑容難以自持,在冷風裡散了。

楚嘉越問她「你笑什麼」。

「我笑你傻啊。」

嘉越輕笑一聲,方向盤交到左手,空出的手自然地搭扶在一邊,手指修長。

「沈清石,你把話說明白點。」

儘管知道這樣隻會讓他更加恨她,更加看不起她,她還是說了:「你現在是因為什麼死死糾纏我?難道不是因為沒有得到過,所以不甘心嗎?我就是知道你這種小男生的心理,所以才不搭理你,吊你的胃口。你還傻呆呆地上當了,你說你傻不傻?」

嘉越的反應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他甚至連冷笑都沒有給一個,聲音從旁邊傳過來,彷彿靜水無瀾:「你不是不想搭理我嗎?現在又為什麼要釣我?難道就因為我有錢了,有地位了?」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嘛。」

「是嗎?」他問了一句,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半晌,清石忍不住側頭看他。窗外夜色已深,沿街的霓虹,五光十色,像閃爍的燭火。遲重的光與影將他的側影勾勒地清清楚楚,她的眼睛裡,是他俊美的臉,微微低垂的眼瞼,還有眼睛裡明滅不定的光。

這樣的楚嘉越,是陌生的。

他和記憶裡,確實是不大一樣了。

沈清石記憶裡的楚嘉越,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大男孩,沉不住氣,任性、驕傲,有點蠻不講理。

其實,沈清石不太樂意回憶過去的事情。

分開以後,剛開始的頭幾年,她失去了工作、父親病危、弟弟出車禍……一件一件不幸的事情接踵而至.她身無分文、無家可歸的時候,蔣自成收留了她,她那時候覺得,就那樣簡簡單單地過一輩子也錯。

後來才覺得這樣的生活也是奢侈的。

在這七年裡,生活漸漸磨平了她的稜角,常年在溫飽線上掙紮,她接觸的,也大多是沿街叫賣的大叔大嬸、工地裡熱火朝天的民工、剛步入社會勤儉卻拮據的白領。

楚嘉越,明顯不是這一個階層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時間沒有拉近彼此的距離,反而越來越遠。生活現實在中間劃了幾道線,明確地告訴她,她在這一端,他在那一端。

他還有一個年輕漂亮、智慧能幹的女朋友。除了耍她、肆意報復以外,她還有什麼理由相信他仍然愛著她?

人又不是傻瓜,謝飛瀾和沈清石,那麼明顯的差距。

誰都知道怎麼選。

「這個禮拜六下午兩點,我在宣城國際等你。」送她到站後,楚嘉越自車窗內望出去,「來不來,看你。我隻給你這個機會。」

他離開了,沈清石還在原地。整理了一下思緒,她慢慢走進老式的樓房。一進門,就聽到蔣明月在沙發上扯著嗓門喊:「飯呢,今天的飯呢?你要餓死我啊!」

「櫃子裡有方便麵,你多大年紀了,不能自己下?」沈清石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和她虛與委蛇,逕直朝房間走去。

「喂!你給我站住!」

清石關上門後,客廳裡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雜聲。她把東西收拾了一下,換了件衣服,準備到楊婆婆家接亮亮。

開門後,門口站著一個中年婦女,手裡挎著一個大麻袋。看到她,皺了皺眉:「人呢?我敲了那麼久的門,也不來開門!」

「您怎麼來了?」

蔣母一聽,眉毛就豎起來了:「怎麼,我不能來啊?」她把那袋從鄉下帶來的蕃薯和鹹菜往地上一扔,中氣十足地喊道,「自成呢?去哪兒了?」

要是告訴她事實,肯定又要大鬧,沈清石想著先隨便說點搪塞,那邊客廳,蔣明月涼涼地開口了:「我爸在派出所呢。」

她一邊剝著瓜子,一邊往外吐皮,故意似的,腳邊堆了一地的殼。意態悠閒,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兒。

蔣母衝過頭問她:「你爸怎麼了?你這丫頭,說清楚點啊。」

蔣明月手指朝著門口,一甩一晃,大著聲音嚷道:「你去問她啊,去問你的好媳婦,問問她怎麼害我爸進派出所的,兩天了,到現在還沒個人影呢。」

蔣母轉過來,劈頭蓋臉就問的一連串:「你說啊,我兒子呢?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清石被她們吵得一個頭兩個大。她靜了靜心,說:「和公司的同事打架,被派出所拘留了,估計要一段時間才放出來。」

「一段時間是多久時間?」蔣母沒讀過書,印象裡,派出所公安局這些地方是犯了大事的人才要進去的,當下急地像熱鍋上的螞蟻,「那你去想辦法啊。他可是你丈夫,你怎麼不管管呢?」

她不管?

沈清石想起來這兩天三天兩頭往醫院跑,伏低做小又道歉賠錢,哪裡不是放低了身段?她本來無意和丈母娘爭吵,但她有時候就這麼不講道理。

「他自己打架,我也沒有辦法,他要闖禍,我攔得住他嗎?」清石開門出去,不想再和這兩人說。

「什麼態度啊?」蔣母在身後大喊,聲音快震破房頂了。

蔣明月在旁邊附和,「就是就是,她就這樣。奶奶,你不知道她平時怎麼對我的。你看看,你在她都這樣,可見你不在的時候她怎麼對我和我爸的。她根本不管我們,真是白眼狼,也不想想當初她家裡出車禍,又被逼債,走投無路的時候是誰收留她的?是我爸,既給她地方住又幫她聯繫人找工作,她倒好,這麼報答我們。」

蔣母一%e5%b1%81%e8%82%a1坐到沙發裡,使勁拍著自己的大%e8%85%bf:「我這是造的什麼孽,討的兩個媳婦,一個都不省心。一個偷人,一個就是喪門星,專門敗家。」

那些話,清石當然沒有聽見,聽見她也不會放心上。那些前塵往事,細細數來就是一團漿糊,說不清楚。當初她確實是呈了蔣家的恩,蔣明月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