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想與?我們南北夾擊,屆時燕國必然難以兩顧,東胡得財貨糧食,我們開疆拓土,各得其便。”
齊侯問田向:“相邦以為呢?”
田向道?:“我們才受了災,找諸國借糧救災,若此時征伐燕國,這糧草的出處隻怕說不清楚。”
田原冷笑:“我也?沒說此時伐燕,相邦急什?麼??今年有雨災,難道?明年還有雨災?我看燕國不像會借給我們糧食的樣子,屆時正好以燕國不恤鄰邦、不仁不義為由討伐之。”
田向道?:“以此為由討伐燕國,那如何對三晉呢?隻以此討伐燕國、魯國,誰都能看出這是借口,徒讓人笑我們色厲內荏。”
田原再笑:“嗬,說來說去,相邦就是不想討伐燕國罷了。相邦所為,幾乎讓我以為,你不是齊人,而是燕臣。”
齊侯皺眉道?:“好了!”
田原和田向都不再說話?。
齊侯緩和了語氣:“此事不急,日後?慢慢再議。”
與?此同時,有細作悄悄進入燕質子府去見?俞嬴。
俞嬴微眯眼:“東胡商人去見?齊國上?卿?”
臨淄有東胡商人不奇怪,燕國薊都、武陽也?有,趙國邯鄲也?有,奇怪的是,他們能進上?卿府。田原這個人自恃身份,看不上?胡夷戎狄,更?遑論東胡商人。
隻有一種?可能——田原在算計燕國。
第80章 饑民的暴動
晨間,雪花飄飄灑灑,臨淄城一片白色。
田向坐車巡視臨淄。經過城門時,看見又有不少新的災民進城,再到幾個施粥和官倉糶糧的地方,隻覺流民已經多到觸目驚心的地步。
糶糧處早早掛了售罄的牌子,旁邊聚集了許多沒買到糧食卻也不肯離去的人。有脾氣?躁的跟售糧的官吏嚷嚷:“連著來了好幾天,天天後半夜就在這裡?等,一粒糧也沒買著。這是不讓我們活了嗎?”
有的求肯:“跟上麵說說吧,每日再多放一些糧。家裡有老有小,糧甕已是見了底,再這樣下去,我們?也隻能去那邊等著施粥了。”
有人抱怨:“糧鋪子裡?的糧買不起,這稍微便宜點的又摸不著。都怪那些外地人。要不是他?們?,臨淄城的糧哪會不夠吃?”
旁邊有外地來的聽了冷笑:“我們?的糧往臨淄運的時候,你怎麼不說怪我們?外地人了?臨淄人高人一等啊?”
平時不過口角兩句的事,此時人們?心中?抑鬱不滿、火氣?衝天,兩人竟薅著衣襟扭打起來。
兵卒上前將兩人分開。
售糧官吏斥責:“還是吃得太飽!還有力氣?打架。再鬨,把你們?關起來。”
售糧官吏抬眼?看見田向,想?上前行禮。田向擺手,走去粥棚那邊。
粥棚開始施粥了。雖有小司馬田卓的人在旁邊吆喝著維持次序,但場麵還是亂——人實在太多了。
田向皺眉看那粥,量不盈碗,也越發稀薄。
管施粥的官吏解釋:“這兩日人越發多了。每日發下來的糧,隻夠做這樣的粥,要不不夠分。”
田向沒有說什麼。
皮策巡視了昌國、平陵、曆下、高唐、平原、麥丘回來,昨晚到城外,今日進城,到了田向府上,知道他?出來,帶著仆仆風塵又追來這裡?。
皮策行禮。田向問他?其餘諸城如?今怎樣。
皮策搖頭:“高唐稍好一些,彆的城邑還不如?這裡?。”
田向帶著皮策去見齊侯,再次請求從?未受災的大都邑調糧去平陵、曆下、平原諸城,臨淄、高唐兩個大都邑及平陵等中?小城邑均增放平價糧,加開粥棚。
田向直言:“向隻恐再晚,會出民亂。”
就這件事,田向已經數次勸諫請求,齊侯始終在猶豫。這次齊侯到底是同意再增一些,也同意從?彆的都邑調一些糧過來。
皮策皺眉,再增這些怕是也遠遠不夠。他?看看齊侯,又看看田向,但到底不像在魏國時那麼愣了,沒有再說什麼。
他?們?出來的時候,田向與他?解釋了一句:“君上性子剛硬,說太多隻會適得其反。”
皮策默然。
燕質子府中?,一個身材瘦小、衣衫破舊恍若災民的人站在俞嬴麵前:“咱們?的人差不多都回來了,按太子太傅吩咐,接著潛伏於?流民之中?。下一步該如?何,葦等敬候太子太傅差遣。”
俞嬴道:“魏使、趙使的人也回來了。雪後格外寒冷,怕是會有凍餓而死的災民。我們?既然將人領了來,便要真的為他?們?做些什麼,自然,這也是為我們?燕國。我與魏使、趙使商議,便定在明晨……”
第二日早晨·城北粥棚及官倉糶糧之處
城北為平民所居,多農人和匠作者?,也有點小商賈。1大夥兒?靠辛苦勞作掙點嚼裹兒?,沒多少積蓄,遇上了災荒,過得很?是艱難。如?今又湧來許多逃難的災民,城北粥棚及官倉糶糧的地方人格外多。
雖平價糧比平常糶出得多一些,但依舊有很?多人沒有買到糧,施的粥也比前兩日稠了一些,但對饑餓的人來說,離著飽足還差得遠。人們?甚至更讓這粥勾出餓來,隻覺得肚腹像個沒底的洞,恨不得拿塊石頭也往嘴裡?塞。
依舊有沒買到糧的跟售糧官吏嚷嚷:“那麼大的糧倉,就不能每日多糶一些嗎?”
旁邊一個說:“餓死大家,誰種田,誰打仗?”
其餘人也紛紛道:“是啊,是啊,多糶出一些吧。”“多糶一些吧。”
售糧官吏每日讓這些人催逼,心裡?煩亂,但上邊說不讓對民嚴酷,也就不好讓兵卒趕他?們?,隻得耐著性子道:“再大的糧倉,架得住這麼又是出糶又是施粥嗎?都行了,散了吧。明日早來。”
眾人還在嚷嚷,售糧官吏已經讓人收了出糶用的鬥斛等物?,回了糧倉。
之前先跟售糧官吏說“那麼大糧倉”的蓬頭短褐中?年人對其餘人道:“他?說的也對。不過我聽說城西的糧倉隻施粥,不糶糧。那個糧倉看著也格外大,據說是‘總倉’,肯定有不少糧。咱們?去那兒?問問,為什麼不糶給咱們?糧!”
馬上有人跟著道:“對!咱們?去問問,年年往上交田賦,我們?交的那些糧都跑到哪裡?去了。”
又有人道:“咱們?鬨一鬨,興許就能弄到糧食了。”
但也有人有疑慮:“國君住那邊,還有好些貴人,咱們?……”
旁邊立刻有人道:“怎麼?怕死?現下這樣,早晚也得餓死。”
一個相?貌老?實的年輕人道:“這種事,人越多越沒事。咱們?去問問那邊等著施粥的去不去。”
能買糧的人手裡?多少還有點餘財,於?去鬨事有些猶豫,而這樣冷天朔氣?中?等著喝碗薄粥的,都是真正的饑民。饑餓的人是這世上最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聽到“糧”字,%e8%83%b8腹中?就跟有火燒一樣,聽得說城西大糧倉有糧,鬨一鬨,興許能鬨來糧食,立刻紛紛響應。
自從?臨淄城流民越來越多以後,糧倉內外監守兵卒也增了不少,一則在放糧和施粥時維持饑民次序,一則是守衛糧倉。這會兒?已經放完糧、施完粥了,放糧和施粥的官吏都走了,田卓手下的行司馬也帶著大多兵卒撤回到糧倉內外,行防守之責,隻留下少數兵卒在此。
留下的兵卒也就鬆散下來。這裡?流民多,每日都鬨哄哄的。雖上麵說要小心看著,彆出了亂子,但這麼久了,兵卒們?早就疲遝了,於?流民們?說什麼做什麼,兵卒們?是不大管的。等發現這些人要鬨大事時,兵卒已經管不了了。
大群的饑民朝著城西糧倉而去。
不止城北糧倉外如?此,城東、城南也是如?此。ω思ω兔ω網ω
小司馬田卓得到訊息,驚得站起。他?想?起前幾日相?邦田向與他?說的“一定要謹防饑民暴亂。” 兄長卻又說:“若是防不住,真的起了民亂,莫要因為護糧就對饑民動手,不然我也護不住你。
田卓懂田向的意思,若是兵卒對饑民動手,日後君上被口誅筆伐時,少不得要拿人頂缸,自己當然就是現成的頂缸人。
但職責所在,該去還是要去。田卓帶手下兵卒去城西糧倉,讓自己的副貳龐驄去稟報齊侯,又讓%e4%ba%b2信去給田向送信。
田卓在離著城西糧倉還有一小段路的時候,遇到幾十流民擋路,說要陳情。
流民們?又行禮又求肯又哭泣,說他?們?是良民,說雨水泡了田地,沒有收成,才來臨淄,說為君上打過仗,說種田是一把好手,說老?母妻兒?餓得都浮腫了,說施的粥太少……七嘴八%e8%88%8c拉拉雜雜地訴說著。
田卓心中?焦急,卻也不能從?這些人身上踏過去,等他?擺%e8%84%b1這些流民到了城西糧倉,便知道糧倉已經救不了了。
最早到城西的是城北饑民。城西等著施粥的饑民自然也加入了他?們?。
守倉官吏厲聲?喝問:“你們?這是要做什麼?眼?裡?還有沒有君上,有沒有法?度!”
那個蓬頭短褐中?年人道:“我們?就是問問,到底倉中?有糧沒糧,為什麼不糶給我們??”
另一個道:“我們?還想?問問,曆年交的田賦糧都去哪兒?了。”
守倉官吏不能答,隻是喝道:“這豈是你們?這些小民該過問的?你們?來這裡?鬨事,難道是想?當亂民!”
蓬頭短褐中?年人道:“說我們?是亂民,我們?就是亂民。走啊!開倉!取我們?自己交的糧!”
群情激憤,許多人跟著喊:“取我們?自己交的糧!”
幾十個看起來格外身強力壯的“饑民”搶上前去,就像劍尖,身後跟著黑壓壓大片真正的饑民,雖守倉兵卒有幾百,且手持利刃,卻還是不敵,倉門被打開——
饑民們?驚呆了,他?們?還沒見過這麼多糧食。
田卓帶人到此,看著饑民們?幾近瘋狂地搶糧,知道擋無可擋,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在不遠處的馬車上,魏溪、柏辛和令翊則在冷眼?旁觀。
魏溪看著剛剛趕到、神色有些茫然的田卓,對令翊笑道:“長羽果然是將軍!連帶著饑民搶糧,都用上了兵法?。有正有奇,‘正’的帶人衝鋒搶糧,‘奇’的堵截對方援兵。弄得齊人一點脾氣?沒有。”
令翊道:“就彆笑話我了。”令翊不便誇耀自己人,我這隻算小“奇”,先生後麵的才是大“奇”。
田卓派去給田向送信的人沒見到田向,因為田向在齊侯宮中?。
聽說城中?幾處饑民作亂要去城西糧倉,齊侯大驚,忙要讓宮禁甲衛長田忽帶人去阻截,甚至想?讓人持兵符去城外調集戍守臨淄的大軍來鎮亂。
田向淡淡地問他?:“君上是想?把饑民都殺死嗎?”
齊侯一怔。
田向道:“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