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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 夜路 4360 字 1個月前

直沒什麼聲響的夏臨琛卻動了。

他就著抱住橘皮的這個彆扭的姿勢,右手在左腕上戴著的表盤上摸了一圈,然後拍了拍橘皮的背,讓它跳到了地上。

然後拉開身後的抽屜,摸出了折疊的盲人杖,慢悠悠地點著地,為他探路。

橘皮「喵」得叫了一聲,緊跟在主人身側。

夏臨琛走了幾步,突然轉過頭對著她們那桌笑了一下,說道:「謝謝光顧,以後常來。」

他的聲音禮貌而客氣,但又隱隱有著那麼一點疏離。

鍾意隻覺得自己的心,更癢了。

☆、五點一刻(4)

鍾意的寢室在隨後的幾天內每日下午都會到花店裡麵坐一坐。

慕名而來的人很多,所以花也不愁賣,不過畢竟都是小女生,買一堆鮮花回寢室也沒什麼用,故而後來的幾天,賣飲品反而是這家店的主要收入。

寶姐有些擔心,私下裡對三個室友說:「這麼下去,會不會賠到關店?」

她其實隻是怕花店不在了,無處欣賞美貌男神。

段小鹿淡定地吐槽道:「你的擔心非常多餘,你看他身上穿的,整個就一富貴逼人,並且每天的衣服都不重樣的,賠錢也餓不死啦。」

她對寶姐飛了一記白眼,補上一擊:「虧你跟我們是一個專業的,這點眼力都沒有,前途堪憂啊岑顏小姐。」

被點到名字的寶姐渾身一抖,口頭禪脫口而出:「……嚇死本寶寶了。」

言語已經無法解決她們兩個之間的仇恨了,她決定直接用武力解決戰鬥。

半分鐘後,段小鹿攤在椅子上求饒。

寶姐的大名叫做岑顏,大約包含了父母想要一個溫柔可人的小公主的期待。然而事與願違,她身材高大,又因為機緣巧合練了跆拳道,比一般女生壯一些,性格豪爽,大大咧咧的,長成了與美好名字完全相反的模樣。

她有一陣子特別愛說「嚇死本寶寶了」,段小鹿就給她取了個稱呼叫「寶姐」。

她們在這邊打鬧,聲音不小,鍾意有注意觀察過,夏臨琛是聽得到的,但是也隻是神色淡淡,忙著自己手裡的事情。

限於眼睛的狀況,他能做的事情其實很少,但他並不安於現狀,手裡總是在修著著幾支去了刺的玫瑰,用來練手。

溫珞每每見到桌上一片狼藉的花枝,總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幾天的時間,溫珞跟她們也混熟了,閒著的時候也會加入她們一起聊聊天。

寶姐有了第一手八卦源,總是會拉著溫珞問些關於夏臨琛的事。

溫珞是她們的學姐,一樣讀的是南藝的服裝設計,隻有大四與研三的區別。

溫珞性格爽朗,聽到寶姐的問題,笑著回答:「我大學時就認識琛哥了,算是他團隊裡的一員吧……他那個時候,還看得見……」

她頓了頓,聲音也沉了下來,說道:「後來出了事故,沒有了視力,他放棄了攝影,前幾個月突然說想要在這裡開個花店,我也很驚訝……」

「他以前也這麼安靜嗎?」一直沉默的鍾意突然問。

「不是啊,琛哥原來很喜歡開玩笑的,也很愛笑。」

鍾意抿了口奶茶,沒有說話。

夏臨琛的身上全是謎團,他有時候會穿得很怪,上衣和褲子完全不搭,然後腳上是另一種風格的鞋子。

他自己看不見,也沒有人提醒他,好在他長得帥,按寶姐的話來講,顏值高的人打扮奇怪叫個性,長得醜的人那就叫沒品位了。

他在每天的五點一刻準時離開。

時間到了,一秒鐘都不會多留,鍾意已經可以模擬出他的一係列行動——先是拿出盲人杖,然後叫一聲橘皮,跟溫珞說聲再見,然後帶著貓出門右拐,沿著盲人道筆直地走下去。

她突然發覺自己在他的身上投下了過多的注意力。

***

比起狗,夏臨琛更加喜歡貓。

所以他沒有去領一隻導盲犬回來,而是養了橘皮這隻美短。

橘皮很聰明,雖然不會像導盲犬一樣為他領路,但是有了危險也會發出尖叫,再加上他每天都是一條固定的路線,走習慣了之後,就算是一個人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在傍晚五點半準時抵達南山幼兒園,小朋友們正好放學,像是見了食的魚兒一樣爭先恐後的從裡麵跑出來。

在一眾豪車與貴婦之間,夏臨琛是那麼的特別,蘇念一眼就看到他,小小的手牽住他,喚道:「琛琛!」

這種沒大沒小的稱呼,也隻有蘇念敢叫,夏臨琛寵蘇念,恐怕比她的父母更沒原則,簡直要把她寵到無法無天的地步。

於是他握住她柔軟的掌心,臉上也浮現出笑容,聲線也溫和起來,笑著說:「唸唸,我們回家吧。」

又過了十五分鐘,夏臨琛按下「衍園」的門鈴,等了幾秒鐘,開門的人是程蔻。

「你今天回來的很早嘛。」

「不隻是我,蘇衍也提早回來了。」

程蔻接過女兒,讓她先進去,轉身看見夏臨琛身上混搭的衣服,沒忍住笑了起來。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問夏臨琛:「幾天不見,我覺得你越來越像二十六七歲了。」

「多謝誇獎。」夏臨琛收了盲人杖,換了一雙拖鞋,「你們家那位呢,本來就少年老成,現在又操心太多,不如我心態好,顯得年輕呀。」

「你就知道順桿爬。」程蔻率先往餐廳走,「快來洗個手,吃飯吧。」

飯後程蔻陪蘇念去玩,夏臨琛跟蘇衍上了露台,感受著夏末初秋微涼的風。

蘇衍聽到裡麵的歡聲笑語,打趣道:「有時候我覺得,唸唸更像你的女兒。」

夏臨琛毫不遲疑地回答:「因為她是我帶大的嘛。」

這話說得沒錯,蘇衍和程蔻都忙,夏臨琛閒人一個,就帶著個保姆一起照顧唸唸。

這幾年蘇氏商業帝國的版圖越來越大,蘇衍能抽出來陪老婆孩子的時間並不多。

「不是我說你,男人是都有事業心,不過差不多就行了,你們家還想弄多大家業。」

蘇衍笑笑:「祖輩蔭蔽,讓我們自小衣食無憂,總不能故步自封吧?說實話,我也羨慕你閒雲野鶴一般的生活。」

「可不是,我現在都快羽化登仙了。」

蘇衍問:「花店怎麼樣,上軌道了嗎?」

「股東大人。」夏臨琛挑眉,彎了彎嘴角,「我先問你一句,如果賠錢,你還會繼續投資嗎?」

「沒有喜歡做賠本生意的商人。」蘇衍反問,「你說呢?」

「嘖,反正是為唸唸開的,你就大方一點吧。」

商量完花店大業,蘇衍扭頭看了一眼笑容滿麵的妻女,說道:「聽說夏總催你成家。」

「都傳到你耳朵裡了,老頭子這次還真是大陣仗。」

「你怎麼想的?」

風是微涼的,夜是寂靜的,他的笑容是淡漠的。

夏臨琛半闔上眼眸,淡淡道:「這種事情,隨緣吧。」

☆、孤城(1)

第二天早上,夏臨琛覺得鼻尖很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人也清醒起來。伸手觸碰到一具壓在他身上的軟軟的身體,他彎了彎%e5%94%87,攔腰把人抱到懷裡。

他扯了扯蘇念柔軟的臉頰,雖然差點因為判斷錯誤打到她,不過好在沒什麼大礙。

「懶鬼,該起床了。」蘇念撥開他的手,奶聲奶氣地說道。┆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好好好,不過呢——你先從我身上下去好不好?」

蘇念嘟著嘴,翻身從他懷裡爬出來,蹦下床後直奔衣櫥,兩手齊用力推開櫃門。對她而言巨大的木板從滑道裡滑向另一個方向,露出裡麵掛得整整齊齊的衣服來。

蘇念搬了個小凳子放在身前,手腳並用爬了上去,在裡麵翻來翻去,完全不在意會把它弄亂。

她踮著腳尖從裡麵拿出了一件淺藍色的襯衫,又拽出來一條夏威夷風格的花褲子。

她把這些丟在床上,而剛剛從洗手間出來的夏臨琛不疑有他,把小姑娘哄出房間後就換上了衣服。

這就是溫珞一直好奇的答案——夏臨琛之所以衣著畫風多變,完全是因為那都是他的衣服是蘇念隨便抓的。

送蘇念過來的保姆小雅也帶了早餐過來,夏臨琛坐在餐桌前和蘇念一起吃早飯,聽到小姑娘筷子碰到碗的清脆聲音,不由得想起她的媽媽,進而回想起昨晚跟蘇衍的談話。

感情這種事,對他而言從來不夠幸運,他有過眾星捧月的時光,也有一個求而不得的人,不過那都已經成為了過去。

現在的他,隻想要過好每一天,具體來講——就是送他身旁的這位小公主上學放學,其餘的時間在花店找點事做就好了。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接起來,眉頭越來越緊,最後冷淡地掛斷了電話。

雖然夏臨琛說了隨緣,但他的父親夏世邦似乎不想讓他那麼輕鬆。

打電話來的人是夏昀深,內容無非是提醒他和何家的那個訂婚宴。

把蘇念送到了幼兒園,夏臨琛一個人朝花店的方向走過去,周圍的人見到他拿著盲人杖,都友善地避開了。不過也有人竊竊私語,可惜和遺憾這兩個詞不絕於耳。

似乎從他失明之後,這兩個詞就像是打在他身上的標籤,用強力膠黏上的,怎麼都撕不掉。

以前的同伴這麼說,醫生和護士也這麼說,就連路人,都時時把這兩個詞掛在嘴邊。

溫珞比他到的早,已經開了店,他進去的時候,就聽到她低聲地說著什麼。

「發生什麼事了?」

「媽呀——你嚇死我了!走路怎麼都不出聲的!」溫珞捂著%e8%83%b8口,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夏臨琛無辜地用盲人杖點點地,發出清脆的聲音,挑眉說:「我出聲了,是你自己太入神了,沒聽到。」

溫珞管不了那麼多,抓了抓頭髮,拉住他急道,「昨天那幾個小姑娘過來,鍾意把設計稿落在了店裡。我還有事,不如琛哥你幫忙送過去?」

「……」

「琛哥,行行好。」溫珞晃著他的手臂,「這門課我修過,教授是個老頑固,沒及時交作業會死的很慘的!」

「……好吧。」

「反正南藝就在對麵,不遠的,你找個人問問應該就能找到。」

夏臨琛點點頭,接過東西轉身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看著溫珞。

「溫珞。」夏臨琛猶豫了一下,詢問道,「那個小姑娘長得什麼樣子?」

溫珞思考了一會兒,總結道:「明眸善睞,%e5%94%87紅齒白,膚如皓雪——」

眼看她還要繼續四個字地說下去,夏臨琛及時打斷了她:「行了,別說了,我知道你語文是語文老師教的。」

「……」這話怎麼說的,溫珞撇撇嘴,不和他一般見識,轉身打理起鮮紅的玫瑰來。

過了幾秒鐘,她還是沒忍住,又補充了一句:「她是那種明媚又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