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現在要成病友了。
“上來。”
正暈乎著,抬眸看見他一臉嚴肅,溫幼慈晃了晃腦袋,更暈了:“我坐一會兒就好......”
傅景年又重複了遍,隻是語氣強硬了許多:“上來。”
溫幼慈妥協,從椅子上站起來,但最終沒站穩,雙腳一軟,暈倒在地。
“溫幼慈?溫幼慈!”
管不了身上的傷,傅景年忍著劇痛起身,將人抱上了床。
女孩兒追夢中死死咬著嘴%e5%94%87,嘴角滲出了血,傅景年試圖掰開,但總是沒多久就故態複萌。
最後隻能把自己的手臂送了過去。
一整晚過去,留下一個滲血的牙印。
第58章 傾訴欲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溫幼慈這一病似乎將前些日子積攢的病氣都一塊兒散了出來,雖然燒退得快,但整個人看著比剛出車禍的傅景年還要虛弱,還要勞煩對方照顧她。
白天雨停了會兒,傅景年趁著空檔去了附近的庇護所。山中野獸不少,加之叢林密布,傅景年不敢貿然走太遠,如今他們手裡的食物和水隻能再勉強支撐三天。
距離二人被困已經過去整整四個白天,也不知道山下是什麼情況,魏明是否能如預料那般過來救他們。
上萬畝望不到頭的山林,孟懷又究竟在哪兒?
或許是因為生病,又或許是因為被困得太久。虛弱的隻能躺在床上的溫幼慈如今不再像剛開始那般樂觀,內心隱約開始感到不安。
再這麼下去,或者他們其中一人再生場病,後果不堪設想。
夜半急雨,她又陷入了夢魘之中。
“阿嫣啊,你怎麼變小了?”
“外婆?”老人盯著自己,眼神中充滿疑惑,仿佛想要透過自己看到另一個人。
年幼的溫幼慈第一次見到她這副模樣,當即嚇道:“外婆我是阿稚啊。”
“阿稚?阿稚是誰?”
小溫幼慈眼淚一下掉下來:“我是您的孫女啊,外婆你彆嚇我!”
“阿稚......”老人嘴裡默念了幾遍這個名字,半晌,才想起什麼,“你是阿嫣的女兒......”
小溫幼慈點頭,抹乾眼淚跑到對麵叫來鄰居,鄰居大叔隨即將老人送去了醫院。
老人年輕時經曆坎坷,兩次的婚姻均以失敗告終,落下一身病,最終隻能和女兒相依為命,在女兒嫁人前母女二人生活極其困苦。如今年老記憶退化後,最忘不掉的還是遠在他鄉的女兒。
八歲那年,外婆被查出阿爾茲海默症。
從一開始的偶爾迷糊到最後偶爾清醒,溫幼慈從八歲長到十二歲,也從一開始的害怕到後來的麻木,年幼的她逐漸適應扮演兩個角色。
在老人腦子清醒時,她是對方的小孫女兒阿稚。而在老人犯迷糊時,她又成了母%e4%ba%b2林嫣。
以至於她到現在也沒分清,老人的愛護有幾分真正屬於自己。
“阿嫣,你回來了?”
“阿稚?今天在學校怎麼樣啊?”
“阿嫣......”
“阿稚......”
腦中兩個聲音不停撕扯。
“我不是,我不是......”
女孩兒滿臉淚痕,眉頭緊鎖,嘴裡重複著夢話,似乎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傅景年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心下稍緩:“溫幼慈,溫幼慈......”
女孩兒卻遲遲不願從夢中醒來。
“我的小阿稚怎麼哭了?是不是被欺負了?”
“外婆......”
“溫幼慈!”
猝然驚醒,溫幼慈猛地喘了口氣,兩行淚從眼角滑落。
半晌,她呆呆地開口:“我是誰?”
隨即轉頭看過來:“我是阿嫣?”
女孩的眼睛在床頭那昏暗搖曳的燭光下,泛著點點淚光,眼神中滿是迷茫與無助。
“阿嫣”?林嫣......
傅景年想到什麼,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是。”
“我是溫家二小姐?”
傅景年再次緩緩地搖頭:“不是。”
“那我是誰?”女孩的情緒開始波動,眼神中隱隱有崩潰之兆,嘴%e5%94%87微微顫唞著。
傅景年輕歎一聲,目光少有的溫柔,那向來冷情的臉上顯露出幾分憐惜:“溫幼慈,你是溫幼慈。”
女孩兒有些愣怔:“溫幼慈又是誰?”
嘴角閃過溫和的笑意,傅景年回答她:“一個喜愛養花的女孩兒……”
或許是他表現得太過溫柔,又或許是這荒山野嶺的孤寂氛圍激發了人潛藏在心底的那份脆弱。
狂風如凶猛的巨獸,瘋狂地擊打著窗戶和木門,仿佛下一秒就要將整個房子吞噬。
溫幼慈呆呆地望著他溫柔的眼睛,眼神中不禁流露出渴望與迷戀,想要沉淪於這短暫的溫暖,但殘存的理智又讓她裹足不前。
時晚曾經問她,為什麼能忍受林嫣給自己下藥,她當時沒有回答。
身為溫家二小姐,即便被養在外麵,溫家在金錢上也從未虧待過她,在學業上她更是遊刃有餘。
從某種意義上她什麼也不缺,唯有一樣東西,在過去二十餘年的人生裡,她好像從未擁有過。
那就是愛。
父母愛孩子是天性,這是她人生中認識到的第一句謊言。
所以,即便林嫣的愛帶有目的,她也甘之如飴。
凡事皆有代價,她願意吞下這顆包裹著慢性毒藥的糖果。
萬一不致命呢?
無數次都想要戳穿林嫣那一個個虛偽且拙劣的謊言,可最終還是因為她那偶爾施舍出的一點點愛,選擇繼續自我欺騙,為她尋找一個又一個借口。
她緊緊地攥著拳頭,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林嫣的愛是慢性毒藥,那他傅三爺的呢?
或許會是致命的劇毒吧。
無論是彆有用心的玩弄,還是臨時起意的同情與憐惜,她的賭運向來不佳,不敢冒險。
她拚命地說服著自己,努力整理著表情,想要假裝雲淡風輕掩飾太平:“抱歉——”
然而,再次觸及他那帶著憐惜的眼睛時,溫幼慈心中的防線瞬間被衝垮,眼淚再度決堤奔湧而出,無聲啜泣。
小心翼翼地靠上他的肩頭,在這無儘的雨夜中,心中的傾訴欲猶如野草般蔓延:“可不可以借肩膀給我靠一下?”
怕他拒絕,溫幼慈馬上就道:“隻需要一小會兒......抱歉......”語帶哽咽。
她透過玻璃窗,默默注視著窗外的夜色,嘴%e5%94%87輕啟,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述起來——
“我小時候不太合群。”
“因為我總是考滿分,成了大人口中彆人家的小孩兒,周圍的小孩兒大多因為我挨過罵。”說到這裡,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
“隻是那時我還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喜歡我。”她的眼神一時間又變得迷茫。
“同齡人都不喜歡跟我玩兒,所以我就乾脆跳級。”
“現在想想,這腦回路也是清奇……”
“但到了高年級,我就更加沒有朋友了。”她的眼神中短暫流露出一絲失落。
“所以我就開始喜歡上了那些花花草草。”
她的記憶力極佳,擦乾眼淚,眼睛一下又亮了起來。猶如一隻歡快的小麻雀,嘰嘰喳喳地詳述著如今家中院子裡每一株植物的來曆,那些花花草草被她賦予了生命。
傅景年靜靜地傾聽著,雖然是個門外漢,卻也被她的描述所吸引。
隻是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周圍再次歸於平靜。
傅景年謂歎一聲,輕撫她皺起的眉頭,將人放平,接著在她耳畔輕輕說了句——
“睡吧。”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第59章 吊橋效應
被困的第五天,山上的雨勢漸漸減小,時間的流逝似乎也變得越來越緩慢。
傅景年醒來時,先是嗅到了一股濃重的煙草氣息,隨後睜眼便瞧見女孩兒正倚靠在窗邊。
她的頭發用皮筋隨意地綁著,略顯鬆垮,雙手抱%e8%83%b8,左手食指和中指間還夾著半支煙,正抬眼呆呆地望向遠處。
屋簷難以阻擋風雨的侵襲,冷冽的寒風拂過她額前的碎發,傅景年看到她微微吸了吸鼻子。
半晌,手中的煙即將燃儘,她方才回過神來,將煙遞到嘴邊,猛地吸了口,隨即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咳嗽了一會兒,溫幼慈眼神無意間瞥到屋內注視的目光。
“哢嚓——”一聲,打火機的火苗在她臉上投下一小道陰影。
溫幼慈微微一笑,笑容中透著幾分虛弱,輕聲開口道:“抱歉。”
窗戶被拉開一半兒,冷風從門外灌進來,她身上的衣物很單薄,傅景年望見她站在窗前瑟瑟發抖。
重新啟動打火機,拿出煙盒裡的最後一支煙點燃。
那是從桌子抽屜裡翻找出來的,煙盒的字跡模糊,且有一道明顯的黃色分界線,顯然這盒煙受過潮,這讓原本就劣質的香煙抽起來更增添了一股明顯的黴味。
但在如今的條件下,也算是聊勝於無。
溫幼慈又重複了一遍:“抱歉......最後一根。”
傅景年的眼神微微一動。
溫幼慈又扯了扯嘴角:“不過上次我似乎也沒有同意,應該不算違約吧?”
這是在說自己上次勒令她戒煙的事情。
她又俯身過來,上半身探進屋內:“可以麻煩你稍微——”
她頓了頓,接著用手比劃了一下:“低一下頭嗎?”
傅景年雖不明所以,但在她期盼的眼神中還是上前一步,微微俯下了身。
溫幼慈輕笑一聲,拿起新點的煙吸了一口,又將煙頭掐滅,接著雙手環抱他的脖子,將他拉至身前。
二人的額頭瞬間抵在一塊兒,%e4%ba%b2密無間。
四目相對,呼吸交纏,空氣中似有暗潮湧動,溫幼慈的眼睛掃過他的%e5%94%87:“其實味道還不錯,要不你也嘗嘗?”隨即踮起腳尖%e5%90%bb了上去。
劣質的煙草味夾雜著潮濕的氣息進入肺裡,又帶著一絲清甜的味道,傅景年下意識皺眉。
在咖啡館那次借位的%e5%90%bb後,他們已經許久沒有過如此%e4%ba%b2密的接觸。
溫幼慈%e5%90%bb了半晌,見他沒有絲毫反應,還以為他對自己沒什麼興趣,不想再自討沒趣,自嘲地笑了笑,正要鬆手,卻被他長臂一伸撈了回來,隨即被單手抱上一米高的窗沿。
眼睛、鼻子、嘴%e5%94%87......
感受著他的%e5%90%bb,溫幼慈的脖子微微揚起,閉著雙眼劇烈地喘熄,雙手從上而下,最終攬著他的後腰。
忽而他在頸側停下:“睜開眼,看著我......”
溫幼慈抬眼望去,在觸及他眼底的欲色時似被燙到,一下子又移開目光。
傅景年的眼神一閃,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正視自己:“看著我,不準閉眼。”
他猶如蜻蜓點水般在她嘴%e5%94%87落下一%e5%90%bb,溫幼慈下意識回應,他卻又抬起,再次落下。
如此反複幾次,溫幼慈失去耐心,抬眸瞪向他。
卻隻見他眼底暈起星星點點的笑意,明顯是刻意為之。
溫幼慈氣急,想要從窗沿上跳下來:“我不玩兒了!”
卻沒機會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