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可見花兒開得正豔。
月季、菊花、蘭花、秋植酢漿草……最為驚豔的,當屬庭院西側早開的兩樹粉白山茶,在雨中愈發嬌豔欲滴。不過四十來平的院子,宛如一座小巧的植物園。
“進來吧。”略作停頓,溫幼慈還是回頭多問了他一句,“我家的花有點多,你應該不會過敏吧?”言語中滿是謹慎,似乎暗藏著某種隱情。
而事實上,這也確實是溫幼慈的經驗之談。
十五歲那年,北城下了一場暴雨,將學校的花棚掀翻。她在花棚養的幾盆朱麗葉玫瑰僅剩一盆完好無損,實在不放心,她將花兒帶回了家。又覺著溫慕雪的房間采光好,且對方長年不在家,她就偷偷把花放到了那間房的陽台。
誰知溫慕雪當晚恰好回了家,她來不及將花盆取回,溫慕雪便因花粉過敏被送進了ICU。最後,這件事讓她吃了幾記鞭子,又被關了三天小黑屋,至今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
二人目光短暫相接,或許是想到了一塊兒去。
花粉過敏的人不在少數,像溫慕雪這般過敏嚴重的卻是少見。
隻一瞬,又不約而同默契地移開目光。
氣氛中彌漫著微妙的尷尬氣息,溫幼慈拄著拐杖,動作有片刻的遲疑。
整個院子就是普通的四合院構造,大門進來對麵是開放的客廳和半開放的廚房,兩側是臥室,四周由長長的回廊相連。因而想到對麵去,有兩種方法——
要麼繞一圈從回廊過去,要麼直接穿過六米來寬的天井走過去。
沒多想,溫幼慈冒著雨就要往裡衝。
心想方才已經淋了雨,也不差這一回。
不曾想剛邁了一步就被人從身後扯住了後衣領。
“你乾什麼?”
女孩兒回過頭,不假思索:“過去啊。”
似乎沒明白他為何要將自己拉住,傅景年不由一噎。
圈子裡的太太小姐們哪個不是身驕肉貴,活得如她這般粗糙真不多見。
傅景年有時也會感到困惑,像林嫣那樣慣會拿喬作勢的人,怎會養出這樣的女兒?
沒等到回應,趁他失神的功夫,溫幼慈直接衝到了對麵,單手拄拐的模樣透著幾分滑稽。
客廳的燈瞬間亮起。
傅景年抬眼望去,見她蹦上蹦下,倒騰一通後才拿出毛巾擦起了頭發。
搖了搖頭,他方才撐起傘走過去。
雲城周邊多山脈,晝夜溫差大,這幾日夜晚溫度最低達到了十五度左右。一晚上淋了不止一次雨,溫幼慈有些著涼,不禁打了個噴嚏——“阿秋——”
傅景年見狀不禁眉頭微皺,將起霧的眼鏡摘下放到了桌子上。
他的近視度數雖不高,但剛摘眼鏡時總忍不住微微眯眼去適應。
溫幼慈又打了幾個噴嚏,抬眸見他眯眼皺眉的表情還以為自己哪兒又惹到了他,眼神閃了閃,下意識後退兩步,又不巧被他當場抓包。
他總說自己記吃不記打,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經過宴會的事,溫幼慈現在是真有些怵他了。
這人要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冷靜,也更加冷血。
看著她後退的動作,傅景年的眸光微閃,卻最終沒有說什麼,轉而問道:“你的腳怎麼回事兒?”
溫幼慈邊咳嗽邊答:“不小心劃傷了。”完全就是一句敷衍的廢話。
到底是怎麼不小心才能把腳劃傷了?
但她既不願說,傅景年也不勉強,而是繼續問她:“那林稚是怎麼回事兒?你什麼時候改了名字?”
“咳咳咳......”喉嚨有點癢,溫幼慈倒了口水喝,想要解釋,一時間卻不知從何說起。
她生下來剛滿月就被抱到迎春鎮的外婆家,隨外婆長大,也隨了外婆和母%e4%ba%b2的姓叫林幼慈。又因為小名叫阿稚,周圍的小朋友們開始叫她林稚,這個名字就這麼逐漸傳開,以至於後來在迎春鎮認識她的人幾乎都不記得她的本名。等到外婆去世,她回到溫家之後才改回溫姓。
思索片刻,溫幼慈道:“我是跟著外婆長大的,一直到十二歲我都是叫這個名字。”
“所以你十二歲之前一直生活在這兒?”
“嗯。”溫幼慈點頭,目光一下變得悠長。
雖然不在父母身邊,但十二歲以前作為林稚的溫幼慈,要比十二歲以後作為溫二小姐的溫幼慈活得快樂得多。
可惜人總會長大。
十二歲那年,外婆的阿茲海默症加重,又逢溫慕雪結婚,林嫣借著這個由頭提議將她接回了北城。再然後外婆的病情持續惡化,兩年後死在了北城的療養院。
十二歲......
“其實,我姐也算是我們的媒人,我們第一次見麵還是因為她呢。”
腦中閃過會所那晚她說過的話,原來她說的是這個意思......
還真是......
傅景年微嘻。
暢聊童年往事或許不太適合他們之間有些商業的關係,抬頭看了眼頭頂的天花板,溫幼慈吸了吸鼻子,生硬地轉折了話題:“三爺要石蝴蝶的種子做什麼?”
突然又想到什麼:“那天在嶽爺爺家外麵打電話的人是你?!”
“是,我來托嶽爺辦事兒。”把前因後果簡單說了遍,傅景年最後頓了頓又道,“我前兩天來找過你。”
“你是說......”溫幼慈想起那天敲錯門事件,“原來是你啊......”
沒想到自己無意間還讓他吃了閉門羹,溫幼慈不禁有些尷尬:“那天開門的是我同校的師兄,他應該是不知道林稚就是我才會......”
剩下的話不言自明。
又咳嗽幾聲,此番純粹是為了掩飾尷尬,然而傅景年卻會錯了意。
“廚房在哪兒?”
溫幼慈伸手指向一旁。
瞥了眼,他未再多言,轉頭進了廚房。
倚在門口看傅三爺切薑片,溫幼慈覺得這畫麵十分詭異。
最後隻能將其歸結為,傅三爺雖然冷血,但大體上算是個好人。
不過晃了下神,門口突然傳來周木那熟悉的聲音:“阿稚你在家嗎?”
她尚未來得及回應,門就被人從外麵猛地推開。
廚房裡的二人齊齊望向門口。
手比腦子轉得快,下一秒,溫幼慈拄著拐杖上前兩步搭上男人的肩將他生生按了下去。
周眼看著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嶽老爺子。
喉嚨微微顫動,在北城呼風喚雨的傅三爺正被迫半蹲在她的腳下,溫幼慈都覺得自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但事已至此,隻能一條路走到黑,帶著祈求的目光,她小心翼翼開口:“您要不藏一藏?”
要是讓嶽老爺子知道他們的關係,她就完蛋了。
第52章 你這兒怎麼會有男人的衣服
“阿稚?阿稚!”
半開放廚房正對門口的一側是道不透明的隔斷玻璃牆,外麵的人進來隻能看到廚房裡亮著燈,模模糊糊看到裡麵的人影,卻看不見裡麵人的具體模樣。
一進門就看到廚房裡人影閃爍,雨天路滑,周木邊小心扶著老爺子走過天井。差不多到客廳的時,透過廚房對著客廳那側半人高的隔斷牆看到了站在裡麵的溫幼慈。
方才明明看到不止一個人影,周木又往裡內掃了眼,卻見屋內隻她一人,隻當自己看錯了,暫時按下心中的疑惑,道:“阿稚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剛才打你電話怎麼沒接?我差點還以為你出什麼事兒了!”語氣中充滿了擔憂與關切。
視線往下瞥了眼,心跳得比往常要快上許多,溫幼慈聞言隻答道:“抱歉啊周木哥,我的手機沒電了,所以才沒接到你電話......”
一旁嶽老爺子聞言接道:“沒事兒就好,你的腳傷還沒好全,下次有事兒記得先給爺爺打電話,手機沒電就找彆人借。”
老爺子這是完全把她當成了個需要被照顧的小孩兒,溫幼慈聞言心頭一暖,霎時有些愧疚:“知道了爺爺,我下次會注意的。”④思④兔④文④檔④共④享④與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周木四下打量了一番,眼神最終定格在旁邊搖椅的黑色風衣上,心中的疑惑愈發強烈:“阿稚,家裡是不是來客人了?”
“啊?”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同樣落在那件黑色風衣上,溫幼慈的眉心一跳,“沒有啊......”
周木直截了當道:“那你這兒怎麼會有男人的衣服?而且這衣服我怎麼看著有點眼熟呢……”
說著他仔細回憶著:“好像在哪兒見人穿過......”
嶽老爺子聞言也看了過去,神情一時也嚴肅起來:“阿稚——”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遲早讓二人察覺出異常來。
“哦,”溫幼慈打斷他的思路,“這是顧師兄落下的,你或許之前見他穿過?”
言語間暗示一番後看向他。
周木思考片刻:“是嗎?”
顯然,剛才的話語並未完全消除他的疑慮,溫幼慈強作鎮定,繼續暗示道:“又或許你見彆人穿過同款……這種基本款的風衣還挺常見的。”
“我想起來了!”
他忽地提高音量,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溫幼慈的心隨之懸起,嚇得連連咳嗽兩聲。卻隻聽他道:“我今日在花市碰到一個熟人,他好像就穿著件差不多的衣服。”
溫幼慈笑容略有凝滯,傅景年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的表情變化。
周木接著說道:“可能北城的人都喜歡這麼穿?”
“啊,”溫幼慈乾笑兩聲,隨聲附和道,“或許是吧……”
嶽老爺子此時方才應和了句:“現今的年輕人怎麼比我這個老頭子的忘性還大……”
可憐的顧澤未什麼也沒做卻背上了黑鍋,差點兒被老爺子拉入黑名單。
然而,無論如何,此事總算蒙混過關了。
尚未等溫幼慈喘口氣,煤氣爐上正在煮著的薑湯忽然發出咕隆隆的聲響,蒸汽太大將鍋蓋頂開,薑味從廚房溢出,瞬間吸引了門外二人的注意。
周木於是又道:“你感冒了?都是因為我讓你淋了雨……你行動不便,放著我來吧。”說著抬腳走過來。
溫幼慈的音量驟然拔高:“不用——!”
周木的腳步猛然一頓。
薑湯仍在持續沸騰,溫幼慈趕忙說道:“已然熬好了,不用麻煩了……”
話罷,她伸手去掀鍋蓋,無奈一時心急,加之老宅的廚具久未更新,略顯陳舊,鍋蓋帽的隔熱性能不佳,燙得她手一抖,鍋蓋應聲落地,發出“咚——”的一聲。
她低頭瞧了瞧腳下那老舊的、半邊門已然鬆動無法關緊的壁式櫥櫃,表情一滯。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周木正要聽她的話,見狀再次坐不住,連嶽老爺子也從椅子上嚇得站起來:“怎麼回事兒?有沒有燙到?!”
周木已經大步走了過來——
“你彆動,還是放著我來吧,彆又受傷了。”
溫幼慈顫著聲,咬死不鬆口:“彆......真不用,我自己可——”
“哎呀,都這個時候你就彆客氣了.......”
他人已經走到了廚房門前。
來不及多想,溫幼慈上前兩步阻止他繼續往前,順帶將壁櫥擋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