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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婦道 蓬萊客 4217 字 1個月前

說,前麵幾十裡有個茶馬道上的集鎮,鎮子裡商號林立,舟棹繁多。果然,到了這裡後,東向而去的船隻便越來越多,船頭船尾站了不少打著赤膊的男人,迎麵遇到時,許多隻眼睛齊刷刷看過來,梅錦便回到船艙,坐下沒一會兒,船身忽然一震,似乎是被對麵而來的什麼船隻給撞了下,整個人朝前傾去。

幸好是坐著,要是站著的,此刻大約已經摔倒了。

果然,船艙口的梅婆子就沒她那麼幸運了,沒站穩,重重摔在了甲板上,接著便發出一陣殺豬般的嚷痛聲。

等船體的那陣晃蕩停止後,梅錦站了起來,出艙察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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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船剛剛確實是被對麵自西向東順流而下的一條銅船給碰了。

這一路西行,遇得多了,梅錦漸漸也知道,往來於運河和長江的民船或普通商船,最怕的就是遇到貢船和自雲南運送銅料發往京城以及各省的銅船了。往往搶佔水道,橫衝直撞。貢船倒罷了,看見了避讓還容易些,銅船仗著船體堅固,吃水重,又是順流,耀武揚威,從不管別船死活。要是躲避不及被它撞到了,輕則損,重的往往船體破裂,甚至當場翻船。往來船戶對雲南銅船無不深惡痛絕。但對方有官府憑照,僱傭的押船人又多是閒漢痞氓,便是吃了虧的也不敢怎樣,隻能自認倒黴而已。

前麵不遠處水道變窄,這條銅船剛才不偏不倚,就佔著中間水道對向快速而下。魯老大看見了,雖然立刻轉舵,但邊上恰好正有另一條船擋了,轉圜有限,最後躲避不及,船頭左側船舷部位還是被銅船給碰了一下。

銅船上的押船人對此早熟視無睹。幾個赤條條隻在腰間綁了塊遮羞布的水手看見梅家婆子趴在艙口上扶腰哎呦哎喲叫喚著,非但沒有憐憫之情,反而幸災樂禍,哈哈大笑聲裡,兩船很快錯身而過。

魯老大忙叫兒子把住舵,自己跑到船頭查看,所幸隻撞折了船頭水位上方的一片護板,需立刻停船修理,回頭看了眼揚長而去的銅船,敢怒不敢言,呸的一聲,叫兒子將船停靠到江邊。

梅家管事剛才在船艙裡也跌了一跤,爬起來站穩後跑出來,見梅婆子摔了,忙過來扶,嘴裡罵罵咧咧的,但他罵的不是銅船,而是船家,怨他沒掌好舵,恰好被魯老大兒媳聽見,兩人吵了起來。

梅錦從魯老大口中得知船沒大事,等下就可以繼續上路,也就放了心,轉身要回艙時,腳步停了一下。

方纔她立於船尾眺望之時,曾留意有條船體刷了黑漆的大船越過江麵其餘船隻漸漸靠近。雖逆水行舟,但帆體巨大,吃滿了風,加上船上水手眾多,速度格外的快,在邊上清一色的商船映襯下,十分引人注目。就是剛才她見到的那條大船,此刻已經追上來了,距離自己不過幾十米遠而已。而銅船碰了茶船後,絲毫沒有往邊上稍稍挪些的意思,繼續佔著中間水道行走,兩船對遇,就這麼直直地撞了上去,幾乎一眨眼間,砰的巨響聲中,兩船船頭撞在一起。

黑漆船的船體雖大,船身也高於普通商船,但吃水畢竟比不過銅船,兩船相撞,船頭下方立刻損毀,又被銅船的頭直直頂入推著往後退了好幾尺,這才慢慢停了下來。

————

銅船上的十幾個水手呼啦一下,全都衝到了船頭。

「不長眼的龜兒子,作死是要趕著去投胎?竟敢撞我劉三巴的船!叫你船上管事的給大爺我滾出來!」自稱劉三巴的頭目破口大罵,其餘人在邊上叉腰撩袖地鼓噪作勢。

黑漆船甲板上的幾個水手原本打算衝上來理論的,見對方來勢洶洶,人數又眾,急忙扭頭跑到船艙裡去傳訊。

劉三巴朝自己兩個手下作了個眼色,那兩人會意,立刻爬上對方的船,罵罵咧咧地朝著船艙奔去,剛奔了幾步,見剛才進去的幾個人又現身了,但這回卻簇著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從船艙裡出來。

這少年漢人裝束,長得比女人還俊,隻是額頭似乎剛被什麼砸破了,血不停汩汩流出,已經染了半張臉。這會兒一邊拿手帕捂著額,一邊怒氣沖沖地大步出來,抬眼見銅船水手竟爬上了自己的船,立刻上去,也不說半句話,展開手裡纏著的一條馬鞭,劈頭蓋臉就抽了過去。

前頭的水手躲避不及吃了一鞭,慘叫一聲,隻見臉上皮開肉綻,一道深深血痕從額頭延至下巴。

「王八龜兒子,找死——」

另個水手吃了一驚,回過神後,罵道。

「你他娘的才是找死!」

少年目露凶光,反手又是一鞭抽在對方%e8%83%b8`前皮肉上,也是一道深深血痕,跟著抬腳,朝他腹部重重踹了上去,這人登登登登接連後退了七八步,一直退到船舷邊,一腳踩空,身體晃了數下,便噗通掉進了江裡。

起先那個臉被抽了一鞭的水手原本已經順勢歪倒在甲板上,見這年輕男子將自己同伴踹下船後轉頭朝自己奔來,滿臉殺氣騰騰,心知這回遇到了辣手的,哪裡還敢停留,慌忙爬起來逃回了銅船。

☆、第三回

銅船上這幫押船漢原本想藉機鬧事勒索,沒想到對方一出來就這麼狠,反倒自己這邊吃了大虧,剛剛還在鼓噪的十幾個人停了下來,紛紛看向劉三巴,等著他下新的指令。

劉三巴臉麵掛不住了,惱羞成怒,吼一聲抄傢夥,帶人拔刀要衝過去時,見對方船尾甲板上迅速跑來一列穿著當地土人衣服的府兵,一律黑色勁裝,體格彪悍,腰間插刀,齊刷刷在那年輕男子身前站成一排後,臂拉滿弓,弓上鋒利的黑色金屬箭簇在日光下泛出油亮的暗沉光芒。

見這架勢,附近船隻上那些原本看熱鬧的立刻噤了聲,開始低聲竊竊私語起來。

劉三巴一愣,急忙喝令手下後退。

他雖然狐假虎威無賴慣了,但在這條水道上走了這麼多年的銅船,有些規矩自然也是知道的。

行走在滇川貴的水路,有兩種船動不得。

第一貢船。

第二,當地土司的船。

貢船他惹不起不言而喻,而和土司府有關的船,他輕易更不敢惹。

世有其地、世轄其民、世襲其職,世統其兵,這就是對於土司勢力的描述。他們隻需對朝廷承擔納貢、應調的義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擁有軍事武裝又世代掌控著本地的土司就是土皇帝,尤其是其中勢力雄厚的,連朝廷派駐過來的封疆大吏輕易也不敢得罪他們,給劉三巴再幾個膽,他也不敢造次。隻是一般土司府的船在前帆上都會掛標誌以提醒前船避讓。劉三巴沒想到,這艘不帶任何標誌的船上竟也有府兵。隻是不知道是哪個土司府的。

喝止住手下人後,劉三巴仔細辨了眼府兵露在袖外的虯肌手臂上文的一個深藍色虎牙標記,臉色微微一變,看向剛個一臉是血的少年,試探著問道:「敢問,閣下和昆州宣慰使李東庭大人是什麼關係?」

少年撇了撇嘴,冷笑:「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提我兄長的名字?」目光落到被毀損的船頭上,臉上的怒意更盛,「我早就聽說你們銅船霸佔水道,不講半點行船規矩,果然沒有半點冤枉!今天撞在了我李東林手上,合該自認倒黴!」說完後退了幾步,下令府兵放箭射殺。

————⑥本⑥作⑥品⑥由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網⑥友⑥整⑥理⑥上⑥傳⑥

西南土司府眾多,最有名的五家,被稱「西南五司」,而昆麻土司李氏,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李家主政昆州已經兩百年,到現在是第十七代家主。十年前,濮子、望部、茫部三個勢力最大的酋長會同西南屬國驃國叛亂,李家老土司出兵助朝廷平叛,不幸死於戰事。當時才十七歲的李家長子李東庭承襲了昆州宣慰使一職,隨後統領府兵擒住驃國國王,繼而平定了叛亂,在接管當地後,花大力氣用了數年時間剿肅賊寇,消除苦了當地人多年的患禍,威服四方,西南苗彝白等各族民眾紛紛湧入昆州一帶辟荒定居,認定李家為己族首領。到了現在,矩、曲、麻、盤、黎等西南眾多土司隱然都以昆麻土司府的李家馬首是瞻,是個說一不二的大人物。

銅船上的劉三巴等人平時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知道對方身份後,立刻就慫了。見對麵一排烏沉沉的箭簇對上了自己,麵露恐懼之色,又不敢逃,僵在了原地。

劉三巴見李東林一臉猙獰,看起來不像是在恐嚇,壓住慌亂,抱拳道:「原來是李家二爺!幸會,幸會!隻是二爺你有所不知,蜀王五十大壽,小的這船銅,是要給蜀王府送去打造鼎器的,不看僧麵看佛麵。今天這事,我給您陪個大大的罪。該擔的擔,該罰的罰,您大人大量饒了小人們這一次,如何?」

李東林扯扯嘴角,露出似笑非笑表情:「失敬,原來有後台啊!怪不得這麼橫,把這整條江當成了王府後花園裡的魚池哪——」話音未落,他突然抬起一腳踹到了劉三巴的肚子上,劉三巴猝不及防,一下子倒在甲板上。

「我去你娘的!搬出蜀王府的名號就能嚇人了?爺我今天還非要先弄死你這個龜兒子不可!」說完,從身後一個府兵手中拿了弓箭,朝劉三巴射了一箭。箭頭如同毒龍,立刻釘進了劉三巴的左邊肩膀,血從傷處汩汩而出。

劉三巴慘叫一聲,摀住受傷的肩膀,抬眼見李東林目光陰沉地看著自己,嘴角卻噙著笑意,接過身後府兵遞來的第二支箭搭在弓上,似乎還要再朝自己發箭,嚇得魂飛魄散。

他原本以為憑了蜀王府的名頭,至少可以嚇退李東林,沒想到卻更惹怒了他。眼看第二箭就要朝自己射過來,再也顧不得顏麵了,從甲板上爬起來跪下去,磕頭求饒起來:「二爺息怒!二爺息怒!全是小人瞎了狗眼,不該放任手下胡亂行船。求二爺您大人大量,饒過小人!小人該死,隻是兄弟們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妻兒,都還等著兄弟們回去哪。求二爺饒過!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身後的十幾個人也紛紛丟了手中刀刃,跟著跪了下去求饒。

李東林掃了眼跪了一地的人,終於慢慢收了弓箭。

劉三巴鬆了口氣。忍住肩膀的劇痛,剛想道謝,卻聽李東林又慢悠悠地道:「既然你這麼說了,爺我今天就饒了你。隻是你剛才自己也說了,瞎了你的狗眼才會在江上胡亂行船。這眼睛既然已經瞎了,留下也沒用,不如自己挖了出來。以我毀容之代價,換你一雙眼睛,你不算虧吧?」彎腰從靴子裡抽出一把匕首,丟到了劉三巴的麵前。

劉三巴倒抽一口涼氣,臉色慘白,肩膀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恐懼,瑟瑟抖個不停。見李東林負手而立,陰冷目光注視著自己,末了終於顫著手,伸向了甲板上的那柄匕首。揀起來後,慢慢舉到了自己麵前。

————

魯老大將船靠到江邊後,就與兒子忙著修船頭那塊板,一邊修,一邊偷眼看著不遠處橫在江中的兩船人的對峙。

梅錦也從船艙窗戶裡看出去。見劉三巴跪在甲板上,形同喪家之犬,被逼得眼看彷彿真的就要被迫挖自己的眼珠子了。

這劉三巴跋扈凶悍,平時想必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死有餘辜。但這李東林用這種法子洩憤,確實有點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