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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所有人,除開內閣各位大臣,他們都是四十至六十歲的中年人,神色鄭重之餘,不時輕輕點頭表示附和。然而,所有人——包括宮澤喜一的目光,都釘在位於宮澤喜一身旁的兩個位置上。

左首的位置,本該坐著內閣總理大臣,而此刻,內閣總理大臣位列次席,一位老的仿佛快要死的老者悠閒地品著茶,宮澤喜一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他卻聞所未聞。品完茶,就閉目在座位上養神,根本不知道他聽沒聽,更沒有一個人敢上去說一句不是。

在所有人都穿著西服的內閣,隻有他,穿著一件白鶴亮翅的黑色和服,深藍色的鋸裙,木屐,沒有一根頭發的頭皮上布滿了老年斑。臉上的皺紋如同剝開的核桃一般密密麻麻,手枯朽地好似一節%e8%84%b1了水的鬆枝。同樣,沒有一個人對他的穿著有任何異議。

右首的位置,坐著的是一位接近六十歲的老者,臉上掛著時刻不落的淡淡微笑,隻是老目低垂,同樣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半個字。

“岩崎君,八旬君,兩位把持著日本乃至世界最大的兩家銀行,兩位覺得如何?”

八旬俊朗微微睜開了眼,並沒有因為首相的問話而多看對方一眼,隻是淡淡地看著眼前的茶杯,不溫不火地說:“既然如此……關於90年,海部君的新土地法?”

沒人再開口,這個問題進行過太多天。然而每次到這裡,就再也談不下去。

海部俊樹的新土地法,徹底觸怒了日本幾大財團,以及掌握著六分之一商用土地的西武集團,這才導致了日本經濟崩潰的慘劇。然而,就算政府對幾大財團再怎麼恨之入骨,要重新調控市場,走出經濟危機,必須幾大財團合力才有可能。但是幾大財團的第一要求就是:廢除前首相海部俊樹的土地法。

“既然你們沒有誠意,那還有什麼好談?”右首的老者冷笑了一聲:“我們三菱集團和三井集團,就因為家大業大,要為日本的經濟危機買單?”

“各位……”內閣總理大臣壓抑著心頭暴怒的火氣,儘量讓自己平和地說道:“當務之急,是儘快走出目前經濟危機的嚴峻形式……”

“第一……”八旬俊朗蒼老的聲音響起在大廳,他豎起了兩根手指:“岩崎君說得對……孰是孰非,我現在不想過問。我隻想問問,宮澤君,你上台之前,承諾過三井家什麼?當時對於土地法是什麼章程?現在又是什麼態度?”

他昏黃的眼睛裡閃過一抹厲色:“請問……三井集團幾百億日元讚助費,您上台之後第一件事竟然是讚同海部俊樹的土地法?”

宮澤喜一的臉色如故,隻是笑容之間帶上了一抹極其微小的尷尬。

誰也沒看到,他放在桌子下的手都握得死白。手背上青筋迸現。

“第二。”八旬俊朗站了起來,玉質扶手的拐棍在地麵上狠狠頓了頓,咚的一聲悶響,讓所有人眼皮都跳了跳。卻無一人提出異議。

“彆以為三井非日本不可……”他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殘忍的笑容:“沒了日本市場,三井集團照樣是三井集團……但是日本政府……還能叫做日本政府?”

“告辭。”他慢悠悠地朝外走去,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隨之飄了回來:“如果下次還是這樣沒有任何進展的會議,我想不用我再來%e4%ba%b2自出席了吧?各位覺得呢?人老了……身體就擔待不起……還請多多包涵哪……”

右首的三菱岩崎家,也起身告辭。剩下一屋子的死寂。

“那麼,就請各位回去繼續討論一下吧?”宮澤喜一歎了口氣,揮了揮手:“土地法不能動,這是約束財團的根基……其他的,各位再考慮一下突破口。能讓兩位老先生鬆口,是當務之急。”

沒有人開口,大家默默地收拾東西,默默地離開,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

“啪!”所有人都離開後,宮澤喜一滿臉猙獰地將一個杯子砸在空無一人的大廳中,臉上再沒有一絲和善的模樣,額頭青筋直跳,眼睛都氣的有些發紅!

“無法無天……簡直無法無天!這還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他磨牙的聲音仿佛地獄的厲鬼,心中的詛咒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三井……三菱,住友……安田……你們的三井銀行,三菱銀行,住友銀行,丸紅商事……就這麼看著日本陷於水火之中而不顧!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我詛咒你們下地獄!”

第1011章:天價對賭(一)

數位保鏢的接引下,八旬俊朗悠然走進了外麵的賓利。

車門靜靜關上,他靠在後座,養了會兒神,忽然開口說:“秦君……拒絕了岩崎家的提議?”

“是的,閣下。”副駕駛位,如影隨形的土屋平三郎轉過頭來,恭敬地低著頭說:“這應該是中國/政府的意思……”

一根手指豎在他的麵前,他理智地閉了嘴。八旬俊朗的聲音從頭頂飄來:“這是他的本意。”

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麵對著如此大的市場,而且又在進行改革開放……這種機遇,這個世紀恐怕都隻有一次……他不動心?”八旬俊朗的聲音乾巴巴地笑了起來:“但是啊……他還是太年輕了,吃獨食……他以為他是誰?連三菱的岩崎家都敢拒絕……真是膽大包天……”

“知道嗎……”他悠然看著窗外:“我在等。”

“他拒絕了岩崎家,為什麼岩崎家沒有找他麻煩。因為,他們雖然不在共濟會,但是卻知道秦君是我提拔進來的。共濟會這個東西,在頂尖人士中本不是什麼秘密……秦君自以為我沒有給他保護,實際上我的名字就是保護。三井借給了他這把傘,他就應該洗乾淨了好好呈上來……”

“他的尊主的根本正遭到經濟危機的侵蝕,作為他的屬下,他應該做到的是忠誠,而不是悶聲發大財。他違背了‘忠義’兩個字的原則。”

“他沒有。”他轉過頭,歎了口氣:“我一直在等著他把中國的利益放在盤子裡端過來。我認為,這是中國人‘投桃報李’的意思。但是,這個民族並沒有什麼長進。所以,我覺得,我們有義務提醒他一下……讓他清楚,是誰的名字讓岩崎家不追究他的拒絕?他真的以為憑幾十億美元就能讓今年五百強排名第一的三菱財團不再過問?”

“您的睿智無人能及,閣下。”土屋平三郎立刻說道,抬頭看了看對方的臉色,輕聲道:“三井經理會‘二木’的二十五位高層,您看選誰去好呢?畢竟……秦皇朝的身份,如果識趣進行借貸的話,他就是第二十六位經理。咱們也應該給他適當的尊重。閣下,您看呢?”

八旬俊朗沒有開口,他老朽乾枯的手隨意地在手杖上彈鋼琴一般撫動。許久,才微微笑了笑:“百年老店資生堂,二百七十三位,社長有馬純二靜極思動,在‘二木會’輕工業版圖上首屈一指,也算得上是和秦皇朝門當戶對哪……”

“明白。”土屋平三郎恭敬地彎腰:“我馬上替閣下安排。”

車徐徐開動著,八旬俊朗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秦君……我以誠意待你,希望你這次報以誠意哪……”

“叮鈴鈴……”就在這時,土屋平三郎的手提電話響了起來,他剛拿起來,才說了幾句,猛然間,手都抖了一下,聲音都提高了幾度:“你,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八旬俊朗的臉色絲毫未變,隻是蒼老的眼睛抬起,掃了一眼土屋,繼續閉目不語。

一驚一乍,就憑你這樣,留你在我身邊是看在土屋家三代為管家的份上,怎麼到了我做閥主就攤上這樣沒用的廢物?

還妄想在共濟會得到渠道和權柄?

“人哪……貴在自知……”他輕聲說完這一句,就在靠椅上再次閉目不語。○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數秒後,土屋放下電話,車內並不安靜,但是誰都聽到了他吞咽唾沫喉結發出的“咕嚕”聲。八旬俊朗的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微微睜開眼,看到土屋已經滿臉蒼白地看著自己。

“說。”他乾脆再次閉上眼,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任何事都寫在臉上,那是不智的做法,他更厭惡看見這樣的麵孔。

或許……換上一張麵孔會不錯,比如……那位中國的秦君?

如果是他……自己扶持他更上一層樓又有何妨?

“閣下……”土屋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意,抿了好幾次嘴皮,才顫聲道:“秦皇朝的秦君……剛給三井銀行提出申請……要求進行對賭協議……”

“刷!”一刹那間,天變了。

土屋很清楚,八旬俊朗就是他的天,甚至……是日本商界的天。

就在前一秒,這位容貌枯朽的老者,雲淡風輕,談笑而為,就算在國會同樣來去自如,他隻想拚力效死,這種風範,他恐怕永遠也達不到。

他是天,風和日麗,和風細雨。

但是,這句話之後,天,變了。

陰雲開始漸漸爬上來,那一雙充滿睿智而老邁的眼睛緩緩睜開之後,他仿佛看到了風雨雷電交雜的暴雨之夜。

那一雙風暴的瞳孔凝視著土屋平三郎,讓他如同置身暴風雨,渾身都在冒%e9%b8%a1皮疙瘩。

和服寬大的袖子躺在他的頭上,一隻已經沒有多少力氣的手,放在他的頭頂,順勢往下滑,%e9%b8%a1爪一般的手捏住了他的下頜,沒有一絲變化的音色響起在耳邊:“再說一次。”

“仔仔細細……清清楚楚地,說明白。”

土屋平三郎手心滿是冷汗,多年的服侍生涯,他很清楚,這隻沒有什麼力量的手,有著操控日本大部分的力量。這個平靜的聲音,更是對方心中真正暴怒的預警。

扁舟行駛於暴風雨的洋麵,他現在隻能有這個感覺。

“嗯?”八旬俊朗的目光冰冷的如同達到絕對零度,手上用了些力,對於土屋這樣的壯年男子沒有一絲傷害,卻讓他如坐針氈,亡魂大冒。

“是……”土屋努力擠出這句話,根本不敢看對方的眼睛,輕聲道:“秦,秦君,他,他說……希望,希望和三井財團進行,進行……”

握住土屋下頜的手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