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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芳記 緋希 4048 字 1個月前

婚禮儀式什麼的,實在是不能來兩遍的。況且,芳芳眼下,也不方便。」

皇後施施然走來,笑嗔道:「你這彆扭孩子……」又對皇帝道:「隨他吧,不過就是道賀之意,拘什麼儀式呢。」

皇帝隻好允了。

一時宴席很快準備妥當。眾人依次序入席,紛紛向之愷和芳芳舉杯道賀。酒過三巡,皇帝便讓眾人各自散開玩去,自己卻叫住之愷,命他上前來說話。

☆、第73章 父子

之愷遲疑片刻,低頭對芳芳道:「你爹大約也跟你有話說,你先過去跟你爹聊聊,我一會兒過來找你。」

不遠處,袁光正故作閒散的與安伶慢慢逛著,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芳芳見皇帝候在一旁,也不敢逗留,應了一聲,急急的去了。

之愷這才回過身來,對皇帝笑道:「父皇要與兒臣聊什麼?若是要命兒臣回去,兒臣可是抵死不從的。」

皇帝也搖頭失笑,並未說什麼,隻道「陪朕走走」,便兀自轉身,朝著一旁僻靜之地,慢慢的踱了去。

入夜時分,島上起了些許涼風。這裡的夜風有濕濕的涼意,乍一拂過,隻覺得溼潤沁人;然而那濕寒卻會在不知不覺間滲入肌理,密密的鑽進骨頭裡麵,時日一久,便覺得噬骨。比起京城幹幹冷冷的狂風,刀子一般吹打在臉上的感覺,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之愷有時候恍惚覺得,他的人生,跟大海有著很深刻的緣分。

他讓人拿來大氅,快步跟上皇帝,將大氅披在皇帝肩上。皇帝有些詫異,不覺側目望他一眼,他隻斂眸平靜微笑,替皇帝繫好肩帶,便退到一邊,陪著皇帝慢慢的散步。

「對了,太子怎麼不來?」之愷忽然想起,似乎一直沒見著太子。

皇帝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朕出宮來,太子自然得留下麼。」

之愷想了想,也是,於是同情的點點頭。

太子輔政數年,皇帝越發的倚重他。然而,因為他與皇帝執政風格迥異,時常會遭到一些保守派大臣的抨擊。

比如刑部尚書嚴富令,三天兩頭的就會寫奏章譴責他,甚至還慫恿過之愷將他取而代之。

太子脾性雖是溫厚,心裡卻是有主意的。隻要他認為自己做得對,旁人再怎麼跳腳謾罵,他也不予理會。

之愷忽然覺得,其實太子也挺任性的。

皇帝見他沉默不語,便主動道:「之愷,你是不是一直都覺得,父皇在偏袒著太子?」

之愷回過神來,輕輕搖頭,「以前的確是這樣的,但現在不會了。」

「為什麼?」

「因為想通了。」

他回答得很認真,沒有半點賭氣或較勁的意思。一雙漆黑的瞳仁明銳犀利,在夜色中閃著奇異的光亮。

他從小就是這樣一雙眼睛,倔強、桀驁,鷹準一般。

連皇帝時常看著,都不覺有些擔心。

因為之愷太像他自己。

「你出生那年,朕立了你大哥為太子……其實,當時他也還很小,什麼都不懂的……」

皇帝很想跟他解釋,想說皇子一多,各懷心事的大臣們必然會站隊結派,在諸皇子間挑唆煽動,甚至兵戎相見,鬥得你死我活。

為了皇位,帝王家父子相逼、兄弟鬩牆那點事情……他太知道了。

彼時之愷一出生,他便時急急忙忙的立了長子為太子,後來,又竭力防止之愷有機會越過太子……其實,也不過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訴所有的人——太子隻有一個,就是嫡長子。所有的人隻能輔佐太子,不必動其他的心念,或者,打其他皇子的主意。

他知道這樣必然會對其他的孩子不公平,但是,他隻能這麼做。

他從未跟之愷解釋這件事情。因為這樣的解釋,連他自己都覺得牽強。甚至,如果他站在之愷的角度,他也很難理解,很難不去記恨。

皇帝話還沒有說完,之愷便笑了,眉眼彎成柔軟溫和的弧度。

「沒關係,父皇高興就好。」

皇帝止住腳步,轉眸定定的看他,像不認識他一般。

「之愷,這些年……的確是委屈了你……朕也知道,你也聰明、優秀,甚至……行事更果敢,有很多人在背地裡也說,或者……你更適合作儲君……」

之愷一下子就笑出聲來,「所以父皇今日來,是要廢了太子,改立兒臣麼?」

皇帝微微一怔。之愷見了搖頭大笑,「說笑而已!父皇可別放在心上。」

皇帝終於也笑了。

「難得難得。你竟比往日不同了許多,也懂得婉轉自嘲了。朕實在是好奇,到底是什麼,讓你有了這樣的變化?」

之愷認真的想了想,答道:「是心境吧。」他收了笑,「出來這些日子,別的長進沒有,唯獨想開了不少。父皇也好,太子也好,別的什麼人也好,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為難……當然我也有。在沒有萬全之策的時候,能做的,也就是取捨和選擇吧。」

皇帝靜靜聽罷,點頭微笑:「不錯,拿得起,放得下。難怪不少人都覺得,你比你太哥更果決。」

「並不是這樣……」之愷蹙眉,又抬起頭來,誠摯的望著皇帝,「父皇想聽,兒臣對太子的看法麼?」

皇帝笑了,「當然,你說。」

「我知道,大約有臣子會用父皇的標準去衡量太子,覺得太子應該和父皇一模一樣,或者接近也好。殊不知,父皇當年即位之初,正是百廢待興,亟需開疆拓土之時,惟有鐵腕嚴律,方能攘外安內。所以彼時,治國平天下,還非父皇而不能成。」

皇帝搖頭笑道:「別在這裡給朕戴高帽子,這些廢話,朕平日還聽得少麼。你不是要說你大哥麼,還不快說。」

之愷繼續道:「而如今四海已定,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反而需要自由、公平、開放的環境,權為民所用,利為民所謀;若是處處禁,事事管,反而束縛住了人性。太子如今推行的黃老之術,看起來似乎是無為而治,實則卻是最順應這時代不過。所謂明君,便是因時而易,絕非一成不變。父皇的嚴苛在當年是明君,太子的寬仁在今日也是明君。兒臣遊歷過大江南北,見到百姓富庶,各行各業欣欣向榮,一片蓬勃生機,人人遵紀守法,卻又能積極創造,每個人的潛能都得到最大的激發……」

皇帝有些沉%e5%90%9f,許久都沒有說話。

之愷見狀,便也不再言語,隻靜靜的陪在皇帝身側,迎著徐徐晚風,緩緩慢慢的走。

良久,皇帝喃喃道:「太子一直說,他有他心中的大義和理想世界……朕雖然不知,他心目中的那個理想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可他既然說他要開創,就隻好讓他開創去吧。」

之愷點頭,「百姓皆贊太子開明,說起來,風評甚至比父皇都還要好。」

皇帝回頭望他,露出欣慰的笑,「這話,也就你敢說。」

「我向來無法無天,不是一直都讓父皇討厭麼。」

皇帝忽然想起什麼,便問道:「朕彷彿記得,你與嚴尚書交情不錯,這番論點,似與他相左……」

之愷不以為然,「交情歸交情,他的觀念,我卻未必贊同。嚴尚書人是正直,但思想太過保守固執,他說的話,隨便聽聽便是了。」

皇帝沉%e5%90%9f著點了點頭,「你既然能說出這一番話,朕覺得,你該是心結已解……雖然你把太子說得那麼好,卻也不能否認,有時候他處理事情,還是不夠果斷的,若有你在旁提醒,互補互助,就再好不過了……」

他忽然認真的看著之愷,「朕希望你回京輔佐太子,你可願意?」

「不必了。」之愷毫不猶豫的搖頭,「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兒臣便做後者吧,即使漂泊在外,也會始終牽掛父皇和兄長的。」

皇帝注目他許久,歎道:「之愷,你彷彿是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你大哥……竟還不如你成熟的快。」~思~兔~在~線~閱~讀~

之愷便笑,「還不都是父皇慣的,多打罵他幾次,就好了。」

皇帝此次前來,很大程度上還是想勸他回去,然而這一番話聊下來,他心意仍堅決異常。心知大約是不能勸得動了,一時也隻無奈,無心再閒走,便催著他往回。

之愷自是遵從的。

他將他父皇交到他母後手邊,遂打算著去找芳芳。一聽說芳芳在屋子裡頭,他忙匆匆趕過去,然而沒走幾步,不遠不近的卻碰見了安伶。

之愷踟躕一霎,還是大大方方的迎了上去。

安伶見他迎麵走來,便也站住,上下打量他一番,感慨道:「本想問問你過得好不好,眼下看來……竟是多餘的。」

之愷笑笑,「那姑姑最近好麼?」

安伶苦笑道:「哪有什麼好不好。我半輩子都在為袁家的前程操心,如今,也不過就是繼續操心罷了。」

她不等之愷說話,輕輕歎了口氣,似並不想繼續聊下去,兀自往木屋方向看了一眼,「芳芳還在裡頭跟她爹說話,你且先等一等吧。」

之愷點一點頭,遠遠玩過去,但見小木屋內燈火通明,隱隱映出芳芳和袁光正的身影…

☆、第74章 誓言

袁光正帶了十幾隻大箱子過來,整整齊齊的碼放在小小的廳堂裡。

「你出來得匆忙,沒有帶什麼。爹爹在家裡挨著找了一遍,能想到的,全都帶過來了。」

芳芳到底心有芥蒂,垂著腦袋悶悶的「嗯」了一聲,沒說什麼。

袁光正沉沉的歎了口氣。

「想家麼?」

芳芳聽他如此一問,不覺有些好笑,遂抬眸直視著袁光正,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

「我和之愷在這裡生活了這幾個月,勝過從前的十幾年。我從來都沒有這麼快樂幸福過……所以,爹爹放心吧。」

袁光正注目她良久,勉強笑了笑,一時也覺得……不知該怎麼繼續說下去。

他於是低頭,從懷裡摸出一個舊舊的玉鐲來。

芳芳好奇的看著那隻鐲子,一時也心中疑惑。她是見過好東西的,那鐲子……她一眼瞥過去,便能分辨出成色來——勉強稱得上是玉吧,然而顏色並不好看,也完全不通透,總之,應該是挺廉價的東西。

也不知爹爹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的保管?

袁光正歎了口氣,將玉鐲遞到她手上。

「如今這樣的境況……爹爹也不知道該送你什麼嫁妝,錢財什麼的,大約你也不稀罕。這一隻……是你娘的手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