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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芳記 緋希 4042 字 1個月前

年的意思,似乎他也是香山書院今年的新生。那樣一副地痞無賴小混混的德行,徹底顛覆了她心目中香山學子勤學好問、刻苦鑽研的印象,一想起來,芳芳就禁不住一陣惡寒。

遂將領口又朝上拔了拔。

隻是玲瓏身段可以遮擋,而少女青春逼人的嬌俏,卻如何掩蓋得了?

吏部尚書袁光正的女兒袁芳芳,今年十六,尚未嫁娶。

高不成低不就唄!

袁家的家庭關係有些特殊,父親袁光正的嫡妻乃當朝孝和長公主,是如今聖上一母同胞的親妹。地位尊貴不可一世。袁家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很大程度上都拜這位長公主所賜。且她性子善妒驕橫,所以袁府的侍妾們,幾乎都由她親手挑選,皆選自相貌平庸、性情溫吞的名門之後,縱然出身都還算高貴,但又有誰能越得過她這位長公主呢?

隻有芳芳的親生母親是個例外。

她非但算不上侍妾,甚至連半個名份都沒有,僅僅是袁府一個地位低賤的奴婢,不知怎地被父親袁光正看上了,本答應在生下芳芳之後給她侍妾的名份,孰料,她竟然在生產時難產死去了。

賤奴之命,半點不由己。

芳芳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連幅留作念想的畫像都沒有,隻是偶爾能從府上其他人口中聽個幾句,說自己與母親長得有七八分像。

母親必然是個美人,因為袁芳芳也是個小美人。

而芳芳本人,對此事歷來絕口不提,似乎並無多大的傷感。想來也是,既然不曾擁有,也就談不上失去。

罷了,不提也罷。

約是可憐她出生就喪母的緣故,父親對芳芳還算挺憐惜,基本做到了有求必應。尤其是銀子,完全是由著芳芳隨意的花。每月都命管家往芳芳的房裡放入好幾千的銀票,若還不夠,便也隨要隨給。

也許對執掌吏部的父親來說,芳芳再大手大腳,花的那些錢,也端不過九牛一毛而已罷。

隻是除此之外,父親也再無法給她些什麼了。她一年到頭,連父親的麵也難得見個幾回。

然而這一次,父親竟主動找上門來,問她要不要去香山書院讀書。

袁家書香門第,對子女要求頗高,不論兒女皆須飽讀詩書。隻是芳芳上頭兩位姐姐,都是請先生來家裡講學,怎麼輪到自己,父親便要那般高調的讓自己去上書院呢?

芳芳琢磨了好幾天,也琢磨不出緣故來。

追問之下,父親並不認真解釋,隻道:「家裡呆著也是呆著,出去長長見識,也好。」

雖然父親平日繁忙,鮮少顧及到她,但府上其他人,卻也更加不會管她。偌大一個袁府,父親袁光正,是她唯一的倚仗。

於情於理,她都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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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芳芳慢吞吞的挑好衣服換好衣服,再慢吞吞重新倒騰到香山書院時,天色已近傍晚。彼時講堂裡早已人去樓空,學生們都聚到後方的食堂用晚膳去了。

香山書院建築屋頂均為人字形硬山頂,青瓦白牆的殿堂恢宏莊嚴,清雅淡泊。因其坐落山麓之間,故亦頗有曲徑通幽、山石林泉之美,古樹濃蔭,溪流潺潺,清幽宜人。

初來乍到的芳芳漫步其中,也不覺被這高潔的人文氣息所感染,彷彿心靈得到洗滌一般,莫名便覺肅穆。

然而走著走著,肚子忽然就「咕咕」叫了兩聲……

五鬥米之下,芳芳好不容易醞釀出的恬澹士人氣度,瞬間蕩然無存了。

是時候該用晚膳了……

芳芳快速衝向了食堂。

食堂之內,正是人間煙火,鼎沸喧囂,恰與外頭清蓮鬆柏的遺世之境判若雲泥。

她一眼就瞧見了上午的紫衣少年。

他此刻正斜斜倚在椅背上,兩手交疊著枕於腦後,身姿舒展如修竹玉樹。上午那幾個人依舊諛媚般圍在他身邊,眾星捧月的拱得他愈加如珠玉琳琅一般,璀璨奪目。

果然也是香山的新生。

芳芳在眾人的嘩然和意味各異的注目中硬著頭皮一路走過去,那一襲淡粉色衣裙如清水出芙蓉一般,引起一乾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們不小的騷動。

這些目光太過□□,芳芳剛開始還能氣定神閒,很快就變得滿臉通紅。

她本打算找一個最邊角旮旯的位置坐下,然而鬼使神差的,她最終坐下的位置,竟是那紫衣少年的鄰桌。

那少年果然轉過頭來,一雙明眸毫無顧忌地、從頭到腳掃視她……

芳芳簡直頭皮發麻,哪裡還能吃得下東西!

「喂!」

她忍無可忍,手指叩到桌上重重的敲了幾下,「你能不能轉過去!」

少年一動不動的盯住她,不以為然道:「那麼多人都在看,憑什麼我不能看!」他忽然湊近,冷笑道:「怎麼?我隨口一句話,便惹得你回家把衣裳換了?」

芳芳瞥他一眼,搬出老爹的原話壓場:「當然,上學就大大方方的上,無需女扮男裝!」

那少年目光聚了聚,道:「好大的口氣,能說出這句話,想必來頭不小吧。你叫什麼名字?令尊是誰?」

芳芳在心底「哼」了一聲。

「我叫袁芳芳,家父是——袁,光,正!」

一字一頓、擲地有聲的說完,她得意的拿眼角睨他。自家老爹響噹噹的名頭,一直以來都頗具震懾力。

那少年果然微有驚詫,沉%e5%90%9f著「哦」了一聲,徐徐點頭道:「原來是袁尚書的女兒,難怪出手如此大方。不過——」

他眉峰一揚,「不過奇怪了,袁尚書也算是學貫古今,怎麼給女兒起了這麼個滑稽的名字,袁、芳、芳,到底是圓還是方啊?」

周圍的人登時肆無忌憚一通大笑。

袁芳芳這個名字就是父親袁光正起的,沒有什麼深遠的意義,不過是因為母親的名字裡有一個「芳」字罷了,這「芳」字本來挺好,可一跟「袁」組合起來,也不知怎麼就那麼奇怪……

芳芳從小到大沒少被取笑過名字,倒也習以為常,雖然鬧了個大紅臉,卻也並未覺得十分惱怒,依舊淡定的飲著一碗筍絲湯,抬眸瞥他道:「你呢,你又叫什麼名字?」

隻聽他隨口道:「鄙姓高,高才。」

高才……高……才……才……

芳芳嘴裡含著一口湯將噴欲噴,拚了命的忍笑,眼淚都險些給憋出來。

敢起這樣的名字,真是好大一張臉!

她假裝拿手帕擦拭嘴角,強忍著笑道:「高才,好名字啊!令尊是……」

高才漂亮的眼睛微微一斜,「關你什麼事!」

……芳芳一臉笑意立時僵在%e5%94%87邊。

好個沒禮貌的傢夥!

隻好忍氣吞聲道:「你……你看,我都告訴你了,禮尚往來,你不也應該告訴我麼?」

高才卻看也不看她,兀自夾起一隻水晶蝦餃,頭一仰丟進嘴裡,鼓著腮幫子一邊咀嚼,一邊含混不清道:「你……自己……願意……回答……我可……沒……逼你……」

……好吧,芳芳也繼續低頭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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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書院的學子來自五湖四海,故書院一直都設有寬敞且完備的宿舍區。

雖然住下與否,皆憑學生自願,然而這幫自小便長於朱門高戶,過慣了深宅大院生活的熱血少年們,對群居於山水之間的生活都有著近乎執著的期待和嚮往。一般來說,除卻極個別性情孤僻者之外,學生們大多會選擇在書院宿舍住下。

對芳芳來說,可以不用回家而自立門戶,自然是極好的。

雖然,會有一些十分具體的不便之處。

香山書院的住宿大多為集體宿舍,兼有少量獨立的房間。而這些獨立的房間,又分單間、兩間一套、三間一套等等,而其中最為寬敞的房型,便是在一個獨院裡建南北兩麵房屋,一麵房屋為一戶套房,內有廳堂、臥房、浴房等,一應俱全,院中兩戶還能共享一個私密幽靜的庭院。

就目前書院能提供的住宿條件而言,算是非常非常奢侈了。

芳芳住的正是那最奢侈的套房,四周有溪泉環繞,故名百泉軒。

即便如此,一想到竟然還有另外一隻雄性生物跟自己同住一個院落,芳芳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思◇兔◇在◇線◇閱◇讀◇

更何況,那個人是高才。

那個精力過剩的傢夥!

他似乎沒有一刻是安靜省心的,晚膳之後便在房裡集結了一大幫人,也不知道在幹什麼,笑聲、鬧聲、喧嘩聲,整個兒震天響。

芳芳被吵得幾乎崩潰。

罷了罷了,子曰: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

芳芳恨恨的挫了挫牙齒,起身摔門而出。

……

黃昏的香山,別有一番意境。

漫步於交錯的林間小徑,唯見楓林夕照,漫山紅葉絢爛如霞,涓涓清泉流光溢彩,靈動鮮活,迷得人幾乎睜不開眼來。

方覺得漸漸開闊而愜意起來。

然而驀然回首時,卻在那溪流盡頭的亭台處,芳芳看見了一個人……

斜陽薄暮下,那個人孤身而立,清潤的餘暉零零碎碎的灑落他一肩。

芳芳一眼方能辨出。

怎麼會是他?

他也在這裡讀書麼?

芳芳微有悵然,隻怔怔注目著那遙遙背影,一時竟不知當進還是當退。

那人這時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兩人同時一愣。須臾,那人展顏一莞,踏著繽紛落葉含笑朝她走來:

「芳芳……」

☆、第3章 往事

永定侯譚氏之三公子,譚宇文,年十九。

芳芳回過神來,笑得十分勉強,「譚……譚公子。」

譚宇文直走至離她半步的距離方才停下來,極溫和的笑,「一早便聽說你爹打算讓你來香山讀書,我還不敢相信,更沒想到你來第一天,就能這麼巧遇見你。」

芳芳歎了口氣,沮喪道:「的確是爹爹的意思,我本也不想來的。倒是譚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譚宇文前年便已考中功名,仕途應該也是順利,實在不該還在書院逗留。

譚宇文含笑解釋道:「這段時間有名士前來講授理學,我有些興趣,所以才暫時棲宿在此。」

芳芳微有尷尬的垂下頭去。理學什麼的,她隻聽說過,基本是不懂的。譚宇文說出的話,常會令她覺得遙遠而縹緲,總是不知該如何應對,或怕應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