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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334 字 1個月前

文笙沒有辦法,隻得將身上的棉鬥篷解下來鋪到地上,叫十三將就躺上去。她火燒火燎跑去原處將琴拿回來。

就這一會兒的工夫,王十三手抖得不成樣子,明明有「神丹」在手中。卻送不到嘴裡。

文笙臉色蒼白,撩衣坐在他身邊。

不但是王十三對這「神丹」有牴觸。文笙亦然。別看很多人願意飛蛾撲火,嘗試它尋找刺激,這卻是一種侵襲人心的巨毒之物,文笙實在不願看到那麼好的十三,她想要托付終身的人被這東西束縛住手腳,索住脊樑,一步步滑向深淵。

故而她沒有多猶豫,伸出左手去,緊緊握住了十三拿著丹藥的那隻手,右手橫琴於膝上,食指輕抹而復挑。

這本是一記「長鎖」,共計有九聲,但文笙隻彈對了兩個音,第三聲同時按中了數根弦,那琴發出「嗡」的一聲淒鳴。

像她這樣名震天下的大樂師,竟會將簡單的「長鎖」彈錯,不為別的,她剛彈的正是《連枝》。

兩聲響罷,十三所受的罪分擔到文笙身上,她隻覺四肢百骸如被蟻咬,肩膀麻癢難當,猛地一顫,險些將琴弦按斷。

但有這兩下,王十三那裡卻是大見好轉,他掙了掙被文笙握住的那隻手,喘熄道:「文笙,你別管我,我吃了它就好了。」

文笙沒有鬆開,反到加大了力道,死死攥住他的手:「十三,我們試試,看能不能挺過去,我和你一起分擔。」

說罷她抿緊了%e5%94%87,摒棄所有雜念,忍著不適,再度彈起那記「長鎖」。

論力氣,王十三比文笙要大得多,他若是想掙脫開文笙的手,連內功都不需動用。

可他沒有。

他把文笙的話聽進去了,他不捨得鬆開。

王十三就像是抓住救贖的稻草,直握得文笙手掌發白,也就是文笙此刻渾身都在難受,否則這麼大的力氣她一定會覺著手疼。

《連枝》的曲調既優美又溫情,文笙隻用一隻手在撫琴,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竟真的將它完整彈了出來。

琴聲如水,又如月亮的清輝。

兩個人的身心與命運便在這琴聲中交匯,無分彼此,同氣連枝。

這個過程是如此得漫長,王十三做為病痛的源頭,時而清醒時而迷糊,但不管他清醒還是糊塗,文笙的琴一直沒有停下過。

還真是……頑強啊。

王十三迷迷糊糊地想。

他得振作,不然就被一個姑娘家比下去了。好歹他現在也算是南崇第一高手來著,定要挺過去,不能叫他的文笙瞧扁了。

文笙的手需得彈琴……他終於意識到這一點,鬆開了五指,那顆「神丹」掉落在地上,滾出去老遠,上頭沾滿了泥土。

王十三嗚咽一聲,像個孩子一樣蜷曲起身體,抱住了文笙的腰,將頭貼靠在她大%e8%85%bf上。

文笙的左手沒急於回到琴弦上,而是溫柔撫摸著十三的烏髮和脖頸,會好的,我們一定會挺過這一關,一切都會好起來。

十三,我不怕疼,我隻怕你堅持不住。

苦痛就像黑夜,一時望不到頭,偏還如同浪湧,一浪高過一浪。最厲害的時候,文笙的《連枝》也隻能時斷時續,王十三抱得她愈緊,忍不住身體微微抽搐。

他們都不去想即使是醫聖燕白,拿藥癮發作的付蘭誠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像二人這麼硬捱又如何捱得過去?不管文笙還是王十三,到此時心中都隻有一個念頭:絕不向這該死的命運低頭。

疼到極處,《明日真經》自行運轉護主。王十三二十餘年練就的內力奔騰如洪流,經由氣海向下,直奔會陰。

到達會陰之後,因他身體正處於異常,失去控製,大半依慣性經過會陰%e7%a9%b4,直奔衝門。卻有小半因為他近來每每服用「神丹」後產生洞房花燭的幻覺。停留下來。

一開始還沒什麼,隨著時間推移,小腹處滯留的內力越積越多。不但可見他小腹鼓脹起來,下邊竟還搭起了個小帳篷。

幸好兩人都在全力抵禦藥癮發作的痛苦,否則他這麼蹭啊蹭的,該是何等尷尬。

王十三太難受了。文笙縱能分擔他千百樣痛苦,他卻依舊覺著哪裡不對勁兒。身體仿如一條大河,原本河水流得雖然急,卻是浩浩湯湯直奔下流而去,這會兒在中途突然多出一條水壩來。河水被攔腰截斷,無得傾瀉自然十分危險。

要麼兩岸河堤被沖毀,王十三再無力約束內息走火入魔。要麼強行衝開這道水壩,回歸正途。

王十三臉憋得通紅。像一隻被丟上岸的魚,使勁兒撲騰,身上鋪著的棉鬥篷早揉爛了,滿身滿臉都是泥土,說不出得狼狽。

文笙亦覺出不對勁兒來,她不敢停下《連枝》,嘴裡一小段一小段哼唱起《伐木》來,希望能緩解他的不適。

王十三確實好受了些,由喉嚨深入發出一聲嘶吼,衣裳碎裂,暴露在外頭的肌膚竟呈赤紅之色。

《明日真經》雖然有種種缺陷,卻是這世間至陽至烈的武功心法,不然也不會對修煉此功的人有著如此苛刻的限製。

此時在王十三體內,尤其是氣海經會陰到達衝門的這條經脈,內息滾燙如同烈火一般,灼燒著所有阻礙。

王十三額上青筋凸起,他覺著疼了,這與藥癮發作時那種帶著奇癢的疼不同,就像是龍被抽了筋,蛟被剝了皮,火%e8%88%8c席捲,硬生生撞破了會陰%e7%a9%b4。

一柱擎天直接恢復原樣。

這股火焰在他渾身經脈中肆意來去,不知何時那股骨頭縫裡滲出來的奇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隻有疼,這種疼王十三其實頗為熟悉,這是經脈受傷的滋味。

二十年習武生涯中他嘗過不止一次,可從未像這會兒這樣,大麵積的受傷,簡直是渾身上下經脈都在疼。

不過對他而言,這疼比藥癮發作可強多了,已經屬於能挨住的範疇。

王十三平躺在那裡,動也不動,望著文笙兩眼發直。

文笙此際也很狼狽,她很快發現了王十三的異常,放下琴,跪伏過去,焦急喚道:「十三,你怎麼樣了?說句話啊,你別嚇我。」

她伸出手去,想將十三抱在懷裡,這時候才覺出怕來,淚水無法控製,珍珠一般滴落。

一滴恰巧落在王十三%e5%94%87邊,王十三伸出%e8%88%8c頭來慢慢%e8%88%94掉,聲音黯啞:「別哭,寶貝兒,我好像好了。」

文笙聞言全不見方才得鎮定,手抖得厲害,顫聲道:「真的?」

王十三笑笑,有氣無力道:「我不知道,至少這次是不用吃藥了。」

文笙鬆了口氣,一%e5%b1%81%e8%82%a1坐在他身邊,停了停又問:「你怎麼一動也不動,是動不了麼,別是癱瘓了?」

王十三不甘示弱,道:「我就是癱瘓了,也一輩子賴定你這小娘們兒。」

文笙聽他如此說話,頓時放下心來,笑道:「好呀,你隻管來賴。」

王十三口裡說笑,卻是連手指也懶得動一動,攢了一會兒力氣,同文笙道:「我應該是經脈受了傷,幫我找一找,看有沒有帶治內傷的藥。」

《連枝》雖能緩解病痛以及身體的不適,遇上實打實的內外傷卻是無法加速癒合,好在王十三身上常帶著傷藥,還都是離開嘉通之前從燕白那裡討來的,依王十三眼下的情況,服過藥之後隻需慢慢休養就沒有大礙了。

王十三傷得不輕,沒法施展輕功自己潛回兵營,天快亮時,文笙陪著他來到軍營外頭,彈起《探花》送他一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一彈琴不要緊,竟發現王十三除經脈受傷之外,還出了個大問題。

文笙的《探花》原本沒有針對他,但琴聲剛一響,他便昏昏欲睡,一曲未畢,竟倒在地方睡著了。

文笙將他弄醒,兩人心中都如驚濤駭浪。

文笙奇道:「怎麼琴聲對你的影響會這麼大?」

王十三也想不明白,明明他在修練《明日真經》之前,在抵禦樂聲方麵就頗有心得,那就像是一種本能,而據宣同方他們說,《明日真經》練到像他爹那樣,不但是刀槍不入,連樂師也拿之沒有辦法。

哪會像他這樣,突然間連尋常人也不如。

王十三擔心不但是《希聲譜》如此,倘若他對所有樂師所奏曲子反應都這麼大,那以後還怎麼上戰場?

思來想去,隻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明日真經》出了問題,不知道等他養好經脈,內功還能不能施展,刀槍不入還存不存在?

王十三心中不安,隻是折騰到現在,他和文笙都累得很,無暇在這上頭多花心思,先回營去睡覺,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

接下來文笙擔心王十三藥癮再度發作,幾乎每天晚上都潛入營中,陪著王十三。

一晃十天過去,王十三沒有再犯,兩人這才斷定他應該確實是好了。

這個法子涉及《明日真經》,隻對王十三一個好用,沒辦法惠及譚五先生等人。

而王十三的《明日真經》出了問題也是真的,他在樂師麵前變得特別脆弱,就算那樂師根本不針對他,他也會受到影響。

文笙安慰他:「別擔心,能脫離那丹藥控製,付出些代價也可以接受。不是說白雲塢主他們都不受樂聲影響麼,有機會從他們手裡弄到那功法,你這麻煩也就解決了。」

王十三卻在想別的,惆悵道:「你說要是你我這會兒成親,還會散功麼?」

這麼刁鑽的問題,文笙哪裡知道答案,當下白了他一眼。

二月底,江北軍和童永年所率的紀家軍在鄴州展開接連幾天的鏖戰,江北軍雖然死傷慘重,幾員副將戰死,大局上卻將紀家軍吃得死死的。

童永年節節敗退,江北軍這邊乘勝猛追。

美中不足的是,主帥王十三明明有一身好武藝,關鍵時刻卻不肯衝在最前,而是乘坐四輪車,於中軍帥旗下扮起了儒將,就差手裡再拿上一把羽扇。

(未完待續。)

第五百二十三章 樂師學堂

王十三捨得孩子套住狼,半月之後,鄴州紀家軍竟被他分割幾地,相互間無法支援,敗勢已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