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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285 字 1個月前

一張古琴,也一樣如入無人之境。」江審言忍不住出言譏諷。

文笙笑了笑,沒有同他鬥嘴。

「我和不遜好奇心都重,一直想不明白林將軍為什麼會和鬼公子勾結,不但把他悄悄帶回了嘉通,幫他治好了垂死之傷。藏在家中不讓人知道,還任由他佈置人手行刺皇帝與朝中重臣,所以待救了人之後,便在樓裡到處瞧了瞧。」

文笙知道,在江審言心裡,國要比家重得多,果然一說到此等大事。他馬上收斂了輕慢之色。變得鄭重起來。

「林將軍在那樓裡秘密供奉了一人的牌位,牌位上寫著『懷公之靈位』,我和不遜見到之後很是茫然不解。大人可知,這位『懷公』是什麼人,與林將軍又有什麼淵源?」

說話間,她以手指在一旁桌上一筆一劃寫了個「懷」字。

江審言望著光溜溜的桌麵有些出神。停了一會兒,命下人上茶。

這是打算不睡覺長談的意思了。

文笙輕聲問:「大人您瞭解林將軍麼?他祖籍哪裡。家裡還有什麼長輩,跟誰學的帶兵打仗?」

林世南祖籍鶴州靜山,那是飛雲江沿岸南崇境內一個不出名的小城鎮,直到他祖父那一輩還是種地的莊戶人家。

林世南的父親小時候在鎮上做過學徒。後來回到村裡一邊種地,一邊做著鐵匠的營生,直到不惑之年才娶上媳婦。生了林世南。

林世南從小就比別的孩子力氣大,七八歲上遇到了躲避戰亂的無名俠士。那人見他是個習武的好苗子,留下教了他幾年功夫,這才飄身而去,不知所終。

林世南不知道自己的身手足以闖蕩天下,守著爹娘在村子裡一直長到快三十了,窮得都沒能娶上媳婦,直到二十餘年前,天降暴雨,一直下了一個多月,飛雲江決堤,淹了大半個鶴州,受災最重的就是靜山。

據倖存的人回憶,當時樹和房屋全都被洪水淹沒,打眼望去,四下全都是白茫茫的水,若不是水麵上還飄著各種各樣的東西,無數的屍體,簡直就像置身大海一樣。

當時先帝還在位,正是因為這場天災,引發了朝中長達數年的動盪,皇子們先後出事,最後才叫梁禧個小娃娃撿了便宜。

林世南的父母都死在那場洪水裡,他獨自一人逃出來,了無牽掛,索性投了軍。

從軍之後的林世南很快脫穎而出,投了大都督羅興朝的眼,羅將軍極力栽培他,林世南自己也爭力,很快青出於藍。

等到羅興朝病故,林世南接收了他的嫡係人馬,再加上娶了吳氏女,和太師吳德水攀上親戚,未用多久就成了軍方第一人。

江審言和林世南共事多年,夫人吳氏和林世南的妻子是堂姐妹,二人算是連襟,私交也不錯,所以對林世南的身世和履歷所知甚詳,查都不用查,張口就來。

這份資料平時聽著沒什麼,現在一細想,卻叫人覺得有些異樣。

除了妻族,林世南是孤身一人,別說父母了,連個遠房親戚都找不出來。而且和他同時期生活在靜山的老姓幾乎死了個乾淨,就算當時偶有倖存者,事隔二十年,也無處找尋。

茶送上來,狄秋衡上前一步,持壺斟了兩杯。

江審言將杯子拿在手裡,輕輕轉動,彷彿陷入了沉思,半天不語。

文笙輕聲提醒:「江大人,晚輩孤陋寡聞,聽說的人,能稱得上『懷公』的,隻有一個,我大梁前江北大營統帥懷英翔,懷將軍。不知大人以為呢?」

江審言挑眉看了她一眼:「你是大梁人,因何與我說這些?若林世南這麼多年效力我南崇,其實包藏禍心,豈不是正合你們的心意?」

文笙微微搖了搖頭。

「這都隻是猜測,不瞞大人,我有一位師父當年曾在懷帥帳前效力,很得懷帥器重,你們這位林將軍到底是不是他軍中故舊,亦或是懷帥的後人,待我回去一問便知。」

說到這裡,她將這個話題先拋到一邊,問江審言道:「江大人,如今南崇表麵上雖然好過大梁,但也是內憂外患,容我問一句,大人您想看到一個什麼樣的局麵,想要南崇的未來變成什麼樣?」

江審言幾乎未用多想,淡淡地道:「國庫充盈,軍隊所向披靡,老百姓安居樂業。」顯然這三個目標在他心裡盤旋非止一日。

他以為文笙聽他說到軍隊所向披靡會覺著不自在,但文笙聽完卻笑了。

那是真正發自內心的愉悅。煥發著容光,笑容看上去煞是動人。

「還好大人您沒有說要完成南淵王的遺願,殺回奉京去,一統天下。」文笙嘴角翹起,說到「一統天下」四字忍不住露出了一點嘲意。

「若是不麻煩,那也未嘗不可。」江審言隨之道。

文笙卻是放下心來,她隱約感覺自己找到了一條可以盡早結束戰亂的捷徑:「打仗就要死人。苦的都是老百姓。哪怕是勝利一方。大人,如果您想要的是太平盛世,百姓不再受苦。那我們是一樣的。」

她頓了頓,又加上一句:「大人,大梁的百姓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江審言不動聲色,瞥了她一眼:「你代表李承運和紀南棠他們?日後議和休戰。你做得了主?」

文笙笑了笑,半點沒有被他問住了的模樣:「您說的是。我在國公爺麾下,就像是大人您在南崇朝中的位置一樣。這隻是一個意向,紀將軍率領大軍還在與列登人東夷人作戰,把他們趕出大梁。這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做,和南崇這邊是打是和。中間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大人這裡也是這樣,不如我們先結個盟。具體的等看以後事態發展再定。」

江審言有些心動,當務之急是解決林世南和鬼公子勾結,到底意欲何為?就照這顧文笙所說,多留一條路也未嘗不可。

「結盟就算了,再過幾天等你和不遜成了親,你我便是一家人,以後你要好好照顧不遜,看著他,別走到歪路上去。」

說這話時,江審言瞇了瞇眼,他不相信顧文笙這麼個有才有貌、有背景前途的大樂師,會願意下嫁他那外甥。

就算他在大梁那邊混了個小官兒,也不能掩蓋他沒讀過什麼書,草莽出身。再說大梁現在亂成那樣,一個小小的武官,忒不值錢。

文笙一想,可不是嘛,江家原定正月二十給她和王十三成親,上元節都過完了,確實沒幾天了。

她道:「不遜很好,我願意嫁他。」

江審言自認是個察言觀色的好手,卻從她神情中沒有發現半點勉強。

文笙略一沉%e5%90%9f,心想:「今晚反正已經同十三的舅舅敞開說了這麼多,不怕再說幾句實話。」

「我知道大人是擔心不遜的身體,他那功法,弊端頗多。」

這話一出,不但狄氏兄弟暗自驚奇,就連喜怒不形於色的江審言都是一震,險些將剛喝到嘴裡的一口茶噴了出去。

她怎麼連這個都知道?

陸少爺真是奇人啊,連這個都和人家姑娘說,叫大家覺著奇怪而不可置信的是,他怎麼能張開這個嘴?

文笙低垂下眼睛,口裡道:「我已與不遜說了,成親之後是不是散功,皆由他自己來拿主意,結果不遜說他不散。」

這太正常了,誰叫他攤上個這麼強勢的老婆,這要沒了武功,看樣子往後在家裡還不定怎麼受氣,過著仰人鼻息的日子。:-)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就連江審言今晚和文笙真正接觸過之後,也不由地生出這種念頭。

自己這麼一味逼著那傻小子散功,到底對還是不對?

文笙又道:「他說了之後,我也覺著不散功有不散功的好處,眼下局勢正亂,我這次就險些丟了性命,散功之後,將來再遇上這種意外,我不一定能護他周全。」

若是文笙一上來就和江審言談這些,江審言多半會以為這是她的托辭,花言巧語,目的不過是推脫不想成親。

可兩人聊了這半天,江審言不知不覺心平氣和了很多。

他皺眉道:「你不知道,他練那門邪功時間一長,便會影響心性,變得越來越暴躁嗜殺。像陸鴻大兄弟也不是天生便窮凶極惡。我不想見他走陸鴻大的老路。」

文笙點了點頭:「這個我有所察覺,這也正是今晚我帶了琴來見您的原因。我可以用琴聲幫他緩解克製,雖然還不能從根本上徹底解決,但暫時還控製得住,不致進一步惡化。」

說到這裡,文笙拿過琴來,就在江審言眼皮底下,手指輕撥,將《伐木》彈了一遍。

她要叫十三的舅舅感受一下,從而改變想法,放心把十三交給自己。

這甥舅兩人之間有個結,若是由著十三的性子,這個結怕是會越來越緊,從現在開始,文笙準備出手理順,以早日將這個結解開。

這曲《伐木》聽在耳中,還沒有不動容的。

待她彈完,江審言道:「你們有什麼打算,難道準備一輩子就這樣?」

文笙鄭重道:「我《希聲譜》尚沒有學習,琴藝也有待提高,來日未必就拿《明日真經》沒有辦法。所以我想徵得您同意,過幾天就和不遜返回大梁去。至於雲鷺雲大哥,他宅心仁厚,扶危濟困,乃是一位真正的俠士,江大人您能不能暫時收留他。」

江審言一怔。

就聽文笙繼續道:「一則大人現在麵臨著許多未知的危險,您是不遜的舅舅,老夫人隻有您這麼一個兒子,我們都不希望您出意外。雲大哥武功很好,在我們大梁江湖人稱『青冥刀』,東夷臭名昭著的殺手商其就是死在他刀下。再者,於公於私我們都不想和您斷了聯繫,大人這邊要是有事交待,可以叫他往大梁送信。」

文笙說這話也是靈機一動,她之前並沒有和雲鷺商量,要安排他留在南崇,但現在他們確實沒有更好的選擇。

雲鷺的兩條%e8%85%bf傷得很重,這等程度的傷筋動骨,哪怕由燕白來治,也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慢慢恢復。

要麼,大家都在南崇再耽誤幾個月。

大梁那邊戰火如荼,這顯然不大現實。

不如就叫雲鷺先留下來。

江審言若是同意了,那勢必要請出燕白,為雲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