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黑色綢緞的少女,此時鬢髮卻已經佈滿了銀絲。
唯一不變的,是她那雙眼。
像是清晨的露珠一般清澈。
屋內進來了人,她也像是沒有發現似的,繼續看著手裡的花,然後將花瓣從上麵扯落。
等一朵花在她手裡徹底凋零後,她又選擇了其他的花朵……
明明是那麼熟悉的人,卻又很陌生。
而定國公站在原地,怎麼也動彈不了。
他的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嘴裡也漸漸有了血腥的氣味,那股滾燙的熱流被他再次吞嚥了下去。過了半響,定國公才試探著喚了一聲,「九娘!」
坐在遠處的女人,在聽聞他的話語後,緩緩地抬起頭。
她看了看他,然而莞爾一笑。
她這麼一笑,他卻是淚流滿麵。
物是人非。
他們都再也不回去昔日了。
他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又一步的走到她的身前,卻見女子笑著說,「最後一瓣了……」
她笑的很開心,眼裡亮晶晶的。隨著她將花瓣摘下的同時,他聽見她說,「子瞻喜歡我!」
花朵留下的隻有金黃色的花蕊,而周圍卻光禿禿的……然後陸小樓很高興,她一雙眼笑的彎起,像極了夜空裡的月牙。
定國公聞言,坐在她的身前,試著說,「這些哪裡能信,不如求籤拜佛……」
「佛才不能信呢!」陸小樓語氣輕鬆,「子瞻不信神佛,我也不信!」
她將手裡的花一放,繼續說,「我信我自己!」
明明是極其簡單的對話,卻讓定國公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差點將眼前的人擁入懷裡。
當年,她和他相戀的時候,她總是在閒來無事的時候,捧著不知是在哪裡找來的花,沒事數數花瓣。他有一次無意靠近,便聽見她在喃喃自語,說什麼喜歡我,不喜歡我,喜歡我,不喜歡我……
他聞言就笑了起來,說這些完全不能信,不如求籤拜佛。
結果陸小樓嚇的跳腳,卻氣哼哼地說,你都不信佛,我拜佛做什麼?
這麼多年,他以為自己都快忘卻了陸小樓的樣子,卻不想其實那些記憶,一直都在他的腦海深處。
定國公哭的厲害,一個蒼老的老人,在自己心愛的女子麵前,手足無措的像是個孩子。
當年……
沒有一個人告訴他,其實該努力的將自己的心上人留在身邊,沒有一個人支持他,為了感情要放棄整個家族。他是沈家的長子,是沈家未來的家主,肩負著的是沈家的名聲和未來,在弟弟們陸陸續續的去世後,他要承擔的就更多了。他不能走錯一步,一步錯,整個家族都會因為他的錯誤而陪葬。
隻是,卻沒有人來問問他。
開心嗎?後悔過嗎?
「你怎麼哭了?」陸小樓看著眼前的人,一臉的疑惑,然後笨拙的伸出手,用袖口給他擦拭眼淚。
她和他的距離很近,幾乎一抬手,就能觸碰到對方。
此時的她,一雙手已經有了皺紋,不再像昔日那般,白皙剔透宛如玉石。
她的語氣依舊柔和,「子瞻說,男兒流血不流淚,你不要哭了!」
她說完之後,定國公的眼淚卻流的更多了。
她忘卻了一切,連他的容貌都忘記了,但是關於他們的回憶,她從未忘記。
一點,也沒有……(未完待續。)
623:大局
他說了許多話。
像是重複從前的故事一般,一件又一件的將過去講給陸小樓聽。
定國公沈承修曾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去記得這些,卻不想如今卻要一一的重複給心上人聽。
人生又何必總回憶初見,褪去鉛華感情依舊會如初。
陸小樓雖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卻依舊安安靜靜的聽這個人講話……
他講,她便聽。
乖巧至極。
沈承修的耐心像是用不完似乎的,一直講訴著曾經。
直到陸小樓的神色有些倦怠了,他才閉了嘴。
他說的動情,而陸小樓聽的茫然。
昔日有一顆玲瓏心的女子,早已沒有神智,甚至連外人在講什麼,都根本是迷迷糊糊一團亂。
薄弱的夕陽透過玻璃窗戶灑在屋內,餘輝將周圍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他不早年少,而她也不再是那個清秀可人的少女,兩個人的鬢髮間都有了銀絲,容顏上也有了皺紋……儘管如此,沈承修對她的心,卻從未改過。
他聲音有些沙啞,然後從陸小樓的手裡,將花朵拿了過來。
陸小樓冒然被人拿走了玩物,神色似乎有些不悅。
下一刻。
沈承修便將花佩戴在陸小樓的耳鬢,言語深情,「你真好看!」
本來有些生氣的陸小樓,聞言卻笑了起來,神色裡再也不見方纔的半分不悅。
過了許久,陸小樓說自己餓了,此時沈承修才起身,扶著她朝著屋外走去。
晏錦和沈硯山一直都沒有離開,守在屋外等沈承修和陸小樓出來後。又一起用了膳食。陸小樓失了神智,很多事情做起來極其的幼稚,從前喜歡乾淨的她,在用膳的時候看見清蒸桂花魚,會高興的丟下手裡的筷子,然後用手去抓。而在一邊的沈承修卻很有耐心,讓她小心別碰到刺。又在她一雙手油膩之後。拿起一邊的熱毛巾給她拭手。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像是在嗬護自己最珍愛的珍寶一樣,絲毫不在意周圍還站著下人。對麵還坐著兒子和未來的兒媳婦。
等用了晚膳,陸小樓吃了藥後便睡下了。
今兒有沈承修在一邊陪著,她吃藥的時候,倒也沒像平日一般鬧出太大的動靜。
安置好陸小樓後。沈承修對沈硯山說,「我就不回去了!」
他說到這裡。又看了一眼熟睡在身邊的心上人,語氣輕柔,「我想陪著你娘一些日子!」
若是從前,沈承修絕對說不出這樣固執的話語。他是個懂得顧全大局的人,不會意氣用事。
現在的他若是不回去,沈家那邊得瞞的非常好。而且接下來沈蒼蒼的親事,他顯然也不想出現了。沈家的一切。這會,他想徹底的交給沈硯山。
沈硯山沉默,沒有說話。
沈承修繼續說,「這些年來,是爹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當初,爹將你送走,其實……也是為了你好!」
當年的他若是不將沈硯山送走,沈硯山的性命一定會保不住。
他從未跟沈硯山說過這些話,覺得做了就是做了。
哪怕沈硯山誤會他,沈承修也覺得無所謂。
做出來的事情,沒必要一定要解釋。
沈硯山點了點頭,「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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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言慎行,爹一直沒有教過你,你很懂事,比誰都孝順……」沈承修歎了一口氣,眉眼裡全是疲憊,「其實,爹當初送你走,也有私心。為夫,爹是個懦夫,為父,我也不是個好父親。我這一生為國為家族,能做的,我都做了……我沒有多久的日子了,澤川……爹知道這些話不該和你說,但是……你就讓爹固執一次吧!」
作為父親,要將這些話說出來,沈承修也知道自己是多麼的自私。
他現在若是不再回沈家,那麼很多問題便要立即交給沈硯山來處置。
如今的局勢,其實還是需要他繼續在沈家掌舵。
隻是,他怕。
他怕自己這麼一走,此生便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陸小樓了,他已經做了一次懦夫,辜負了陸小樓,他不想再辜負這個女子,儘管陸小樓再也不記得他到底是誰。
沈硯山聞言挑眉,「爹的意思是,沈家的兵符,要交給我了?」
沈硯山說完後,沈承修便從袖口裡拿出隨身攜帶的兵符,交到了沈硯山的手裡,「沈家,我交給你了,是興是亡,你來做主!」
沈承修何嘗不知道,兒子話語裡的意思。
從幼年開始,沈硯山便太會看透人心了,以至於當年對元定帝說出那番話後,氣的元定帝差點親自拔劍砍了他的腦袋。
沈硯山那會才九歲,說話卻像一個謀士似的。
太早慧,是妖孽。
元定帝對沈硯山的身世多少知道一些,在沈硯山說完那些進諫的話後,他便大喊放肆。
元定帝那會,是真的想殺了沈硯山。
他沒有下手,是因為沈承修親自去求了元定帝。
為了護住沈硯山,沈承修不得不將沈硯山送到邊疆去。
邊疆雖然危險,但是卻也比在京城內安全。元定帝有很多忌諱,然而沈硯山那一日提起的,是元定帝最大的忌諱。
誰都知道元定帝的毛病,卻沒有人敢像沈硯山那麼直接。
沈硯山的不懂為人處世之道,還好他身邊還有個晏錦。沈承修對此也多少放心了一些……
沈承修現在唯一乞求的,便是晏錦能管管沈硯山這個混世魔王。
他便很聽陸小樓的話,以至於陸小樓不讓他出現,他便真的不出現……
沈承修想,自己的兒子應該也像自己。
晏錦應該能管住他。
等沈硯山從屋內走了出去後,沈承修才握住陸小樓的手,緩緩地又歎了一口氣,「九娘,你知道嗎?澤川和你從前很像,很聰明……但是那個臭脾氣,簡直是個混球!」
陸小樓自然聽不到他的話語而是繼續乖巧的睡著。
沈硯山從屋內走出來時,晏錦正坐在院內的鞦韆上,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旁邊小溪裡的溫泉正冒著淡淡的霧氣,她縈繞在那團霧氣裡,顯得與世隔絕,美的不可方物。
沈硯山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不遠處的晏錦似乎發現了一直看著自己的沈硯山,莞爾一笑。(未完待續。)
ps:啊,沒臉見親們了,說加更也沒加更上,感覺自己得了完本焦躁症似的,寫了又改,改了又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