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落地玻璃外看到的都不是錯覺,他似乎比上次見麵時更瘦了,眼眶都有些許凹陷,整個人氣色都很差。
聞清愣了下,可她不會做這種莫須有的關心,隻極力讓自己不去看他,“那我們算是達成共識了?反正你以後也會有其他孩子,會有一個完整的家,所以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出現。我從沒想過讓他知道,他的爸爸有另一個家庭,我隻想讓他簡單幸福地生活。”
廖敬清的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了幾分,他默然片刻,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聞清沒想到他這樣乾脆,心裡反而有些異樣,狐疑地盯著他看。
“可我不會有其他孩子。”毫無預兆地,他接了這樣一句,接下來的話也很令人莫名,“所以聞清,他對我很重要。我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謝謝你。”
聞清被他這話說的一陣糊塗,難道是瑩瑩不能生育?
她還沒想明白這些,廖敬清忽然站起身,他隔著桌子俯下`身來,捏住她下巴%e5%90%bb了她一下。
聞清剛才在想事情,完全沒料到他會這樣做,等她回過神來,他的%e5%94%87已經離開了她。
隻是個點到即止的%e5%90%bb,他的%e5%94%87乾燥而冰涼。
他的額頭輕輕抵著她的,說:“你要一直好好的。”
聞清皺起眉頭,她總覺得這樣的廖敬清很怪,但這場景其實似乎又沒什麼好奇怪的,他在和她告別,很合情理的一件事。
她想仔細看看他的表情,但來不及了,廖敬清鬆開她之後,居然直接就掉頭走掉了。
聞清坐在原位看著他離開,她似乎極少會看到他的背影,這樣看著他走掉更是第一次。是不是所有的第一次,都會讓人有不舒服的感覺?
不然為什麼此刻,她心裡會被一股異常憋悶的情緒給充斥著?
——
廖敬清似乎真的隻是來和她說那句話的?那天之後,他再度消失在聞清的生活中。
聞清儘量讓自己把這件事忘掉,還和從前一樣每天做著相同的事,但生活還是發生了微小的變化,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似乎對什麼事,都少了點熱忱。
一個人去超市採購,她在貨架中穿行,可走著走著,忽然覺得身後不太對勁。
餘光瞄到有個身影一直跟著自己,聞清的心臟不由緊了緊,最近出了很多不好的社會新聞,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小偷還是什麼人給盯上了。她淡定地繼續往前走,很快就混進了人群較多的地方,等她倉促回頭,居然再次看到了林平!
林平這次像是根本沒心躲她,被看到也就看到了,站在幾步之外一臉的麵無表情。
當初離開興城時那種無法捕捉的感覺再度冒出了頭,聞清終於走近他,問:“你為什麼一直跟著我?”
“保護你。”林平話極少,說話時表情也非常冷淡。他對聞清,似乎沒什麼好感……
聞清蹙了蹙眉,“什麼意思?”難道是擔心孩子的安全?但似乎又小題大做了,而且聞清總覺得林平像是有話要告訴自己,他這次像是故意被自己發現的?
林平很快就替她解疑道:“清哥交代的,不許我多嘴。”
聞清眉間的褶皺更深,“你到底想暗示我什麼?”
林平不吭聲。
聞清:“我和他已經沒關係了,林平,你回去吧。”
林平固執地站在那,隻聽他說:“他一直為了你在努力,可你呢?聞小姐最近和那位沈先生走的那麼近,我很替清哥不值。”
聞清發現廖敬清身邊的人,三觀都極其有問題,“你口中的清哥,可馬上就是有婦之夫了。”
林平的神色變得更加隱忍,半晌才道:“清哥心裡隻有你。”
聞清沒再理他。
這話說出去誰信?
可晚上躺在床上,聞清卻翻來覆去都睡不好,她在腦海中整理這一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一切。
他有苦衷?有隱情?可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廖敬清都沒有反駁他陷害公司一說,他間接害死聞定山是真的,他和瑩瑩訂婚也是真的。
不管他到底要做什麼,都不該這樣欺騙瑩瑩,這和欺騙她有什麼分別,這個男人本質上就很惡劣!
聞清想了很多,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再摻和廖敬清的事,林平是他的親信,或許就是故意說些模棱兩可的話來引她入局。
誰知道廖敬清又在打什麼主意。
日子仍舊不緊不慢地過著,林平依然跟著她,倒是沒有再多嘴,隻是偶爾看沈逸的眼神充滿敵意。
直到這天中午,聞清再度遇上了熟人,不過這次這個人,是特意來找她的。
第五十五章
當廖正揚直截了當地說,他是為了廖敬清來找自己的時候,聞清愣了一愣,第一反應就是:“如果是因為瑩瑩,我想我沒有辦法幫到你。”
“不,無關任何人,隻為我哥。”
這個陌生的稱呼讓聞清更加震驚,記憶裡還是第一次聽他這麼鄭重而親昵地喊廖敬清。
而且廖正揚這時候看她的眼神,就和林平之前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樣。
他們到底要告訴她什麼?
大概話題真的很謹慎,廖正揚帶她進了一家茶樓,還選了個獨立包廂。
這麼私密而隱蔽的環境,讓聞清心中生出幾分罕見的恐懼來,當然不是懼怕對麵的人,而是懼怕他可能帶來的消息——
兩人坐定之後,服務生上了茶,等她徹底離開將門帶上了,廖正揚才抬手搓了搓麵頰,疲憊地沖她一笑,“別緊張,我隻是想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告訴你,至於要怎麼做,全看你自己。我哥他並不知道我來,何況現在他也,分身乏術了。”
聞清始終都安靜地坐在那裡,在她對麵的,是一個完完全全陌生的廖正揚。他看起來很痛苦,幾乎是處於崩潰邊緣,而這痛苦……是因為廖敬清嗎?
她用力握緊了麵前的茶杯,讓那點溫熱令自己鎮靜下來,淡然地點點頭:“好,你說。”
“爺爺在世的時候,曾經在七叔家裡做過一段時間的花匠。所以他出事的時候,七叔主動向我們伸出援手,我們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
廖正揚開口便是這些往事,說到這忽然頓住了,眸色也隨之沉了沉,“可他提出隻能幫助一個人,並不是因為要培養繼承者,或者什麼女婿。”
聞清微怔,下意識地接話:“那是因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廖正揚勾%e5%94%87一笑,滿眼諷刺。
他低頭喝了口水,像是在拚命壓抑心中怒氣,“你並不知道,瑩瑩的心臟不好,雖然前兩年一直沒有發作過,但檢查結果表明,她心臟衰竭的跡象正在慢慢加重。但要遇到合適的機會做心臟移植手術的概率非常低,所以——”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聞清聽到這不由瞪大了眼,她幾乎已經猜到了廖正揚剩下的話,七叔那樣的人,沒有機會也會創造機會。
果然廖正揚艱難地說:“我們其中的一個人,是要作為幫兇被培養的,七叔需要一個對他絕對忠誠的人,既能幫他做完這件事,又能始終替他保守秘密威脅不到他。很顯然,背景乾淨的我們正是合適人選,我哥一早就知道這些,所以他才在那個簽上動了手腳。他保護了我,自己去麵對這一切。”
想來這些事,正是改變廖正揚的關鍵因素,他提到這一切時表情煎熬而掙紮,“除了要幫七叔處理一些棘手問題之外,他也要隨時做好替瑩瑩手術的準備,隨時都可能要做一個殺人兇手。”
聞清握緊了拳頭,思緒已經快要無法消化這些訊息了,這一切離她的世界實在太遠了。
這是怎樣黑暗而醜陋的一切,廖敬清這幾年,就是活在這樣的環境裡?
七叔為了救自己的女兒,真的會害死一個人,讓廖敬清為她手術?這是犯罪啊,聞清光是想想這些,全身都猶如墜在了冰窟裡。
廖正揚見她麵色蒼白,卻還是咬了咬牙繼續說下去:“他替我擋住了所有罪惡,他那麼喜愛崇敬的職業,卻被人利用來犯罪,我想他這幾年,一定過得很不好。”
聞清無法接上話,隻是茫然地坐在那裡,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事。譬如廖敬清在家的時候,常常一個人坐在那走神,他走神的原因是什麼?還有他曾經對她說過,遇到她之前,他已經對這命運妥協了,可是遇到她之後,他想去爭一爭……
“如果爺爺沒意外去世,我們的命運不該是這樣的。”廖正揚忽然說。
聞清抬起頭,看到廖正揚眼底迸射出的怨懟。
“聞清。”他鼓足勇氣道,“唐娜是我故意安排去勾引你父親的,她是我哥的同學,可是卻莫名其妙地喜歡上我,我一直都恨著你父親這個奸商,我必須要讓他付出代價!”
他越說越激動,露出殘忍的表情來,“爺爺死了,他隨便賠點錢就想完事,還在繼續賣他那些見鬼的保健品!是不是窮人的命就這麼不值錢呢?我們兄弟倆的命運變成這樣,又有誰在意?”
聞清答不上來。
因為做媒體人的緣故,所以聞清沒少接觸過這種人,那些因為經歷而心理扭曲,甚至開始報復社會的人,她往往都內心唾棄而鄙夷。
可這會兒麵對廖正揚,她完全答不上話,她自己很清楚,聞定山當年一定是錯的很離譜。
任何自己造下的孽,都有回報到身上的那一天,所以廖正揚選擇了用這樣的方式報復,而廖敬清,整件事中受害最深的他呢?
他的人生才是真的被毀的很徹底,他原本隻是個普通的大學生,可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劊子手。
——
廖正揚沉默了下,努力調整呼吸,“我哥當然也恨聞定山,但他有自己的原則,所以聞定山成了他的病人,卻也能安然無恙地出院。他的確一直打算用那份報告揭穿聞定山的嘴臉,那幾年一直在留意聞定山的一切,在得知你們的產品可能再上市的時候,才馬上寫了那個報告,但是後來發現了你們新配方又沒問題。”
廖正揚說到這深深蹙起了眉。
“所以——”聞清喃喃接道,“不是他做的嗎?”
廖正揚緩緩搖頭,“當然不是。聞清,你感覺不到嗎?他愛上你了,所以那個報告他拿回來了,他為了你,在努力做回一個好人!”
聞清如遭雷擊,許久才漸漸地回過神來,“是七叔動了手腳。”
廖正揚點頭:“七叔不會讓我哥有機會脫離他的,